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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主母(下) 第十四章 是战还是降?(2)

  “明烟,去取酒,一瓢。”

  一瓢?“是。”

  明烟想笑不敢笑的憋着,在主子刻意的调教下,她举止端雅大方,端丽中见雅致。

  老酒鬼不满的嚷嚷,“一瓢怎么够喝,至少要一坛子,小丫头别小气,给老头子酒喝有你的好处。”

  皇甫婉容轻轻一叹,纤指拂过细碎发丝。“小丫头我已二十有一了,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你管我,我爱这么喊,在老头子眼中你就是个狡猾如狐的小丫头。”心性如狐,狡诈多论,狐媚人的手段比勾魂女鬼还高明,轻而易举的将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那小子就是这般不中用,中了迷魂阵,想翻身?难。

  “前辈此言差矣,小妇人几时狡猾了,人在家中坐也惹你嫌弃。”这叫无妄之灾天上来。

  “就狡猾,不给老头子酒喝。”才一瓢,她喂鱼呀!

  老小,老小,老人家耍起脾气很小孩,板着脸装孤僻。

  “那就不喝了吧!”皇甫婉容素腕一扬,又一帐本被她丢至算好的那一堆去。“明烟,前辈不喝酒了,把酒拿下去。”

  “是。”

  明烟正要退出,急了的老头子赶紧出声。

  “等等,别走呀!我的酒,谁敢不给我酒喝,我毒死他。”哎哟!真香,光闻那味就快醉了。

  心醉。

  “前辈这就让人为难了,要喝酒又嫌做主人的不殷勤,给了酒喝还让人闻臭脚丫,叫人难做人呀!还有,把酿酒人毒死了以后就没酒喝了,您老衡量衡量。”老人家怪癖多,得哄着。

  “呵呵——有趣有趣,你这丫头居然敢威胁老头子,老头子行走江湖三十余年,你是唯一一个。”不把他放在眼底的人。

  以前那些无趣的人呀!巴着,跪着,哭着求他,要他教他们、救他们的命,他一看就倒胃口,个个狐嘴猴腮、青面獠牙的,看了吐了他一缸酸水,食不知味。

  小丫头长得好,杏眼柳眉,玉肌凝透,小小的嘴儿像抹了桃花汁液似,嫩红嫩红的,眼正,神清,双眸清亮。

  嗯!嗯!好根苗,有他的眼缘。

  “上了年纪还是少喝点,喝酒伤肝,小妇人是出自关心,前辈勿要误解。”她可不想太有趣,以免遭人惦记。

  他一哼,“酒来。”

  “前辈想喝酒?”皇甫婉容示意明烟将装在小酒壶的酒递过来,拎在指间左右摇晃,酒香更浓厚了。

  “你这丫头又在耍什么诡计了?”一看便知不怀好意。

  “听闻前辈是医毒双圣?”她又把酒晃了晃,酒香四溢,更引人垂涎,仿佛听见很馋的吞口水声。

  “你听谁说的?”真香,真香,真想喝一口。

  “某人。”水眸一闪。

  老酒鬼很不屑的换脚跷。“那个浑小子什么都没瞒你是吧!一见到美人就软脚,不中用。”

  “多谢赞美。”她嫣然一笑。

  “我什么时候赞过你了。”往脸上贴金。

  “前辈说小妇人是美人。”

  钱老鬼嘴巴咕哝着,眼睛盯着小酒壶左飘右移。“你想跟老头子我学医?老头子收徒可是很严苛的。”

  “不是。”

  “不是?”她不学医?

  “小妇人略通医理,也不想做名医。”树大招风。

  学医能治点小病就好,看看风寒、治治头疼脑热什么的,搓两颗药丸子暖胃去寒,再多就是祸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同理可证,一个人的医术若是太好,该是行医济世呢?还是在家里鼓捣药草,若是人家求上门了,救是不救?真遇到疑难杂症救得了吗?

  能救是神,不能救是庸,两面评价。

  所以说还是省些麻烦来得好,她上辈子就是能力太强了,才会惯出个凡事对她予取予求的丰玉公主,当她无所不能的榨取她的青春和本事,末了竟因嫉妒她的多才而毒害她。

  她使唤不了为什么要便宜别人,一日为女史终生是皇家的奴才,一条地位尊贵的狗——

  丰玉公主在她临死前说的。

  “还是要我教你用毒?”嗯,最毒女人心,女人天生适合当毒妇,学毒好,看谁不顺眼就毒谁。

  她摇头,“不学毒。”

  老酒鬼不开心了,开始暴走。“你到底想要什么?”

  见他毛起来发怒,幽幽然然的皇甫婉容才起身轻捻一撮香粉,皓腕凝如玉,点燃。“听闻前辈手中有几种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毒药,反正前辈也不好自用,不如转手做个顺手人情,送给小妇人如何?”

  “你要毒药做什么?”果然狡猾,拐着弯索药。

  “下毒。”

  “你真要下毒?”他睁大眼,大声笑出声。

  “对,下毒害人。”有些人就是学不会教训,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的底线,她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你有慧根,老头子中意,你拜我为师吧!”钱老鬼得意非凡的抬起下颚,等着徒弟磕头奉茶。

  “不要。”她一撇嘴。

  “不要?”以为耳屎堵了耳道,他用脏污的小尾指伸入耳朵一挖,挖了老半天还真让他挖出米粒小耳屎。

  “我只要药,不拜师。”那多麻烦,她手边的事还不够她忙吗?

  管帐,买卖南北货物,田里的收成,准备接掌府中中馈,理顺府里谢氏的人,哈里,皇甫苍云,还有胡阳大山里的那个冤家,她一个人都当十个人用了,哪还能分身有术。

  多谢前辈慧眼明识,但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听她不拜师,老酒鬼如同被耗子咬了脚的跳起来。“你这丫头太不知好歹了,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拜老头子为师吗?老头子一个也没瞧上,叫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前辈喝酒。”说那么多,口渴了吧?

  “这么小杯?”她真当在养猫呀!

  很让人“悲喜交加”啊,这酒杯只有拇指和食指圈起的小,酒杯很浅,还真是一口的分量,不多也不少,浅尝,不过量。

  “杯子小有小的趣味,千杯不醉。”喝再多也不发愁,一杯接一杯,乐趣无穷。

  “嗯哼!喝上一万杯老头子也不会醉,小里小气地,没见过请人喝酒还这么不诚心。”

  他念了两句,终究是不敌美酒的诱惑,手伸进去窗户接过酒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一小口一入肚,老酒鬼笑眼一眯,从袖袋里丢出一只脏兮兮的瓷瓶,一杯喝完又讨酒喝。

  他连连喝了五杯,一瓢酒没了。

  五口酒就把他的心给收买了。

  “前辈,小妇人可没请你来。”皇甫婉容指着墙头,意指翻墙而来的人非奸即盗,她没当贼叫人打出去已经非常厚道了。

  也好在东边园子这里地处偏僻,小心些便能不被人发觉,不然院子里时不时有奇怪的男人出现,她这“不贞”的罪名还真洗不掉,三不五时拿出来晾一晾,让人把沉笼洗净好下潭。

  “呿!说你小气还真端上了,要不是有好酒我也不走这一趟,你这丫头没良心。”他在抱怨酒太少。

  “他让你带话来?”皇甫婉容以为她会不在意,但事到临头才知道,原来还是会挂念。

  “他是谁?”钱老鬼故意装傻,转过身背向她。

  “赵君山。”她的丈夫。

  “不认识。”赵君山是谁,听都没听过。

  “沈见山。”哮天寨二当家。

  “他呀!不自量力,被徐豹扣在寨子里,不让他离开。”明明长着聪明相,尽做些不着调的傻事,别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眼巴巴的凑上前要救人于水火,偏是人家不领情,以大敌当前为由加以软禁。

  “他还说了什么?”平安就好,皇甫婉容一颗吊起的心稍微放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拿乔了。

  她面露微笑,笑容如莲花般的绽放,“我酒窖藏着十坛酒。”

  “十坛酒?”钱老鬼倏地两眼一亮,饕兽般伸舌舔唇。

  “我可以送你……”她说到一半故作神秘的一停。

  “十坛酒?”美酒呀!他来了……

  她摇头。

  “八坛?”

  还是摇头。

  “六坛。”不能再少了。

  再摇头。

  他忍痛的喊出,“三坛。”

  她依旧摇头。

  他火了,一掌拍在窗台上,窗棂都快断了。“小丫头到底想给老头子多少?痛快点,别用软刀子磨我。”

  “一壶。”酒喝多了真的不好。

  钱老鬼一听差点迸出一缸老泪,他愤恨地指着案几上只装五口酒的小酒壶。“就这一壶?”她想馋死老酒鬼呀!

  “当然不是,为了不让前辈认为小妇人天生小气,因此嘛……”她笑着看向他腰间系着的酒葫芦。“我让丫头把酒满上,那可不只是五口了,你斟酌着喝有几十口呢!”

  闻言,他顿时有泰山崩于前,将他身子土掩一半的悲怆。“可以等老头子回去换个葫芦吗?这个旧了。”送来个像水缸大的,一次装它个三、五坛酒。

  “可以。”她话留有后语,但钱老鬼并不知情。

  “真的?”他欢喜地老脸笑褶成朵花儿。

  “只是酒窖里有耗子,等你一来一往,耗子早把酒喝光了。”她气定神闲的闻着香炉飘出的熏香。

  “你……你……算你狠,老头子认栽了。”他心想:你不给我,我就去偷,看你能奈我何?他奸笑。

  皇甫婉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提了一句。“对了,酒窖外小妇人上了黄铜大锁锁着,是有小鲁班美誉的大师特制的九连环,若不知诀窍是开不了,要是有人想去试一试,小妇人也不阻止。”

  “……那小子娶了你是他的幸,还是不幸?”根本是防得滴水不漏,叫人无漏洞可钻。

  “小妇人当然希望是前者。”既然决定和他走下去,那就只能百年好合,多子多孙,以后当个儿孙绕膝的老封君。

  “够了,别再左一句小妇人,右一句小妇人的,明明不恭不顺还装什么温顺,听得刺耳。”还真是跟那小子一个脾性,扮猪吃老虎,外表长得好看,内心是黑的。

  “是,谨遵前辈之意。”皇甫婉容让人重新取了酒来,装满酒葫芦,又多送了他一铜壶酒。

  老人家很好哄的,钱老鬼把酒葫芦系好,十分欣喜地朝葫芦轻拍两下,再以口就铜壶嘴,呼噜噜的喝起来。

  “好!好酒,够烈,我的喉咙都烧起来了,比烧刀子还过瘾。”人生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不如浮一大白。

  “若是等到七年以上,那味道更醇绵,入口无烧灼感,但身子瞬间发热,温胃精脾养肾水,对有老寒腿功效奇佳。”能活血通脉,打通气门,少饮能健身。

  她原本要送一坛子给公公,他的腿脚不好,但是他还喝着药,与酒相冲,因此她想再窖上几年,届时更适合老人家闲来一杯。

  “你真不跟我学医?”听她顺口一提医经,不学医太可惜了,他有把握教出个女神医。

  “不学,我会的已经够用了。”学得太精累的是自己,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当无所不能的凌女史。

  “那毒呢?”他一脸期盼,好徒弟难遇,要赶紧下手抢。

  “不了,你随便给我一本毒经,我翻着看。”她不需当什么用毒高手,只要对某人派得上用场就成。

  正在小佛堂上香的谢氏忽然背脊一凉,她偏头痛的毛病一直不好,时不时地抽得难受。

  钱老鬼很不快的吹胡子瞪眼,上跳下躐地红着脸,“要你拜师你不要,光要一本毒经,你是认为我不堪为师,教不好你吗?”

  “不是,是我太忙了,没空学。”前辈,你该听得懂我的暗示吧?别顶着明灯装糊涂。

  不懂不懂,他不懂,这丫头忒滑溜,一不留心就中了她的套。“是他不肯回来,可不是我不救他,他还想用水磨功夫跟徐豹磨,看他能不能回心转意,听劝弃寨。”

  说是软禁,以赵逸尘的身手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脱身离开,胡阳大山九九八十一座山峰,待了几年的他熟知每一条出入路径,想走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可是他还想做最后一丝努力,不愿因徐豹的一意孤行而让众人做了枉死鬼,能救则救,算是全了同住几年山寨的一份心意。

  目前徐豹是按兵不动,他毕竟顾忌到在京畿营的女儿,绞尽脑汁想要先救她脱险,无嗣的他就剩下这个血脉了。

  “你不看好,是吧?”她看的比谁都清楚,悍匪难驯,不打不行,要打怕了他才会服。

  等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时,才会打从心里害怕,原来自己也可能会死,死的恐惧会腐蚀人的意志。

  钱老鬼眉头一扬,仰头又是一口酒,酒还因为喝得太急而从嘴边流出。“他是在痴心妄想,徐豹是何许人也,怎么肯甘居人下?封他高官厚禄还不如给他一座山头,占山为王大逞威风,谁的话也不用听。”

  “君山为的是其他无辜的人,他想多多少少救一些人也好。”不至于被灭寨,还能留下活口。

  他嗤笑,“土匪窝有好人吗?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吃着抢来的粮食,穿着染过血的衣物,拿着别人一生心血的财物,全死了倒是干净。”没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前辈,要是没死全呢?若是有一、两个出面指认君山,他的后半辈子就完了。”

  喝酒的手一停,钱老鬼目光复杂的看向神色自若的女子。“你比我更狠,真正的心狠,因为知道没法杀了全部的人,所以你让赵二去救人,至少在官兵剿匪前还有一条生路。”

  皇甫婉容若无其事的垂下蝶翼般双睫,“所以徐豹该死,前辈是赞同的吧?”

  “赵二知道你算计他吗?”这丫头的心机……真可怕。

  她舒眉一笑,“一个妻子最简单的愿望是我要他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

  杀人无数的匪首不是该就地正法吗?她也不过替天行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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