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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主的男人(上) 第8章(1)

  被大鹰送至天养牧场,大半年过后方醒,之后又养了好长一段日子勉强拾掇记忆,在重遇聂行俨之前,她所做的事是在草原上呼啸来去,跑遍山峦连绵的五戟岭,然后跟游牧在不同地方的牧民朋友们打交道,收拉骏马回牧场。

  天养牧场有自个儿的情报搜集管道,她当然知道北境军主帅从以往的老将军王爷到后来的大将军王爷,但其中细节她并不关注,如若她有心寻找,不会直到七年后才又嗅到那股熟悉香息,在那久违的男子身上。

  关于聂行俨的事,她所知确实是少。

  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他却被她害惨,拖累甚深。

  他说一世不得安生,倘不能了结这样一笔帐……她听着心都凉透,指尖发颤。是否那个谁……真误了他?

  老王妃未觉她心思起伏,遂拉她的手落坐,接着便将老北定王爷弱冠之年投笔从戎、直到不惑之岁方成亲,婚后又遭她“宫寒”体质所累,晚了好些年才有第一个孩儿,且还是唯一独苗的事,三言两语简洁说明了——

  “瞧俨儿那般,九成九是要循他父帅的路子,拖过四十才肯成亲。”老王妃嗓音再稳,忧愁已上眉间。“有他父帅立了样儿在前,我如今想催他寻个好女子定下,是怎么也催不动。”

  事关聂行俨的终身大事,忽有抹钝痛缓缓刮过心间……没什么的,她夏舒阳仅是一时词穷,没法子为美人解忧,所以难受了些,如此罢了。

  老王妃又道:“我听说你在北境襄助俨儿御敌,他身边难得出现个姑娘家,且还令他带回王府里安置,让我也见上一面,而非安排在其他别业客居,可见待你那是不一般。”

  “俨帅仅是受了我干爹、干娘所托,所以才多加关照。”她摇头笑答。

  “那么大阳姑娘对我家俨儿,当真没半点心思?”

  “啊?”这一记是中宫直取的狠招,夏舒阳一口气险些梗住。

  如否认,那也太矫情。她红着双颊哈哈大笑,干脆认了——

  “俨帅生得龙章凤表、气宇轩昂,性情刚毅,胸怀广志,遇上这般风流人物,哪家姑娘不怀春?我也是姑娘家,怀春肯定有的,但实属寻常啊……他是堂堂的大将军北定王,该看上的女子也不是我这般,若为他的婚事琢磨,还是往帝京里的各家贵女们挑选,方是正理。”

  老王妃叹气。“你既然有意,俨儿待你又不同,怎么就不能……欸,我也不是非要他即刻成亲,但你若愿跟他,先替他生几个胖娃娃,北定王府岂会亏待你?往后他成不成亲、何时成亲,真要学他父帅年过四十再谈,我也不管的,但聂氏一门忠勇,万不能绝嗣。”

  被赋予延续香火的大任,夏舒阳暗自一顿苦笑,胸中却也微微发堵。

  她几次张口欲言,却觉……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老王妃难得寻到人吐苦水,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劲儿,一口气越叹越长——

  “大阳姑娘可知,倘是帝京里的各家贵女们,这不是想与谁结成连理的事儿,而是挑哪家、站哪个台的活儿了。眼下朝廷局势诡谲,俨儿久在军中不涉党争,然一旦与谁成了儿女亲家,难保……欸,再加上他北境大将军与异姓王爷的身分,毕竟太过招眼……”

  闻言,夏舒阳眉间一动,眼底微凛,隐隐有些明白。

  功高震主,怕的就是这个。

  年轻的北定王爷位高权重,又掌北境兵符,王妃之位空悬多年,如要议亲,帝京之中能选哪家名门贵女?

  朝中三省六部的重臣们拉帮结党选边站也非秘密,毕竟朝局难测,东宫太子德行有亏,渐失圣心,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皆又展露夺嫡意图,在朝频频笼络各部重臣,在野则极力培养江湖势力。

  所以,选哪一家都令人心忧。

  今日皇上退朝,召北定王进紫寰殿一叙,一同进宫的夏舒阳在殿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由内侍领进。

  踏进紫寰殿,利用极短一瞬与聂行俨交换目光,他朝她微乎其微颔首,双目眯了眯,似要定她的心,也像在警告她别耍无赖、别闹腾。

  她忍住笑,开始扮起低眉顺耳的忠厚老实相,跪下,双臂大开大合地朝闲适倚枕而坐的锦仁帝行磕头大礼。

  皇帝命她抬头,她恭敬不如从命,一扬睫就咧嘴笑。

  皇帝暗暗打量她,她则瞠亮阵子,光明正大看个清楚明白。

  皇帝老儿当真老老的,圣颜能见病气,不太精神,但微笑的样子颇文质彬彬,弯弯长目带桃花似……好吧,算得上是个好看的老人。

  立在她身侧的聂行俨突然轻咳,警告意味明显,她才一脸讪讪收敛目光。

  他那声轻咳配合得真好,让她顿时成乡巴佬。

  她想,他其实知晓她的用意。

  牧场儿女草原上来去,豪爽与鲁直需得取个中庸,须让皇帝喜欢又不要太喜欢,龙心甚悦到对天养牧场的势力安了心最是恰当,所以她这个领两千轻骑穿过石林暗道的“天养牧场代表”可以是鲁莽的、大喇喇的、英姿飒爽的,就是不能太机敏灵动。

  她在紫寰殿待了两刻钟,退出殿外时,手里捧着陛下亲赏的一盒珍珠。

  装在雕花梨木盒里的珍珠颗颗圆润晶莹,正好拿回去给干娘和小贤妹子玩玩,她兀自琢磨,与聂行俨步往宫外。

  他走在她斜前方,今日的他卸去甲衣铁胄换上正规朝服,自然流露出清贵气息,头发难得梳得妥妥贴贴,戴上彰显身分的珠冠,整张俊庞更显棱角分明,英朗眉目尽展风华,而此时,沉稳有力的步伐令翻飞的袍摆起了凛冽之声……这样的人物,像与她离得更远了。

  她低头望着与他之间仅隔一步的短短距离,模糊想着,模糊勾唇。

  他倏地急停脚步,她毫无疑问地埋头撞上。

  “噢!”倒退三步才勉强卸去反弹劲道,她揉额,无辜瞪着脸又泛寒的他。

  聂行俨瞪回去。

  但如果冀望眼前这姑娘知道他因何着恼,怕要等到天荒地老。

  “不是要你低调行事、答话简明?你还聊开了?末了还邀陛下出游北境,去天养牧场骑马?”冷着声喷火。

  “……唔,就拿了人家一大盒珍珠,又没东西回礼,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心性一起忍不住就出口相邀啦。”

  “陛下哪天真造访天养牧场,你待如何?”

  “那有什么大不了,我烤一头全羊请他就是。我既开口邀请,便是真心诚意,若一头羊不够吃,那就烤个两头、三头,年年大羊生小羊,咱们家反正羊多,烤几头都成。”

  听她说得理直气壮,聂行俨直想伸指戳她撞疼了的额头。

  五戟岭是北境第一道防线,皇上若真往天养牧场去,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险地,倘是陀离王廷得知此事,龙瑶公主不会轻易放过此等机会,届时将出什么乱子,谁都不好说。

  若在以往,聂行俨不觉锦仁帝会将一个姑娘家的邀请记挂心上,但今日面圣,皇上与他谈起北境之事竟令他觉得情势隐隐脱出掌控——

  “据说是个挺神气的女子,屡屡在你面前造次,大剌刺霸占你的帅帐,你这个大将军王爷却也拿她一个小姑娘家没辙……召她进京,就想瞧瞧。”

  皇上安插在北境军中的耳目是哪些人,他心知肚明。

  然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他从未想过防范,只是回报到京的内容牵扯到夏舒阳,实令他不快。

  “确实是个漂亮朗健的娃儿,聂卿要是看上,收了也无妨。”

  他不想让重点持续落在夏舒阳身上,遂转了话题,谈没几句,皇上却道——

  “聂卿所奏之事,朕已然知晓,此事不必再议,待朕决断。”

  他所奏报之事是关于一支秘密进帝京的陀离人马。

  当时负责北境关防的将士们察觉有异,又觉事有蹊跷,因此并未当场拦阻,当报到他这边来时,他便派了几名好手一路追踪。

  本以为能藉此引出其他藏于天朝各处的陀离细作,来个一网打尽,岂知后来这一行人竟由朝中官员接待了去,作风尽管低调,却也不惧旁人察访。

  而他今日提出,得到的却是这般旨意,仿佛有什么事正偷偷进展,不欲他知。这一方,夏舒阳到底是瞧出他蠢蠢欲动的长指想干么,反正她额头早撞疼了,反正他是厌恶她到底了,那来啊来啊,要戳就来!

  她突然抬头挺胸,直直朝他迈近。

  “你……干什么?”聂行俨没退半步,仅上身有些僵硬地往后挪。

  “戳啊!”抱着一盒珍珠,另一手把自个儿光洁额头拍得啪啪山响。

  “别举棋不定,也用不着踌躇,不痛快就戳,您那是什么身分,还烦劳您隐忍,那不是要折小的的寿吗?想戳快戳!”

  聂行俨垂目瞪着几已蹭进怀中的她,又气又……心跳促急。

  今日奉旨觐见的她仍梳着高高发束,两条从大把发束中编出的细麻花辫子仍系着漂亮羽翅,身上穿的却是一袭素雅裙装,而非平时穿惯了的短打劲服。

  生气勃勃的脸蛋甚至上了淡淡妆彩,双眉翠、玉颊粉、珠唇朱……他知是娘亲大人让府中善妆点的侍女为她而作,连衣物都是娘亲帮她备上,他一开始没多思量,但今日乍然一见,左胸评怦重跳,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

  出彩的淡妆如画龙点睛,让她原就偏艳丽的五官整个突显出来,此时近距离对视,她又一副飞扬跳脱的模样,更迫得他气息发紧、面庞作烫。

  被她如此这般“引诱”,他当真指尖发痒,痒到止不住轻颤,抬起就直直戳……不!他不戳她,他要狠狠弹一记爆栗才解气!

  咚!

  够脆够响!

  下一瞬却见那颗小脑袋瓜被自己的弹指弹得往后倒,连带整个人都要后仰,他本能地一展长臂,将她拢回臂弯里。

  “你——”真狠!夏舒阳捣着额头,她当然没想哭,无奈痛到眸珠浸泪。

  她瞪人,嘴微瘪,鼻翼歙张,红红的脸蛋让他耳根的热度直往颊面扩开。

  “不行,太痛了!”不讨些甜头回来太吃亏!装着珍珠的木盒抱在臂弯,她单手环住他腰际,人随即靠去,颊面紧贴他左胸。

  咚咚、评评——怦枰怦、咚咚咚——心音如此清晰、这般好听啊……

  这突如其来出招,震荡瞬间扑进胸内,聂行俨先是怔住,忽地记起两人现下尚在宫内,四周不知有多少双窥探的眼睛,遂按住她两肩推开。

  “你能不能消停些?”语气听得出已忍到字字磨牙。

  “我想啊,可惜心不由我,遇上你就更没法子。”一脸的无辜与坦荡。

  她疯劲再起,女流氓的德行又要施展开来似。

  他能对付她各种面貌,唯独她这种不管不顾要豁出去“败坏”谁的姿态,最令他忌惮。

  冷哼了声,他转身就走,选择眼不见为净。

  “嘿,别这样,你弄得人家好疼,人家也仅是乘机多蹭你几下回本,俨帅大人有大量,大将军王爷肚里能撑船,有话好说嘛……噢!痛!”又撞上。

  夏舒阳这回边说边走,不只又磕中额头,还咬了舌头,当真痛啊!

  旧的那波泪光犹未褪去,新的泪水涌上,痛得她真有两串泪顺颊滑下。

  捣额的手改而捣嘴,嘶嘶吸气,她扬睫去看,看到底是何玩意儿拦道,让男人又拿宽阔硬实的后背招呼她。

  ……咦?!

  四名宫人所抬的肩舆上,一名红衫华贵的女子被贴身侍女搀扶下来,女子青发覆额,容姿秀丽,年岁不过双十。

  莲足落地站妥后,侍女躬身退到一旁,女子于是盈盈而立,抬眸瞧向她……

  不!是她夏舒阳会错意,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人家看的可不是她,而是堵在她面前的男人——聂行俨。

  适才他们俩已过乾和门,再往外不远便是护城大渠,此时在这外围宫墙内,他被一名不太应该出现在此的贵女遇上……是巧遇呢?抑或人家有心?

  她左胸评评重跳两下,见那红衫女子眸光生润,似欲语还休,娇颜染绯,真含羞带怯……男人看了没有不心软的吧?

  欸,连她都发软到直想叹息了……

  老王妃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烦恼,与哪个世家名门结两姓之好皆不妥,她当时暗暗就想,北定王感情路上尽管独善其身不招惹谁,但……他聂行俨到底生得高大英俊,既拥保境护国之功,亦具经世治国之才,此等真男儿比天鹅肉更引人垂涎,京中贵女们难道能矜持得住,不对他动心示意?

  瞧她这颗都什么脑袋,想什么来什么。

  欸欸,千万别是好的不来、坏的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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