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谁叫她有个富爸爸,又有一颗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聪明脑袋,最糟糕不幸的是她偏偏又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这三种情况加起来的结果,成就了她这个打脸专户。
其实平心而论,简大小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从不仗势欺人或是恃才傲物什么的,却老是遇到一些不长眼的人爱找她麻烦,她虽然性子好,却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傻瓜,所以就只好努力打脸了。
她在学时多用学霸打脸,出社会后改用老爸打脸,谈恋爱后……嗯,根本不需要再由她亲自动手,男朋友们为了抓紧她这个集聪明与财富于一身的女朋友,个个都为她学了一手打脸的好本事,专门帮她打脸那些不长眼睛的人。
可惜的是,这些男朋友的目的性太强了,让她有些倒胃口,只好交一个Bye一个的。
简大小姐的一生说起来都是待在胜利组里,包括原以为会有些受挫的姻缘,不过她在二十八岁这一年遇到真命天子傅英凛后,她再度重回胜利组的怀抱。
由于逢九不宜嫁娶,两人的婚事便定在她三十岁这一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会没有然后呢?
因为她死了,死在二十九岁那一年,死因车祸。
身在二十一世纪,西元二〇一八年的简舒曼死了,可是远在异界命危的舒家五姑娘舒曼曼却奇蹟似的活了下来,就在西兰国盛元二十八年冬至的这一天。
也就是这一天,简舒曼莫名其妙成了舒曼曼,在这她听都没听过的遥远古代世界里——活了下来。
「姑娘,姑娘你别冲动啊!」
「快,快去告诉太太姑娘要闯祸了,快去!」
亭兰院里一片鸡飞狗跳,因为舒家五姑娘又要发疯了。
说起来,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自从半年前五房小少爷差点落水,五姑娘为了救弟弟,心急的自己跳下水救人却差点溺毙,大病一场醒过来之后,五姑娘就和过去变得不太一样,三不五时就会像今天这样发疯一下。
其实五姑娘这也不叫发疯,就是和以往畏缩胆小、沉默寡言完全相反,变得大胆坚强,彷佛大病一场后,整个人突然长大懂事了,懂得保护柔弱的母亲、保护年幼的弟弟,不再继续当那个永远站在母亲与弟弟身后一无是处的五姑娘。
起初,众人都以为五姑娘疯了,但时日久了,倒也见怪不怪,院子里的丫鬟们危机处理得不错,劝阻拦人的、飞奔通知禀报的、招唤帮手的,一个个各司其职合作无间,最后终于将五姑娘成功的拦截在老太太居住的景兴堂前,替五姑娘和五太太,以及她们这群在亭兰院里任职的可怜下人们成功的躲过一劫。
「我的好姑娘,算嬷嬷拜托你了好不好,你就别再闹了。姑娘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替太太和小少爷想一想,你这样会害太太和小少爷的处境愈来愈艰难的。」李嬷嬷将小主子带回了院子,苦口婆心的劝着。
她真心替自家苦命的主子感到无力与疲惫,怎么会生了一个这么不省心的姑娘呢?明明五姑娘都快及笄了,为什么还这么不懂事?
「所以嬷嬷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做,娘和弟弟的处境就会变好吗?」舒曼曼面沉如水的反问。
李嬷嬷是她娘的奶娘,一路从李家随娘陪嫁到舒家,是娘的心腹与智囊,也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至少不会比现今更坏。」李嬷嬷叹息道。
「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舒曼曼毫不留情的戳破她们的鸵鸟心态。「自从半年前我和弟弟差点命丧黄泉至今,府里的人可有做了什么?他们没有追究责任,没有惩治祸首,没有忏悔同情,也没有变得多善待我们五房母子三人一丁点,有的只是冷眼旁观、冷嘲热讽、冷心冷面和冷言冷语。这些难道都是我们该受的吗?我们是那几房争权夺利下最无辜的受害者,可是谁为咱们不公平的待遇与处境说过一句话了?没有!」
李嬷嬷沉默以对。
「好,这事儿都过了半年了,就像他们说的「人没死就行了,没事」,所以我也不计较了,可是!」舒曼曼嘲讽的语气一变,怒声道:「今日我娘只是备了些点心让弟弟带去学堂,用以感谢夫子们平日对弟弟的用心教导与照顾而已,却让人传出如此难听的闲言闲语,舒家不仅不去追查谣言来处,去惩罚那些造谣者与传播者,竟还将我娘叫去训斥一顿,还罚我娘关祠堂抄写《女诫》,他们这不是坐实了我娘的不守妇道,要逼死我娘是什么?」
舒曼曼气到直喘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咬牙切齿的道。「娘可以为我们姊弟忍辱负重的待在舒家内宅,我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娘受辱,还忍气吞声的什么也不做!我要找他们算帐,和他们摊牌,如果那些人不向我娘道歉,不去找出那些心术不正、胡乱造谣的人加以严厉惩罚的话,这个家和这些家人我们母子三人不要也罢!」
李嬷嬷有些被小主子的凛然气势给震住了,同时也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能说出这样一席话的五姑娘怎会不懂事呢?相反的是太懂事了。
李嬷嬷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问道:「姑娘去景兴堂是要去找老太太摊牌?」
「自然是。这个舒家看似由大伯母和二伯母分工在管家,但所有权力都还握在老太太手中,不找她找谁?」舒曼曼点头道。
「姑娘打算怎么做?」李嬷嬷又问。
「要他们向娘道歉,还要让舒家展现出该有的态度,出面寻找那造谣之人加以严惩,用以证明我娘的清白,维护我娘的名声。」舒曼曼斩钉截铁的道。
「只怕姑娘此去也是白费唇舌。」李嬷嬷深深地看着她,沉重的摇了摇头。「舒家若想维护太太的名声,又怎会对谣言置之不理,甚至还反过来处罚太太呢?他们是存心的。」
「我想也是。」舒曼曼嘲讽的撇了下唇角。「所以我才要去找他们摊牌,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咱们再不做为的话,我怕咱们五房早晚都会灭绝。」
「姑娘!」李嬷嬷惊慌失措的赶忙出声喝止。
舒曼曼却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我说错了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嬷嬷,「那些人根本就想对咱们五房赶尽杀绝。」
「姑娘,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李嬷嬷神情严肃的低声交代道。
「证据都让他们掩盖起来了,咱们要怎么找?」舒曼曼摇头道。「嬷嬷,咱们真的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好果子也轮不到咱们吃,与其继续待在这里啃烂果子勉强果腹生存,还得时时刻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担忧自己的性命不保,还不如离开这里另寻生存之道,说不定这样还能闯出一条活路来。」
「哪会有什么活路啊?如果有活路的话,太太就不用这么苦了。」李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太太虽然可以不畏谣言的带着你们姊弟俩回娘家住,可是李家根本就不是舒家的对手啊,这样做只会拖累李家而已,太太也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咱们不靠李家,靠自己。」舒曼曼坚定的道。
李嬷嬷摇摇头。「姑娘一直被养在内宅,不知外面世道的艰难。太太一个寡妇,带着一双未成年的子女如何生活?家里甚至连个能出面说话的顶梁柱都没有,要如何不靠人靠自己?不成的。」
「只要有手有脚,就能够赚钱养活自己,没什么不成的。」
「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李嬷嬷抹去眼泪。
「总比不想不做要好。」舒曼曼有些气这些人的不争。「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些舒家人先害死爹,又来害弟弟,害不死弟弟又来害娘吗?如果娘真有什么意外,我和弟弟就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嬷嬷想看我们姊弟俩落到那样的下场吗?」
李嬷嬷面露厉色的狠声道:「如果太太真出了什么事,老奴拼死也会保护姑娘和少爷的。」
「看嬷嬷的样子,肯定也和娘讨论过这事儿吧。」舒曼曼肯定的道,「既然嬷嬷和娘都想过这个可能性,为何咱们还要在这里听天由命,不试图去改变这个可能性,或是直接将它扼死在事发之前呢?」
李嬷嬷再次陷入沉默,因为话题又绕回刚才的症结点上。
五房可以信任之人就只剩下太太他们这三个孤儿寡母和她这个老嬷嬷了,连个男主子都没有,靠山什么的就更别提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有什么能力能跟舒家这一窝的豺狼虎豹斗啊?
似乎看出李嬷嬷在犹豫什么,舒曼曼对她说:「咱们不需要和他们斗智斗勇,咱们只需要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就好。」
李嬷嬷微愣了下,不解的看着她反问:「放弃一切?」
舒曼曼认真的回道:「请嬷嬷帮忙说服娘,让娘放弃属于五房该继承的一切离开这里。爹是庶出,在老太太和那些伯父、伯母的虎视眈眈下,舒家能分给咱们五房的肯定没有多少,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咱们不如直接放弃,用此做为离开舒家的交换条件。」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又道:「我想,只要咱们没妨碍到那些人的利益,又走得远远的,他们除非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否则是不会有那个闲功夫再来迫害我们母子三人的。」
「可是咱们离开舒家能去哪里?」李嬷嬷一脸茫然。
「天无绝人之路。」
李嬷嬷依旧犹豫不决。
「嬷嬷,那些人不会善罢干休的,从爹出事到弟弟落水再到娘被泼脏水污名节,他们摆明了就是要对五房斩草除根,之所以唯独未对我动手,那是因为我就快要及笄了,能卖个好价钱——」说到这儿,舒曼曼忽然停顿下来,随即恍然大悟的道:「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让娘的名声有了污损之后,他们便能堂而皇之的作主我的婚事,让娘没有置喙的权利。」
「他们怎么敢?!」李嬷嬷倏地双眼圆瞠,怒不可遏的低吼道。
「他们都敢害爹的命了,又有何不敢的?」舒曼曼说。
李嬷嬷气得鼻翼贲张,鼻息粗重。
「老奴知道了。」她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犹豫。「老奴会劝太太离开舒家,即便是净身出户,也不能让舒家这些黑心人毁了姑娘的一生。」
「那就劳烦嬷嬷了,」舒曼曼诚恳的道,「这事本该由我来和娘说的,但娘总认为我还小不懂事,不会听我的。」她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老奴本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今日听了姑娘的这番话,老奴才惊觉原来姑娘已经长大了,而且还比任何人都懂事。」李嬷嬷抹着眼角的泪水,既心疼又感慨。
「爹不在了,弟弟年纪又还小,我若再不懂事,娘岂不是太可怜了?」舒曼曼轻声说道。「好了,嬷嬷,你去向娘交差吧,娘肯定等急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嬷嬷急忙起身道:「姑娘说的对,老奴得赶紧回去了。老奴告退。」说完,她便匆匆离开,前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