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被他护在坚硬的胸前,随着马儿奔驰起动,后背一次次碰触磨擦他的胸口,这样的亲近比上回的拥抱更让她脸红心跳,她羞惭的绷紧身子不碰到他,但太难了。
姜岱阳总于发觉怀里的人脊背僵硬,这才放慢速度。
两人衣衫飘飞,她的发丝不时落到他的脸上脖颈,少女清香充盈在他鼻端。
一路策马奔驰到近郊,他翻身下马背,独留她在马背上。
气氛凝滞,吕芝莹看他背对着自己,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蓦地,姜岱阳低沉的嗓音在宁静的山坡响起,「莹儿,我心仪你,若是因为我,让你被他人欺负——」他突然叹息一声,回头看她,「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必须为我而忍耐,受委屈。」
她摇头,眼眶微微泛红,「不是的,你做得很好——」
「不够,还不够,但我会努力的迎难而上,直到哪一天,你觉得我值得托付终身,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再有像池芳妤那样的女子说再多利诱或贬低的话时,你都能无视,因为你知道,我只爱你,眼中也只有你,为了你,我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吕芝莹,你听好了,我认定你,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你了。」
空旷的山林,天朗气清,他露出一抹慑人的笑容。
她坐在马背上,直视着他深情的眼眸,感动的泪水悬在眼睫。
「只有你能成为我的妻,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这一世我最想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让你幸福,让所有人羡慕你,我想要给你最大的荣宠,我会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努力下去。」他轻声低语。
吕芝莹哽咽凝睇,「够了,我觉得很幸福,真的,二哥,我愿意的,二哥——」
她热泪落下,伸手向他,他想也没想的就接住,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她的眼睛因感动的泪水而熠熠发亮,天上的星辰似乎在瞬间全落入她眼底,他心里一荡,再也忍不住俯身攫取她的唇。
这猝不及防的吻令她懵了,脑袋一片空白。
「把眼睛闭上。」姜岱阳贴着她的唇瓣低喃。
她傻傻的闭上眼睛,感觉他唇舌的火热。
这个吻充满占有欲,时而狂野,时而温柔。
一吻结束,她微微喘着气,他却将她拥得更紧。
对姜岱阳、吕芝莹这对两情相悦的小俩口,今年的秋景无疑是最美的,不管是层层叠叠的枫红还是枯黄的落叶,都各有姿态,两人相视,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许玉兰在中秋之后,知道自己的婚事定给了讨厌的朱哲玄,包袱款下了趟江南,说是不解除婚约她就不回穆城,结果才半个月就让朱哲玄带回来。
许玉兰其实已回来几天,但一直被母亲抓着学中馈的事,尤其这几日,事情一大堆,她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喘口气。
许玉兰来找吕芝莹吐苦水,却发现她满脸甜蜜,又从她口中知道她跟姜岱阳成了一对,孙嘉欣已经兴致勃勃的想着要怎么办婚事,再有晓春、晓彤说起姜侑、苏姨娘及池芳妤的事,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年度精彩大戏。
「都是朱哲玄的错,要不是他,我干么去找我姨母!」许玉兰真是懊恼极了。
「好在你不在,不然状况肯定更混乱。」晓春低咕一声。
「好啊,你这丫头,不知我耳朵利吗,什么更混乱,要是我在,池家那个臭丫头哪有机会欺负你家姑娘!」许玉兰气呼呼的反驳。
吕芝莹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依好友的个性,肯定直接跟池芳妤厮杀,毕竟许家也有几人在朝为官,职位还不输永宁侯府。
「姜侑、苏姨娘及池芳妤呢?还在穆城?」许玉兰兴致勃勃的又问。
「不,都走了。」
不管池芳妤多么心有不甘,吕芝莹跟姜岱阳的婚事都没有悬念,池芳妤又不可能为妾,应该不会再回头纠缠,何况姜岱阳也得到消息,永宁侯府已为池芳妤选了一门好亲,可能年前就会定下了。
至于姜侑,要离开穆城前又上一次方家门,在得知方辰堂跟姜岱阳都不在后,还有点高兴,但神情又突然一沉,义正严词的对着孙嘉欣道:「在外人眼中,莹丫头就是方大少的妻子,是我那逆子的大嫂,我绝不允许她成为我的儿媳,这要传出去,伦理道德何在?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儿子?这种荒唐事是丢方家跟我伯府的脸,若那逆子坚持,方夫人一定要阻止!」
「何来荒唐,再荒唐,有比亲生父亲把亲儿子丢去抵债还要荒唐?」孙嘉欣立即反讽。「你!」他老脸刷地一红。
「抵债的意思相信姜大人不会不懂,你口中的逆子跟你再无关系,另外呢,莹丫头是我跟我家老爷养的童养媳,我有两个儿子,嫁哪个不是嫁?姜大人是操哪门子的心?」孙嘉欣表情轻蔑,只差没说「干你屁事」。
这一天,姜侑是灰溜溜的离开。
第二日,方家这边就听到姜侑带了苏姨娘返京的消息。
「哪天姜大人若是又回来缠你……」当时吕芝莹曾好奇的问姜岱阳。
姜岱阳回答,没必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美好的光阴,若再回来,那不止穆城,其他大小城市的茶楼客栈都会有说书人说起寻宝坊东家的少年点滴。
许玉兰津津有味的听完八卦,就想去看看画功一流的方泓逸。
吕芝莹脸上的笑意一收,「我大哥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等他身子好一点,你再去探望不迟。」
许玉兰不由得皱眉,「又不好了?怎么会,中秋那晚不是看来很健康?」
「还不是因为叶大夫——」
「晓春!」吕芝莹立即制止嘴快的晓春。
晓春吐吐舌头,低下头。
许王兰的八卦魂立刻燃烧起来,不知为何,吕芝莹觉得她挺有养母继承人的特质,很爱收集各圈子的八卦。
吕芝莹已跟叶瑜约好待会儿要去医馆,不意外的,许玉兰哪能让她甩掉,跟着一起坐上马车,缠着她说出方泓逸这阵子的大小事。
「唷,我就说过,叶大夫冷情冷心,方大哥为她做那么多,结果呢?她又要离开!」许玉兰听完后忿忿不平。
「叶姊姊不知道我大哥为她做的事。」吕芝莹连忙提醒。
「她当然不知道,你不是说了,她从中秋回来,到现在都没去过方家,多狠的心啊!去茶行见你,去慈善坊见方伯母,她就是知道大哥不会出方家啊。」许玉兰越说越生气。吕芝莹干脆拿杯水给她喝,润润唇,消消火。
一杯茶喝完,许玉兰继续说:「可是方大哥为了要看她,鼓起勇气出了门,这要是我,早就感动得非他不嫁了。可恶,我想嫁也不能嫁,那讨厌鬼说年底就要把我娶回去,欺负我一辈子,因为我不听话逃了……」
她说到后来,又绕到朱哲玄身上。
吕芝莹都想笑了,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朱哲玄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怎么聊都会聊回他身上。
片刻之后,马车来到仁心医馆。
飘着淡淡药香的医馆里,已经恢复健康的王启原正在看诊。
见吕芝莹、许玉兰进来,他向她们点个头,目光又回到身前的病人,细心问诊。
一帘之隔的叶瑜刚看完一名病人,写完药方,让打下手的伙计带着病人去领药。
叶瑜看起来比过去又瘦一些,一样冷冷清清,看到许玉兰也只是轻点下头。
说来,两人都不是很喜欢彼此,一个嫌对方太冷,一个嫌对方太呱噪,但很不幸的,她们都跟吕芝莹是好友,因此偶而还是得凑在一块儿。
因暂时没有病人候诊,叶瑜便带着吕芝莹等人到后堂的偏厅喝茶。
不管是吕芝莹还是许玉兰,都注意到叶瑜要转身走向后堂时,目光飞快的往医馆外看了一眼。
是在盼着谁来?
叶瑜明天就要离开,她早从孙嘉欣口中得知已在为吕芝莹跟姜岱阳挑黄道吉日,而这时间肯定会落在贡茶竞赛后。
孙嘉欣对养女养子选的新茶极有信心,届时她要来个「双喜临门」。
所以叶瑜特别选了一套贺礼,要吕芝莹今日过来。
「这个送你,我不知道你成亲那天我有没有办法赶回来。」叶瑜将一套精致头面送给她。
「谢谢。」吕芝莹开心的收下,她没有特别要求好友一定要赶回来,知道不管对方在哪里,都一定会为她高兴的。
「这是寻宝坊的嘛,我也有一套类似的,就是那个坏人送的。」许玉兰凑前一看,乐了,而后俏皮的看了好友一眼,「叶大夫去买贺礼送给准新娘,掌柜的有没有算便宜一点啊?大夫赚钱难啊。」
「是啊,还是拿去换单件首饰就好。」吕芝莹也觉得太贵重了。
「无妨,我离开的那几个月,师兄看了几个身有顽疾的病人,耗了不少心思,那些人给了好多谢酬,其中几个还是方老爷特别介绍来的,所以师兄也多给了我一些银两,说我在外多带点钱好,但我真花不了多少钱的。」因是面对吕芝莹,不然她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许玉兰呿了一声,正要开口,袖子被吕芝莹拉了拉,她咬咬下唇,翻翻白眼,住嘴了。
此时,伙计进来说外面又来了一位病患,但王启原有病人,叶瑜得去看诊。
叶瑜心知,她明日是不会让吕芝莹来送别,今天是最后可以问方泓逸状况的机会。
这段日子方家人好像说好了,不管是谁都不会跟她提到他,殊不知她远行在外,日日夜夜牵挂的都是他,她这才明白自己对他并非毫无感情,相反的,不知不觉中,她已交出自己的一颗心。
可也不知怎的,回到穆城月余,她唯一不敢踏足的就是方家大院。
而自打中秋过后,一连多日都有一辆马车停在医馆外的街角,无人下车,大约停一炷香时间即离去。
她知道方泓逸就在车内,车夫跟坐在车辕的小厮分明都是轩格院近身侍候他的人,她难以用言语形容她的感动与激动。
他不喜欢接触外人,喜欢近乎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却为了她来到喧嚣的大街,远远的看着她。
反观她多懦弱,没有勇气走到他面前,害怕见了他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然而从这月十日开始,马车不再出现了,是他出事了吗?身体又不舒服?抑或是他放下了,不再执着这份感情?
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必须知道,不然此次离开,也不知回来是何年何月。
思绪间,一行人已离开偏厅,叶瑜终于忍不住开口,「莹儿!」
吕芝莹、许玉兰同时停下脚步看向她。
叶瑜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你——你大哥最近好吗?」
「好。」
「不好。」
吕芝莹、许玉兰同时回答,答案却大不同。
吕芝莹忙跟许玉兰使眼色,但许玉兰就是个不受控的,早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冷冰冰的叶瑜说。
不过她还是蹶起红唇,先跟吕芝莹说:「她既然问了方大哥,代表她在乎嘛。」
接着,不顾好友拍抚额头的无奈动作,她劈里啪啦一股脑的说:「千月公子一点都不好,想说你一个女子在外,担心你的安全,找了姜岱阳,请他从他开的镖局里派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你,钱由他支付。」
「他又不愿你在外还得担心医馆能不能继续开业下去,派人去请你师兄到他院子商量,编了一套话,什么身有顽疾的病人康复后给好多谢酬,那是骗你的!其实是方大哥自掏腰包来支撑你那病患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医馆,连你收的那几个穷孩子的支出,也是他出钱支应。这些银两不是他伸手跟方伯父拿的,而是他卖画作所得。」
她指了指吕芝莹,「方大哥从莹儿口中得知,你大约一个月后又要离开,想着你要出远门,回来后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应该多带些银两,他也不听劝,一连多日熬夜赶了几幅画,把画交给二少爷,请他卖了好给你当盘缠。二少爷要先借给他,他还拒绝,说你是他心中唯一的妻子,他要养着你,支持你想做的事,保护你想留住的医馆,呼——」
她说得口沫横飞,吕芝莹真想给她拍拍手,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串的话也是佩服了。
叶瑜看向吕芝莹,眸中复杂。
吕芝莹身为好友,自然看懂她眼里的不忍与自责,摸摸鼻子,「叶姊姊,这都是大哥自愿的,而且他也要我们知情的人都不可以跟你说。」
叶瑜想到稍早前师兄避开嫂嫂,拿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一叠银票,要她带着出门。
她再想到回来的这个月,以前极不待见她的魏氏居然天天笑脸迎她,不再有一句冷嘲热讽,她觉得奇怪,原来关键在他!
许玉兰喝了口茶,润润喉后又看着她说:「普通人这样熬都受不了,何况方大哥那纸糊的身体,病了还找其他大夫来看,都不敢让你师兄看呢。」
此时,叶瑜看向吕芝莹的眼神出现怨气。
吕芝莹摸摸鼻子,忍不住哀怨的看向觉得自己做了件伟大的事的好友,难怪姜岱阳说只要跟这小鞭炮说了,她一定憋不住话。
她一脸委屈,「叶姊姊,真的都是大哥要求的,我——」
「哎呀,你怎能怪莹儿?要怪就去找方大哥。当然,你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怕他开口求娶,怕他要你留下来。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你,我早就嫁了!」许玉兰没好气的插话,脸上都是忿忿不平。
叶瑜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