严喜乐独自坐在山头,身旁堆着一些枯树枝,双手托腮,两眉紧锁,完全没心思欣赏美景,而是忧愁的眺望山下村落的嫋嫋炊烟。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小杰的伤也在厉天行的医治下几乎好全。
他说过,只要遇到乡镇,便要将周氏兄妹给放下,眼看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她就要与那对可爱的兄妹分离,思及此,她不禁难过的垮下唇。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才行。」甩甩头,她拿起枯树枝,往今晚过夜的小河边走去。
她不能光是坐着发愁,得去说服厉天行改变心意,即便知晓这不是件易事,她也要试试。
远远的,她就看见厉天行坐在树旁闭目养神,周牧杰与周媛媛则蹲在小河旁,不知在忙些什么。
「喂!我回来了!」她开心的朝三人挥手。
听见那细柔的嗓音,厉天行倏地睁开眼,看她抱着树枝朝他跑来,圆脸上因奔跑而浮着淡淡红晕,煞是好看……好看他脸一沉,立即抛开这个可笑的想法,不悦低斥,「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的木柴升火做饭?」
他准备的乾粮因为她的好吃及多了周家兄妹的同行,在午时已全数吃尽,今晚开始,他们就得打野味填饱肚子。
他负责狩猎,周牧杰则帮忙处理猎物,就连周媛媛这看似没有用处的小女娃都还懂得帮忙捡些落地的果实,然而那丫头居然连捡个柴火都能捡上一个时辰!
「就来了、就来了!」严喜乐连忙加快脚步,哪知在经过厉天行身旁时,左脚绊着了右脚,怀中的木柴就这么被她「哇!」的一声全抛了出去,圆润的身子则不偏不倚的摔在他身上。
「唔—好痛!」她的痛呼与他的闷哼同时响起,严喜乐听了也顾不得疼,急忙抬起泛泪的圆眸,担忧的看着倒楣成了她垫背的男人。「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怎样?」
哎呀呀!她怎么会啥地方不跌,偏偏跌到这冰块主子的身上?该不会她天生和他犯冲吧?
厉天行浓眉紧拧,胸口的剧痛让他脸上蒙上阴霾。看来他得赶紧研制纤体丸,否则再让这胖丫头多压几次,他的胸骨肯定会断裂!
深吸一口气,他瞪着粗心成性的女人,冷声吼,「快起来!」
「好、好!我马上起来。」抚着撞肿的额角,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可才站妥,晕眩感突地袭来,身子一晃。
见状,他脸色微变,身子反射性的就想闪躲,可脑中忽地闪过她一头撞上他身后树干的画面,便莫名止住了动作,反而双手一抬,往那下跌的身子撑去—
本以为会再次跌个狗吃屎,可是这回却没感受到半点儿疼痛,严喜乐疑惑的睁开双眸,就见厉天行那比万年冰山还寒的面容,竟然浮着两抹可疑的暗红,平时凌厉的双眸还古怪的直盯着她的胸口。
她秀眉微拢,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一瞧,赫然发现那双宽厚的大掌正罩在她、她、她的……
胸脯
圆眸惊瞠,小嘴张大、再张大,最后化成一道惊声尖叫。
「啊—」
傍晚的一段小插曲,让厉天行与严喜乐皆红着张脸,谁也没看谁。
偷睨了眼浮着五指痕的俊颜,那圆脸再次烧得火红。她不是有意打他的,若不是他摸了不该摸的部位,她也不会赏了他两道耳刮子……
眼睫微扬,她再次偷瞧那张漠然的脸庞,不意发现那双利眸仍紧盯着前方,且似乎有些恼。她困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晓得他在气什么。
盯着那烤过头又淋了水的「落汤鸡」,她歉然的嗫嚅出声,「对不起……」
厉天行不发一语,冷眸瞥向周牧杰与周媛媛手上香味四溢的烤鱼才看回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这没用的东西,连周媛媛八岁的小孩都比不上!
见气氛诡谲,周牧杰连忙拉起妹妹走到另一头,避免遭到波及。
那藐视的眼神让严喜乐很不服,稍早羞人的画面顿时全忘得乾净,扬起墨睫瞪着他。「你不能怪我,我在柳府的时候又不需要动手煮食。」
厉天行浓眉微挑,语带不屑的反问:「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在柳府时需要做些什么?」
这一无是处的女人什么都不会,要她捡个柴,她就将柴给扔进河里,要她盛个水,她便将自己给摔进水中,要她烤只鸡,她差点将整座山给一把火烧了!
这些他都可以忍,偏偏这笨丫头光是走个路都能左脚绊右脚、右脚绊左脚,绊出一身伤,将自个儿弄伤不打紧,惨的是她老爱往他身上跌!
他究竟是招谁惹谁,才会换来这么一个笨丫头
「嗯,我想想啊……」
严喜乐偏着头,很努力的想了想,想到两道月眉都差点儿打了结,还是说不出半样事,因为她发觉……她在柳府的那段日子,居然—
什、么、都、不、必、做!
她连忙扳起手指,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量小声嚷着,「我一不用洗衣扫地、二不用斟茶煮饭、三不用舖床摺被……天啊!过去十年,我竟然成日跟着嫂嫂玩乐嬉闹,压根连半点丫鬟该做的事都没做过……」
耳力极好的厉天行毫不费力就将那喃喃自语听得一字不漏,他眼角遏止不住的微抽,淡然的语气中有着微乎其微的认命。「除了玩乐,你究竟还『会』什么?」
他想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严喜乐还好命的「丫鬟」了。
但这会儿严喜乐答得可快了,就见她圆眼泛亮,开心的说:「我会的可多了,虽然我在柳府无须做事,但我人缘很好的,我最会的就是听人说心事,陪他们聊天说笑,大伙都说我是个贴心的小丫鬟。」
她一脸骄傲地扬高下巴,洋洋得意的又说:「我还会刺绣,虽不像嫂嫂那样精湛,可我绣出的花样也不差,还有呀!我很能吃,柳府的厨娘常说能吃就是福,还说我的长相福福泰泰的,一看就是好命相,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厉天行听完仅是冷哼一声。
他相信她很会吃,她过人的体型便是一大证明,再者,他准备的乾粮起码有一半以上是进了她的肚子,他与周家兄妹根本抢不过她。
「聊天就不必了,你能闭嘴就称得上是做了件事,至于吃饭……」他将她由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特地停顿,不把话说完。
他一笑,严喜乐这才发现,这爱板冷脸的男人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吃、吃……吃饭?」看着他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她的脑袋瓜子有一瞬间停摆,圆眸着迷的看着他唇边那抹浅浅笑弧。
他的剑眉飞扬,黑如墨染,那双褐色的眼瞳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深邃幽亮,直挺的鼻,唇型俐落,这样一张刚毅的脸庞称不上俊美,却是十分好看,再加上那融化寒冰的淡笑,让她不禁看得痴迷,一颗心怦怦的跳着,颊边好不容易褪去的嫣红再次飘回她圆润的脸蛋。
可惜那笑如昙花乍现,眨眼间便消失无影。
厉天行眸泛幽光,冷道:「由今日开始,你的饭量全数减半。」
「饭量……减半?」她傻傻的重复,仍痴迷的注视着他,好一会,脑袋瓜才慢半拍的转了过来,双眸倏地睁大。「什、什么」
这会儿圆脸上不见半点痴迷,而是一脸惊吓,漾起阵阵涟漪的心湖也因这句话而掀起惊涛骇浪。
「你、你是说……」饭量减半?这怎么成?她会饿死的!
厉天行斜睨她,「会做事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她立刻哇哇大叫,「我有呀!我怎会没做事?我—」
「上路以来,除了哭以外,你做了什么事?」他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怎会没有我有帮忙捡柴!」
「捡到河里?」
她圆脸微红,知道他说的是稍早她跌到他怀中,一不小心将捡来的木柴给扔进一旁的小河里,让它们飞奔自由。
粉嘴嗫嚅,她再辩,「那是意外……我、我还有帮忙装水!」
「是装水还是淹死你自己?」他挑眉,提醒她是谁救了她那条小命。
「唔!那……」也是意外……
站起身,厉天行居高临下的俯看她。「从今日起,你什么事都不必做,只要尽你身为药僮的本份。」
药僮?严喜乐秀眉微蹙,半晌才恍然大悟。是啊!她可是以厉天行药僮的名义上路,可不是来为他打杂的,这么说来,她不会捡木柴、不会盛水、不会煮食,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嘛!只要她尽好药僮的本份就行了,只是……
身为药僮该做些啥事呀?
她困扰着,正想开口询问,就听厉天行又开口。
「至于其他杂事,包括煮食,从今以后就交给他们。」刚毅的下颚努向躲在一旁偷笑的周家兄妹。
此话一出,偷笑的两人、困惑的一人全呆住,瞠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离他最近的严喜乐率先回过神,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底闪着无法言喻的欣喜再次确定。「你、你再说一次?」
看着那凑得太过靠近的圆脸,厉天行的脸颊没来由地一阵热,他连忙撇开脸,粗鲁拂去她的手就微咆,「没听清楚就算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身子迅速没入漆黑夜色中。
抚着被他甩开的双手,严喜乐不以为意,只当他是不习惯当好人才会不自在。
她开心的冲向还傻在一旁的周家兄妹。「听见没?你们可以留下来,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