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严铠偏偏坚持要身处在最前线冲锋陷阵,宁愿到处抓犯人,也不想跷着二郎腿在办公室吹冷气,成为命令别人办事的“长官”,所以一直拒绝晋级,反而很乐意接受侦查队队长的职务,当然,这又让高品颖发了好一顿脾气,足足跟他冷战了两三个月,最后还是靠着高昶旭替他说尽好话,她才消了气跟他说话。
“你就跟你爸一个样。”这是每次高品颖生气时最爱挂在嘴边的抱怨,不过他听在耳中却是感到骄傲,父亲就是他的偶像,能跟父亲一个样,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只是母亲一直不懂而已。
严铠看着手上拿着的相框,里面放的是小时候他与穿着制服的父亲的合照,照片中的父亲时任刑事局小队长,正值壮年,高大英挺,意气风发,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心跟强烈的责任感。
据说身为千金小姐的母亲就是被父亲认真查案的模样给深深吸引,然后迅速热恋闪婚,可婚后母亲却也因为父亲热衷工作,无法陪伴家人而抱怨连连,两人频频争吵,最终无法避免地走向离婚一途,跟闪婚一样快速地结束了这段婚姻。
从他有记忆以来,父母就离婚了,他是跟着母亲在高家成长,生活优渥富裕,可他却更期待每个月父亲来接他过去一起住几天的时光。
别人小时候的床边故事可能是童话故事,他的则是父亲办过、或正在办的各种案件。父亲会跟他讨论、分析案情,教导他怎么从不同的观点去发掘新疑点,寻找破案的关键。
小小年纪的他虽然没受过专业训练,却总是能让父亲发出赞叹,说后继有人,以后他绝对可以继承父亲的衣钵,而他也暗暗打定主意,以当一名跟父亲一样优秀的刑警为志向。
他一直以为父亲可以看到他完成这个心愿,没想到后来发生的那桩连续奸杀案件却让一切变调,原本英姿焕发的父亲最终郁郁寡欢,在一次出勤行动中殉职。
想到往事,严铠的神色更加肃穆,漆黑的俊眸中浮现鲜少流露的黯然。
“头儿,记者小姐来了。”潘彦武高喊的声音随着敞开的门传入严铠的办公室内。
严铠将手上的相框放回桌上,眸底的感伤迅速褪去,恢复了深不可见的幽黑。甯静有点不习惯这个充斥男人汗味跟烟草味的空间,所以在跟着潘彦武走进严铠的办公室时,脸色有些凝重,全然没想到,在严铠眼中看来,还以为她很不愿意跟他共处,所以才板着一张臭脸。
“记者小姐,你可是第一位让我们头儿认可进入侦查队办公室的记者跟女人,可见我们头儿对你有多另眼相看了。”潘彦武朝甯静暧昧的眨眨眼,在说到“另眼相看”四个字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甯静垂下眼睫,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实内心真的有点因为这样的“另眼相看”而莫名的悸动了下。
潘彦武见甯静的表情缓和不少,继续讨好地说:“你坐,我去帮你泡咖啡。”这女人或许是未来的队长夫人,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他的态度友善殷勤,再加上黄永权的耳提面命,甯静不好没有反应,朝他露出笑容道:“谢谢。”
哇,记者小姐又笑了,果然她这个样子很美,潘彦武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她的笑容同样让严铠惊艳,却又隐隐觉得很刺眼,于是冷冷地朝潘彦武问:“你什么时候变成服务生?当这边是咖啡厅吗?”
潘彦武没想到会触到严铠的逆麟,暗暗喊苦,嘻皮笑脸地道:“头儿,我顺便替你拿一杯来,我马上来喔。”不给严铠说话的机会,他转身就消失在门口。
顺便?什么时候他沦落到“顺便”的地步了?看来这家伙得好好重新调教了。
正往外走的潘彦武没来由地打了个咳嗦,回头看了看严铠的办公室,吐吐舌,加快脚步泡咖啡去也。
办公室内,严铠自潘彦武离开之后,就低头翻阅着资料,时而抬头看电脑,或者低头振笔疾书,或者敲敲键盘,就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甯静身上。
甯静也不着急,刚好趁此机会观察一下他的工作环境。
比起刚刚外面充满汗臭味跟各种男人难闻的气味,严铠办公室内的空气清新多了,尤其是他身上独特的洁净气息,总是可以让她感到宁静,真是太神奇了。
他的办公室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简洁整齐,墙上挂着几张跟长官的合照,还有一些奖状、奖牌,柜子中则是各类比赛的奖杯,代表着他的杰出表现,但最吸引她目光的却是一张张贴在一面木制看板上的感谢函,这是来自侍存的被害者以及被害者家属,字里行间都是最真挚的道谢。
这就是罪犯闻风丧胆,破案率最高的刑事之虎啊!
甯静突然对他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甚至觉得她好像该给予他些许敬意才是。这个男人或许霸道恶劣,但光凭他自罪犯手中救了无数的人命,将十恶不赦的罪犯绳之以法,还给死者公道来看,就足以盖过那些“缺陷”了。
“不用太崇拜我。”
突然,严铠的声音响起,让甯静猛的回神,这才发现严铠不知道何时放下手边的工作,盯着她看了多久。
这男人……甯静人忍不住翻白眼,不过也不能否认,他的确可以有这样的自信。她淡淡地道:“反正你应该已经习惯别人的崇拜,也不差多我一个。”
她的反应不在严铠的预期之中,反而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没发现他的异状,甯静接着道:“不过我想那些崇拜你的人,应该不知道你其实很幼稚吧?”
“我幼稚?”
“你刚刚不是给我下马威,故意不理我吗?”
严铠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上升了几度,好像被窥探心事似的,神色僵住了。他的确是故意不理她,而且原因还很莫名其妙,只因为不爽她见到他就摆臭脸,却对潘彦武笑得这么灿烂。她说的没错,他怎么会这么幼稚W
他那是什么表情?甯静第一次在严铠脸上看到类似羞窘的神色,忍不住跟着尴尬起来,他怎么不反击她,反而露出那种让人有罪恶感的表情,好像被她欺负一样……
正当两个人尴尬无比,潘彦武适时地推开门,“咖啡来喽——咦,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气氛怎么怪怪的?
严铠从来没这么乐意见到潘彦武乱入,粗声道:“怎么动作这么慢?”
潘彦武将咖啡放在桌上,委屈地用刚刚严铠骂他的话反驳,“头儿,我又不是服务生,当然动作不够熟练嘛。”
这潘彦武真是个宝,甯静被他逗得忍俊不住,咧开了嘴笑。
潘彦武看着甯静的笑容,忍不住开口,“记者小姐,说实在的,你应该要多笑,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一点都不比电影明星逊色喔。”
甯静愣了愣,敛起笑容,恢复了淡漠,“您过奖了。”
潘彦武急着道:“没过奖、没过奖,我是说真格的,头儿,你说是不是?”
严铠看着甯静,今天的她依然是一身的白,白色的棉麻立领背心,白色的棉麻长裤,白色的布鞋,就像一朵清幽的莲花,那样静静的,不张狂的绽放着,可当她笑的时候却让人眼睛一亮,彷佛瞬间注入了七彩颜色,鲜活亮丽。
潘彦武迟迟得不到严铠的附和,这才发现他盯着人家记者小姐看出神了,于是暧昧地朝甯静挤眉弄眼。
甯静自然也感觉到严铠的视线,再加上潘彦武的举动,再也无法维持淡漠,一张脸烧得又烫又红。“咳咳。”她忍不住干咳几声,假装没有看到潘彦武促狭的表情,正经地道:“严队长,我们是不是该谈一下随行报导的细节?”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忙。”潘彦武这次学聪明了,找了个藉口迅速闪人,还不忘体贴地把门带上,内心感动万分,忍不住高喊,“真是老天庇佑啊,咱们一直打光棍儿的头儿总算开窍了。”
潘彦武的声音跟其他人接着响起的探询声,连在办公室内的甯静都听得一清二楚,整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了,她前半辈子所有的脸红次数都贡献在这里了,而该死的严铠却还在盯着她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她忍不住懊恼的问,难道他没听到外面的嘻笑声吗?严铠这才收回视线,好像没事发生似的道:“抵销了。”
她一头雾水,眉尖轻蹙,“抵销?”
严铠轻松地道:“上次你看我,这次我看你,不就是抵销了?”
甯静的心跳快得失序,想反驳又找不到话,只能涨红着脸瞪他。
严铠睇了她一眼,警告,“再看下去,你又欠我一次了。”
甯静发现严铠除了霸道、恶劣,还是个无赖,没好气地撇开视线道:“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消遣我,那我想我无法胜任,你还是另请高明。”糟糕,她又忍不住跟他杠上了。
严铠挑挑眉,淡淡道:“不行,我需要你。”
明知道他这句话肯定没有任何暗示,但这句“我需要你”还是击中了甯静的心湖,漾起阵阵涟漪,这样的感觉让她陌生又不安,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情绪。
她羞窘地道:“你在胡说什么?”
他正看着她,微微勾起唇瓣,“我说的是你的嗅觉。”
甯静的脸烫了烫,心情却没来由的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收拾起情绪,恢复正常道:“什么意思?”
严铠站起身,缓缓朝办公室门口走去,“你很快就会知道,现在我先带你认识认识环境跟我的队员。”他将门猛的往内拉开,瞬间一群人一起摔进了办公室。
甯静讶异地看着跌在地上,露出邋尬笑容的大男人们。
严铠扯扯唇道:“这位是N报记者甯静,这些是我的队员,现在你们认识了。”
没让甯静困惑太久,严铠就让甯静明白了他的需要。
甯静看着自证物室领出,摆在桌上的物品,一眼就认出了那套红色的洋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贴身衣物跟首饰、鞋子等个人物品。
严铠直直盯着甯静问:“这些是上次发现的那两具无名尸的遗物,你有什么感觉?”
甯静知道他的意思是想问她有没有闻出两具尸体之间是否有共通的气味。
她很希望可能说自己闻得出来,却只能摇摇头,“另一具已遭掩埋腐烂,就算当初有什么气味也早就消失了。”她的嗅觉是很灵敏没错,但不表示她有神通。严铠点点头道:“我了解。”其实他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试试而已。
甯静专注地看着证物,“不过……”
严铠的眸底闪过抹亮光,“说。”
甯静的脑海浮现一张鲜活的容貌,“我见过这件红洋装的主人。”
严铠的口气难掩激动,“你见过她?何时、何地、何故?当时有何人跟她在一起?”
甯静也不耽搁,一口气把当时见到红衣女子的情形娓娓道出。“虽然看得很模糊,但那只手臂的主人皮肤偏白,感觉不是属于户外型的男人,还有当时还闻到一股很像漂白水或消毒水的气味……”她说。
严铠拧紧眉心沉吟,“皮肤白皙、漂白水或消毒水的气味……”
甯静补充,“她当时说那是她的男人,所以关系十分亲密。”只不过是老公或男友就不得而知了。
严铠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内线,“小纪,查看看所有有可能用到消毒水或漂白水的行业……室内作业优先,过滤一下是否有从事相关行业的通缉犯,用最快的速度向我回报,还有……”
甯静没想到严铠会这么相信她的嗅觉,反而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而误导他的办案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