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环胸的杜衫泽,一脸复杂地凝视沙发上那个昏然沉睡的男子,“可是他却自称是戴伦,同时掌管了圣石集团欧洲、美洲的所有业务。”
跪坐在地毯上的纪若雍不确定自己是否将他的每一句话听得明白。
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办法思考呢?她深爱的男人终于失而复得啊!
除了激动与狂喜之外,她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何反应?
然而心中也不免想着,也许这只是另一场梦境,所以纪若雍伸出纤纤小手,在半空中迟疑几秒之后,轻轻抚上男人倦累的睡颜。
是温热的!跟梦境里的冰冷不一样,他真的是温热的!
“笨蛋杜衫泽,你在胡说什么呀!”一起跟来休息室的齐雪琳难掩脸上的激动,只能用力眨着眼,压抑狂喜闪动的泪光。“他明明就是我哥哥!真可恶……这家伙分明就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还害我不得不临危受命的扛起梁易企业的重担!现在就把他叫起来,我要问看看他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妹妹那么狠!”
“你给我耐着性子把话听完行不行?”杜衫泽头痛又无奈地伸手拉住她。
“雪琳,小声一点,别把你哥哥吵醒了。”
纪若雍轻声低语,呓语般的轻柔嗓音流露着浓浓的欣喜。
抚摸他脸庞的小手是那么地温柔,深浓的绵绵情意让睡梦中的戴伦也深刻地感受到,忍不住在她小巧的掌心里下意识地轻挲讨怜。
齐雪琳默默望着这一幕,想到自己的好友在过去这两年来,苦苦等待爱人归来的心情,忍不住转头狠狠瞪杜衫泽。
“既然找到我哥,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家?偏偏还要搞什么面具宴会,你以为在一堆杂鱼中猜找自己的丈夫很有趣是不是?万一若雍没有认出我哥呢,难道就让他们继续错过对方吗?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给我闭嘴,我当然有我的打算。”
“你说什么?!”
杜衫泽不想在这种时候跟这个冤家抬扛,他神情严肃地转向纪若雍。“我注意到你们两个一整晚都在暗中关注对方,没错吧?若雍,即使戴着面具,你也能够认出这个男人对你意义不同,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迟疑了几秒,转头凝视老友。
“我刚刚提过,现在你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跟齐圣吾一模一样,但是其实他的名字是戴伦,身份是跨国企业圣石集团的高阶干部。他完全不认得我,并且宣称这是他第一次来台湾,而且他……”杜衫泽吸了口气,镇定地投下震憾弹。“据说他有个老婆,就是圣石集团的董事长金晶儿。”
“……你刚刚说什么?”
一时间,杜衫泽竟有些不忍看那一双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眸。
“是真的,你们去外头随便找个圣石集团的员工问一问,都是这样的答案。”
纪若雍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他有老婆?不是纪若雍,而是金晶儿?!”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齐雪琳担忧的目光急急从好友身上转向身边男人,“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宰了你!”
“那么如果我再告诉你,戴伦跟金晶儿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砍成八段?”
“五岁的女儿?”齐雪琳失声惊喊,“这么说,我不是早就当姑姑了?!”
此话一出,她与纪若雍直觉地对视一眼,方才自觉失言,尤其是好友脸庞上骤然闪过的瑟缩心痛,叫她既歉疚又心疼。
“不是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才不是任何人的姑姑,我的嫂嫂只有纪若雍!”
跪坐在地毯上的纪若雍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腿上,凝视着眼前这张教她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容颜,发现自己再也没有抬手抚摸他的力气……
或是勇气?
“……原来他早就已经背叛我了?”
杜衫泽急忙安抚,“你先别急着下定论,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戴伦的家族背景而不是齐圣吾的!”
“不管他叫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这张脸,就是我的老公啊!”
这是纪若雍今晚第一次提高嗓门。对她而言,在极度的狂喜、震惊之后,迎来的是另一种难以承受的支离破碎,令她几乎崩溃。
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把它们藏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就用力把它们眨回去,而心痛呢?她……
她好像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自己该拿这种可笑的反应怎么办。
湿红的双眼闪过短暂的空洞,突地她笑了,轻轻扬首仰望门口的好友。“你还真的说对了,我彻头彻尾的当了一回被抛弃的糟糠妻。”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凄迷笑容,几乎让齐雪琳掉下泪来。
压抑不住心头猛然窜起的一把火,齐雪琳拉起裙摆大步跨前。“凭什么我们在这里激动生气,当事人却窝在沙发舒服睡觉?起来,齐圣吾,你现在马上给我起来说清楚!”
“丫头,你冷静一点——”
吃惊的杜衫泽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见齐雪琳双手用力揪住戴伦的衣襟猛力摇晃。
“什么……”昏沉的戴伦在这一阵触碰惊扰之后努力眨眼清醒,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药效的控制、脱离幽黑深渊,重拾戒备。
“你是谁……杜衫泽?她们是谁——”
蓦地,“啪”的一声!
被甩了一巴掌的戴伦登时震怒,顾不得脸颊忽然爆开的疼痛,迅速转头瞪视胆敢对他动手的女人——
不知何是已经站起身的纪若雍,仍然高举着右手没有收回,纤细的身躯隐隐颤抖。
杜衫泽和齐雪琳都愣住了,哑口无言。
“你这个女人疯了吗?!”
一滴泪流落纪若雍的眼眶,“我宁愿老天没有听见我的祈求……”
戴伦眯眼瞪她,不敢相信自己没来由的挨了这个疯女人一巴掌,竟然觉得她激动含泪的模样……很美?!
“我宁愿你死了,也不要知道你竟然背叛我!”
“背叛?”
瞪着她突然转身离去的背影,震怒错愕的戴伦只能将视线放在其他两人身上,长臂一挥,愤怒指向纪若雍消失的门口。
“那个疯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
走在通往超级市场的人行道上,纪若雍怔怔地仰望蔚蓝的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察觉自己在发呆,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的。
那场宴会之后,已经过了三天吧?
她却好像还被囚在那一夜难堪的回忆里久久走不出来,只会镇日发呆,让雪琳连跟她说话都显得小心翼翼。
她并没有再追问好友或杜衫泽关于“戴伦”的事。
暂时没有。
她知道自己迟早要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是不是遭到背叛、是否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当了一回被抛弃的糟糠妻,她发誓自己一定会弄清楚!
那么做并不是指望能够得到齐圣吾的道歉或是什么的,只是认为就算要离婚走人,也得清清楚楚的做个结束,这就是她的个性。
是啊,离婚。
如果在这段婚姻里,她的身份只能是个苦苦等待丈夫回家、自怨自艾的糟糠妻,那就太小看她纪若雍了!
多少拾回一些冷静与勇气的她,悄悄握了握手提包,吸气抬头往前走。经过社区里的一幢独栋别墅前,不由得分神望了望别墅前的那个小女孩。
她很难不去注意她,因她用橡皮扎绑的发辫都散落了,几绺发丝不断垂落在她的面前遮挡住视线,然后又被她脏兮兮的小手不耐烦地反复拨开。
女孩身上穿着一件沾了污泥的粉蓝长洋装,纪若雍看得出衣服的质料应该很不错,只可惜现在大概只能拿来当抹布使用。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原本坐在门口台阶上低垂着小脸,拿着树枝拨弄地面的女孩抬起头来迎望她的双眼,扯开嘴角纯真地笑了笑。
纪若雍回以一抹浅笑,然后走开。
听社区管理员说,有人买下这一幢闲置已久的别墅,原来是真的。女孩的父母应该是忙着搬家才没照顾她吧?
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纪若雍继续原订计划,到超级市场采买晚餐的食材与日用品,当她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了。
而那个小女孩竟然还蹲在那里!
她忍不住走上前,放轻音量蹲下身。“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吗?”屋子里乌漆抹黑的一点灯光都没有,难道小女孩被锁在门外?
“爸爸生病了在睡觉。”
“妈妈呢?”
“妈妈还在外面玩,没有回家。”
怎么感觉她的家庭好像……不太健康?纪若雍扯着笑容。“难道没有其他人照顾你吗?”
“管家奶奶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帮佣阿姨因为时间到了,所以已经回家。”小女孩扔掉手中的树枝,兴奋攀握的手臂在纪若雍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鲜明的污泥印。“阿姨要陪我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