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东日原本名字是伊东月,是皇上的表姊,但父早死,娘又是羽裳织坊的主人,娘在她与双胞胎哥哥十六岁时去世,而本来就身弱的哥哥,在某年因为风寒病逝,她一方面害怕那些觊觎织坊的亲戚,一方面平“伊家和织坊都是哥哥在打理的,怕自己无法服众,于是改变了自己的打扮和个性,宣称过世的人是自己,从此以哥哥的名字过活。
祖春仪也另有故事,她爹是司天监监正,算命极准,曾说过九皇子易荧宵和七皇子易碧血是不祥之人,有一日会颠覆朝廷,导致他们很难得到先皇的疼爱和信任,而当易荧宵成为新皇时,她爹因为对先皇忠心耿耿而自缢了。
得知易碧血领了抄家的命令要到她家,她的兄弟姊妹和大娘、二娘,因为害怕恶名远播,传闻中嗜杀人饮人血的易碧血,全都逃了,只剩下她还守着灵堂,易碧血抄完她家,可能因为她爹当时的一句话,害他小时候在宫中过得很不好,心有怨恨,所以把她抓了扔在自己府内就近监管,但她的才能也得到他人赏识,皇帝还愿意任用她算历法。
她们都各有辛苦之处,但是也鼓励她一起面对这些波折和困难,所以她觉得她不孤单,甚至在接触陌生人时,也不再有那么大的恐惧。
燕菲花陪她坐马车回雅郡王府时,白慕巧不禁问了,“燕姑娘,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呢?”她感觉得出来,她是要她相信世上有人可以理解自己,借着看到遭受过挫折的人努力生活,让她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缺憾,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燕菲花一而再的帮助?
在马车内若隐若现的光影映照下,燕非花明明脸上是笑着的,却看起来有点感伤,“因为……我心里有个遗憾吧。”
是什么遗憾,她没说,白慕巧静静地给她一个拥抱,她也没有拒绝。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有时候,一个满怀真诚的举动,就足够表达心意。
几个时辰后她们到达雅郡王府,但不凑巧是她们的马车和易风行的同时到。
易风行在门口看见白慕巧和燕菲花从同辆马车下来时,脸色果真变得很臭,几个箭步上来就将她扯回身后,瞪着燕菲花,“本王绝对不会让她成为你底下的姑娘的,如果你还想诱拐她,那就是逼本王对付你!”
“王爷,你误会燕姑娘了……”她连忙拉着他解释。
燕菲花倒是不在意,风情万种地向白慕巧眨了眨眼,“白姑娘,无处可去时,可别忘了来我这。”语毕,上了马车就离开了。
易风行直到马车不见踪影时,才收回瞪视,质问云虹,“你为何让慕巧跟她走?”
云虹觉得很无辜,正想解释时,白慕巧直接开口代她回答,“是我自己要跟燕姑娘出去的,不关云虹的事。”
易风行拧眉,还没训斥她,白慕巧就已经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掀开黑纱吻上他的脸颊。
她难得的主动,让他微微一愣。
他看着她退离,让黑纱遮住她的脸,语气羞涩地说道:“我喜欢你,我会努力让自己抬头挺胸,让自己配得上你。”
他闻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向来内向自卑,要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可能的,到底是什么让她转变了?
他搂着她问道:“怎么突然说出这句话?”
“因为我发现,我封闭自己的心,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痛苦放大,以为只有自己被命运如此折磨着。”顿了顿,她接着说道:“看到别人很努力的活着,我也想努力试试。”
易风行虽然仍对燕菲花有些不满,但不得不赞美,“看来我得对百花园之主改观了。”燕菲花才带她出门一趟,就能让她有如此感悟,果然有本事。
她怕他继续敌视燕菲花,强调道:“她本来就很好啊。”
他勾着算计的笑容,“慕巧,既然你说想配得上我,这代表你想当本王的郡王妃,对吧?”
白慕巧腼腆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故意沉吟一声,肃穆道。
“我……我会努力的,什么我都愿意做!”她双手握拳,口吻积极。
“那好。”见她一上钩,他便笑得很愉快,“本王会找一天测试你对本王的心意,若你通过测验,本王就迎娶你!”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是什么测验?”
“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带着神秘的笑容,牵着她步进王府大门,准备回房休息。
那晚,他在奏折上,写下自己对春季民间乐宴的规划。
她是位优秀的琴师,他要让她为自己的琴艺感到骄傲,对成为他的郡王妃没有任何自我怀疑。
她是最好的,她会让全天下的人了解这件事,而这也是他给她的聘礼。
盖上奏折时,他嘴角带着微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日一早,易风行带着白慕巧坐马车回位在外地的佾亲王府,一路上都有亲卫护送。
在路途中易风行的脸都是黑的,深深地觉得,表妹赵宁纯天生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父王易今州和母妃倪洛华,因为很喜欢赵宁纯的开朗大方,有时候会招待她到府上玩,而赵宁纯这个脑袋简单,分不清楚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能讲的笨蛋,和他父王、母妃谈天说笑时,不小心就说溜嘴,说有个被毁容的姑娘在他府里做客。
虽然赵宁纯不知道他和白慕巧的关系,但他父王、母妃毕竟了解他的性子,一听就知道非比寻常。
他对只看长相和家世的女子是敬谢不敏,对进退有度却性格无趣的大家闺秀也没兴趣,唯一和他比较亲近的表妹,却被他自作主张退了娃娃亲。
退亲的事情自然是父王震怒、母妃不能谅解,不过他以一句想和父王一样一世一双人,没让他动心有非娶不可的念头的姑娘,就算拿刀架着他也不娶,悍然拒绝父母之命的婚姻,孤身至今。
他这样的脾气,让父王、母妃即便无奈也得接受。
正因为他骨子里的专情,雅郡王府不可能会有女客,一旦有,就是特别的。
于是他父王、母妃写了一封书信,请人快马送到雅郡王府,邀白慕巧来做客。
他知道,父王母妃名义上是邀她做客,实际上是要看她,虽然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但父王、母妃有门第之见,他不认为现在是时候让他们见她,不过就算他不带白慕巧去见他们,他们也会跑来雅郡王府一探究竟,这么一想后,他决定还是带她回一趟他以前住过的佾亲王府。
当他们于第二日傍晚抵达佾亲王府,便立刻被请入厅堂。
易今州和妻子坐在太师椅上,而赵宁纯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扯表哥后腿的事情,看见白慕巧和易风行出现,开心的打招呼,“表哥、白姑娘,近来可好?”
近来可好?如果可以,他真想给表妹一个栗爆,让她知道他好不好!
易风行忍着在父王、母妃面前直接给表妹排头吃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很好。”接着转头请安,“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行儿,你许久没回来了,以后多回来看看母妃,好吗?”倪洛华慈爱地微笑。
易风行知道母妃话语底下的深意,母妃一直介意他和弟弟破裂的关系,但那又哪是能轻易谅解的?他虚应一声,“孩儿会的。”
易今州啜饮了一口茶,颇具威严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戴着黑纱帷帽的白慕巧,“行儿,你身边的这位便是白姑娘吧。”
易风行对父王没有先嘘寒问暖一番,便直接切入重点,不感到意外,他向来是不废话的。
“是,这位是白慕巧姑娘,慕巧,向我父王、母妃问个好。”他偷偷握了下她的手。
感觉到他的支持,白慕巧深吸口气压下自己的紧张,拿下黑纱帷帽,向两位长辈福身,“民女白慕巧见过王爷、王妃。”看这阵仗,她也知道不是邀她做客这般简单。
她右脸上那狰狞的疤痕,让易今州和倪洛华沉默了一会儿。
易今州开口问:“姑娘来自何处?”
她柔声答道:“朝元城白家。”
“令尊是做什么的?”
“家父已殁,生前四处行商,做生意维生。”
易今州颔首,看来是来自普通的商贾人家,“客房已然安排妥当,白姑娘先歇息,我们和儿子有些话要说。”
“……是。”
她感觉得到他父王、母妃冷淡的态度,压下苦涩,再次福身后欲和云虹一起离开厅堂,但易风行却拉住她,向父母直言道:“不用私下劝孩儿了,孩儿非她不娶!”
此话一出,倪洛华的脸色变很差,易今州眉间的刻痕更深,而一旁的赵宁纯这才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白慕巧望着为了她忤逆父母的易风行的侧脸,他双目炯炯,毫不退让,让她感动不已,却也不希望破坏了他们亲子间的感情。
“你正妃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她不只要家世背景要能助你,还得和各家夫人往来,甚至和你一同出席皇宫筵席。”易今州面色凝重地对他晓以大义。
“您说的这些,她有能力做到,父王拭目以待便是,至于家世背景,父王,孩儿不觉得这很重要。”
“你母妃当年可是尚书的么女!”
“但父王,母妃的家世背景虽然称头,却也是不及父王,且父王与先皇感情和睦,文武百官哪个不敬重父王,所以母妃并没有帮助父王巩固在朝中的权势。”易风行徐徐地说道。
“你拿你的母妃跟白姑娘比?”易今州不认同地反驳。
易风行拱手道:“就算她不及母妃尊贵,但孩儿也不需要尊贵的对象,来点缀雅郡王府。”
“她的容貌会害你颜面无光。”易今州厉色指着白慕巧。
白慕巧本想说话,闻言不禁缩了缩肩头,而易风行用力握一下她的手给她安全感,随即抬头道:“父王,或许她的容貌第一眼令人觉得无法入目,但是人的样貌看久了就会习惯,娶妻娶贤,貌似无盐又何妨?才德的重要性更胜一切。”
倪洛华眼见他们父子俩几乎要吵起来,连忙插话,对自己的夫君劝道:“行儿一路奔波也累了,让他下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讲。”
易今州不太愉快地冷哼一声,但也听从爱妻的话,停止这场不愉快的对谈,“行儿,你下去休息吧,白姑娘也是。”
易风行和白慕巧一离开厅堂,白慕巧便拉着他的衣袖歉然道:“王爷,抱歉……让你和你父王不和睦,我应该为自己说几句话的,但我却因为再次输给自卑说不出话……”
他望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几分,“你无须在意我和父王的争吵,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他们看不起你,你为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你只要乖乖让我保护就行。”
他的话语让她眼眶微湿,忍不住扑入他怀中,“我何其有幸被王爷如此疼爱。”
他优雅勾笑,“如果你如此感动的话,就比任何人还爱我吧,眼里除了我容不下别人。”
“好!”她含泪笑着答应。
也跟着步出厅堂的赵宁纯一看见他们,便连忙走过来对他们道歉,“抱歉啦,表哥!”
易风行哼得很大声,“你道歉本王就要接受?”
白慕巧看赵宁纯一脸委屈,一时不忍,替她说话,“王爷,赵姑娘应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就是嘛!堂堂一个郡王度量别那么小。”赵宁纯嘟囔道。
易风行挑眉,“有人道歉是这种态度?我看你是真的欠教训。”
赵宁纯赶忙躲到白慕巧身后,“白姑娘……不对,白姊姊,你要帮我啊,表哥他脾气很差……会欺负人的。”
易风行对表妹眼睛雪亮找庇护这一点觉得火大,平常做事不多想,这方面倒是很机灵,“不要躲在她背后!还有不要跟她撒娇!”什么白姊姊,她真是脸皮厚,硬攀关系。
赵宁纯才不理他,一听就知道他在吃醋,她看准了白慕巧定能保护她,便直接对等在一旁要带白慕巧去西厢房的佾亲王府总管高声道:“白姑娘就让我带去休息,不劳烦你啦!”
随即,她也不给易风行和总管反对的机会,直接拉着白慕巧跑,就怕晚一步便被表哥给骂个狗血淋头。
“等等啊!”错愕的云虹也连忙跟上去,而宓儿则是习惯了主子出人意料的行为,无奈之余还是追上去。
白慕巧和赵宁纯主仆四人跑着跑着,跑到一半,白慕巧忍不住笑出声了,一回想刚才她被夹在他们两人战火中间的情景,就觉得那状况很好笑,王爷和赵姑娘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吵架。
赵宁纯听见她的笑声,看了她一眼,不禁失了神。
好美。
她的笑容淡雅出尘,如有灵气,让人忽略她脸上的疤痕。
看着她,她不禁联想到白杨花,白杨花是如此雪白美丽,风一吹便如雪花迎面飞舞,从白杨树上悄悄飘落,拂过身上,令人赞叹。
那天,她怎么会觉得她丑呢?
赵宁纯她突然想起,当时她是被她的琴声吸引过去的,才会误闯了暖阁遇到她。
她一脸恍然大悟地对白慕巧道:“白姊姊,我懂了表哥为何会喜欢你。”
白慕巧回望着她,一时不解其意,“嗯?”
“百花园之主有句话在姑娘们的嘴里流传着,“女子如花,心越美,花便开得越漂亮”,白姊姊就是一朵开得很漂亮的花,所以才会让表哥看中了。”
白慕巧听着这句话,看着赵宁纯毫无虚假的神情,柔笑道:“谢谢你。”
她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不相配的,如今竟有人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她怎么不开心呢?
“白姊姊,就当是我这次做错事的补偿,我会努力在姨母、姨父面前说你的好话的。”
“这会不会太劳烦你了?”
“不会啦!而且我相信姨母、姨父终究会接受你的,所以别灰心喔!”
“嗯!”被赵宁纯鼓励后,她对现状也乐观起来。
有一天她一定会得到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