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把那家馆子形容得像是没吃到就终生遗憾似的,她只希望真的吃到后不会遗憾终生。
厚!到底在哪里啊?刘福看着一个个明显的指标,祁勋丰明明说得很清楚,为什么她找起来却像鬼打墙?早知道就不拒绝搭他的便车一块过来了。
找着找着,她忽地眼前一亮︱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就是这里。
只是,这地方会不会太高级了?不是五星级大饭店,可感觉上更高档呢。
和祁勋丰约的时间快到了,刘福虽然觉得自己一身轻便服装和人吃饭好像不太礼貌,却也没办法。根据以往的经验,祁勋丰知道她不喜受拘束,约吃饭的地方一向都是很一般的餐馆,所以她从来没有刻意打扮,谁知道这次会是在这种地方?
一想到自己这身不合宜的服装,她也犹豫要不要进去,可是已经迟到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前进,结果——
“小姐,请问找人吗?”女服务生冷着脸把她挡在门外。
“咦?不,我和朋友约在里头。”她说不出“用餐”两个字。
“抱歉,你的服装不及格,不能进去。”
刘福尴尬得脸都红了。“这样啊……”
“本俱乐部规定,凡入内用餐者请着正式服装,难道你的朋友没有提醒你吗?还是你记错地点了?”女服务生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善。
刘福僵硬的一笑,退了出来,用手拍了拍红得发烫的脸。“呼……好丢脸好丢脸,服务生说话干么这样?”
她注意了下出入的客人,发现还真的男人西装笔挺,女人个个衣着正式。回头再看了眼店名,咦,这里不就是上回她无意间听到秀秀她们看着美食名店杂志在讨论的,那家很有名的会员制俱乐部
怪不得祁勋丰会叮咛她,把她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穿出来就对了。那时她只以为他在开玩笑,还凉凉的说“本人只打扮给男朋友看,男的朋友就算了”。
更何况,她平时穿着就随兴,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在美国妈妈帮她买的小礼服,她也都没带回来,想说台湾不比美国动不动有一堆大小宴会、聚餐,回来这里她不过是一家蛋糕坊的小老板,穿礼服给谁看?
现在可好了,她身上穿的还是最随兴的牛仔裤和布鞋,因为她压根没想到祁勋丰会约她在这种地方吃饭,原本出门前她还盘算着吃完饭后可以搭捷运,去一家烘培器材坊看看有没有她要的材料和机器呢。
她硬着头皮拿出手机,还没拨出,就见祁勋丰由俱乐部里走了出来。
“刘福,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刘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小声的说:“那个……这里得打扮得像只孔雀才会被放行,我这样不行的。”
祁勋丰做了个了然于心的表情,然后扬眉说道:“刚刚我走出来的时候,听到门口的女服务生对另一个服务生说——真没水准,有没有搞错?穿成这样还想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佣人来这里找主人呢。”说完后,他玩味的看着她,“那个‘佣人’,不会就是指你吧?”
刘福脸上稍褪的热潮又回来了,咬着牙说:“是啊,主人,回家吧。”这人是故意糗她的,明知道她尴尬极了还这样说。
“这样就回家?”
“要不然呢?”
祁勋丰笑了出来。“想不想报仇?”
刘福意会过来,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要让那个服务生掉差吧?不用这样吧,工作很难找的。“不用了,什么仇都要报那不是很累?不愉快的事我都是很阿快乐的忘了它,那个服务生态度是差了点,但……”
“态度差已经是犯了服务业大忌了,该矫正。你是宁可她犯到你手上,还是哪天她又惹上别人掉了工作?”
“唔,那要怎么矫正她?”刘福有点好奇。
祁勋丰扬了扬墨黑的浓眉,低下头整了整袖子。“跟我来。”
跟他去?去哪里啊?难不成他认识这俱乐部的高层,要去告人家一状?还是说,他要去找人警告她?不会吧……
刘福脑海中浮现一堆答案,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无厘头。她如入无人之境的“神游”,一旁男人带她进了哪里、和什么人说了话,她完全没在注意。
“……衣服就这件,鞋子拿我刚才说的那双。”看了一眼仍未回神的女人,祁勋丰再度叫唤,“刘福?刘福?”
刘福叹了口气,心里还在千回百转,祁勋丰看起来就是那种企业高层或老板级的人物,这种人多半是“杀人不见血”……不,是有“杀人于无形”的高超手段,他不会真的和那服务生卯上了吧?太恐怖了……
“喂!刘福小姐!”祁勋丰加大音量,他唤她不下五声了,这丫头怎么回事,自好久之前就迳自沉默,问她什么也不回答,他只好替她拿主意。
“啊?什么?”刘福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你、你在叫我吗?”
祁勋丰无奈的看着她。
“咦?这是哪里?”她怎会置身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身边还围着几个上上下下打量她的人?这里是什么奴隶拍卖会场吗?
那些穿着制服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传统市场买猪肉的妇女,指挥着肉贩切下肉,这块不要、那边太肥、皮上的毛要拔干净……
别怀疑,她正是那块很有改善空间的猪肉!
可她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你真的很爱发呆……算了,这样也好,我做决定总比还得花时间说服你有效率得多。”
说服?什么事她会反对吗?不然为什么还得说服她?“你还没回答我,这里是哪里?”她感觉有人在她脖子上围了条围巾,然后开始将她的头发打湿。
“一个神秘的地方。”
“祁勋丰!”
他扬眉,多说了几句,“一个据说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丑女变美女、美女变仙女的地方。”拿了本杂志,他向她挥了挥手就去到一旁。“待会儿见。”
“喂!你……”
刘福拿他没辙,只好乖乖再待了几个小时,又是烫发又是化妆,还有做指甲、换衣服……好几个女人服侍她一个,真像女王。她不习惯、很不习惯,但是感觉不坏,偶尔为之还挺新鲜的。
当一切就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刘福吓了一跳。而当她走出房间,来到祁勋丰面前时,他同样也吃了一惊。
眼前女子松绾着波浪长发,薄施淡妆的脸蛋让五官更显立体,一身苹果绿的缎带洋装则显得她肤白清丽。
是因为发型烘托出她的心型脸?或是妆容让她小巧的脸蛋更显立体?抑或是那身时尚洋装太适合她?刘福整个人都在发亮了,令人目不暇给,无法移开视线。
刘福有点紧张,但很开心。“看到孔雀了厚?我要不要表演一下孔雀开屏?”
祁勋丰笑了出来,“刘福,这真像你会说的话。不必表演孔雀开屏,不过灰姑娘难得变公主,拍张照吧。”他拿出手机说。
不否认初初抬起头的那一眼,他是怔住了,他是知道刘福可以更美,却没想到只不过是稍加打扮、薄施淡妆,她就有这样惊人的改变,清秀的小家碧玉摇身一变成大家闺秀。
刘福笑得腼腆,搞怪地掩饰自己的害羞。“我需要摆什么奇怪的姿势吗?”
“随便你,你想倒立我也不反对。”
刘福笑了出来,一声“喀嚓”,他抓住了她的笑容。
“喂,我还没摆好姿势啦!”
“这一张的笑容我很喜欢。”
算了,他喜欢就好。刘福走向他,小声的说:“喂,这就是你说的报仇?当外在变强,内心也会变得固若金汤?”她好像可以稍稍理解整形者的心态了。
祁勋丰一面签着老板递来的帐单说:“那服务生的态度还没被矫正呢。”
“那个啊?我现在很开心,已经不想计较了。”真的,她这个人不记恨,恨来恨去,不开心的是自己,干么要这样为难自己?
祁勋丰手一摊。“随便你,不过折腾了那么久,也该饿了吧?去吃饭。”
“嗯。”步出华丽的沙龙店大门,刘福真诚的说:“祁勋丰,我有点遗憾你到现在才出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这样说也许很恶心,却是我的真心话。”
祁勋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抬高手举掌道:“Give me five!”
刘福笑着张手回击他的手一下。
两人再度回到原来的那家俱乐部,刘福所经之处总会引人侧目。一个人回头、两个人回头……当然也包含先前那个不友善的女服务生。
看到对方,祁勋丰很难不想到他凑巧听见的那些羞辱刘福的话,有人是个秉性纯良的笨丫头,他可不是。
他故意撞掉刘福手上的小提包,就见服务生忙过来献殷勤。
服务生捡起地上的包包奉还,刘福回以一个浅笑。“谢谢。”
服务生嘴甜的说:“小姐气质真好。”
“如果每个服务生都像你这么会说话该有多好。中午时她来找我用餐,还被人以服装不合格的理由给赶出去,说她像来这里找主人的女佣呢。”
女服务生一怔,偷觑了一眼刘福,神情明显顿悟,然后便低下头,一张脸红得通透。
“可惜不知道是哪个服务生说的,让我知道非告诉俱乐部经理不可。”他又道。
女服务生吓死了,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祁勋丰,你……”刘福忍不住觉得好笑。
“我这人很记恨的。”
她真的笑了出来,手大方地挽上他的臂弯。“谢谢你的记恨。”她会记得这一刻的感动。从小到大,除了家人外,好像没有人这样替她出头过,虽然对那服务生是残忍了点,可是有朋友挺的感觉真好。
刘福偷眼看了下祁勋丰,由这角度望去,侧着脸的他五官更显深邃,眉目俊朗、气宇轩昂,她的朋友有一张很好看的俊美脸蛋。
是因为友谊的升温吧?她认为这张脸是她看过最帅气的脸了。
而他不只是她的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会员制的俱乐部格局与众不同,这里有开放式的餐厅,也有较为隐密的包厢。不同于一般包厢仅仅只是桌椅的摆设,提供客人用餐空间,它还设有小型舞池供客人娱乐。
这顿饭虽由中午延到晚上,刘福一样吃得很开心,食物好吃、酒好喝,友情更美!
今天太开心了,几乎不喝酒的她多喝了一些红酒,身体暖了、心里也暖。耳边的轻音乐是华尔滋呢,好浪漫……
刘福看着舞池中央,想像自己在其中跳舞。
在美国,无论是同侪或家庭间都常有Party,每个人也大概都会跳舞。可她不爱热情奔放的迪斯可、恰恰、吉鲁巴,独爱旋律优美、姿态优雅的华尔滋,所以,她舞跳得不错。
“要跳舞吗?”祁勋丰沉默了会突然问。
刘福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可以吗?”
他点头,拉着她的手步入舞池。“上次无意间看到你跳舞,跳得很不错。”
“那一次啊……可不可以请你洗掉你的记忆重来?”她糗毙了!
“那也得你这次跳得比上一次好啊。乱删记忆是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
刘福失笑,脸凑近他的,近到祁勋丰都可以闻到她唇膏上淡淡的玫瑰香气。“我、要、雪、耻!”她说。
有一瞬间,只有一瞬间,祁勋丰感觉心脏的位置有股热流滑过,麻麻的,有些痒,可他搔不到。正因为搔不到,又好像无妨,他选择不去探究。
就定位置后,刘福把手交到祁勋丰手中,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华尔滋没有过度高低起伏的热力弦律,只有绵长悠远的音符,两人步伐轻进缓退,配合着彼此移动,一二三、二二三……
“你的舞确实跳得不错。”
“你也不错。”刘福笑了,酒精开始在她体内发酵,她感觉脚步像在飘,连心也快飞起来了。
“为什么喜欢跳华尔滋?”他学舞无关个人喜好,纯綷是因为交际需要,就像学骑马、学高尔夫是一样的。
“唔,为什么喜欢啊?旋律好听,不过度奔放也不沉闷,而且无论步伐怎么移动、身子如何旋转再旋转,两人的手都不会分开。这就有如缘分,只要有缘,冥冥中总有一条线是系着彼此,无论离得多远或几经风波,两个人最终还是会在一起……华尔滋,我戏称为缘分之舞。”这么一大段自我注解,她似乎是第一次告诉别人呢。
祁勋丰看着她,心里浮起异样的情绪,黑眸微眯起来。“这样的缘分之舞,你常和别人跳?”这句话是有点语意不明了,为什么会这么问,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常跳啊。”噢,他的手劲怎么突然变重?她的手被握得有点痛了。“人和人的缘分有好多种,友谊、爱情、亲情……教我跳舞的老师就是女的,舞会我也都找女生跳,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跳华尔滋的男生喔。”咦?他手劲又变轻了?
“为什么都只和女生跳?”华尔滋可是很容易舞出“化学变化”的,她不知道吗?
刘福没回答,倒是想起了一个笑话。“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些同学以为我是蕾丝边。”奇怪?怎么他的手劲又重了些?
其实在美国,她异性缘不错,可是为了防止男生追她又出事,她干脆任由谣言满天飞。反正在国外同性之爱没什么大不了,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尊重。
“你是吗?”声音异常冰冷,像是刻意要掩饰什么。
刘福感觉她的手被握得好紧,他今天怎么了?是因为喝太多了吗?她的脚也从方才的轻飘飘,到现在已有点虚软了呢。
她目光迷蒙的看着他。“喂,我是不是有点醉了?怎么好像快站不住脚?”
“到旁边喝些水,休息一下吧。”他扶着她步出舞池,舞池旁有舒适的沙发。
刘福靠着他的肩坐下,稍作休息。“头有点晕晕的呢……真对不起啊,乐极生悲,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我今天也玩得很开心。”因为很想和她聚聚而约她吃饭,因为无法忍受她被欺负而替她小小出了口气,因为想和她跳舞而跳舞……
这一天,他过得很开心,不必耍心机,不必勉强自己,无关任何的利益,纯綷因为高兴而去做。他好像好久没这样只为自己开心而过了。
“虽然有点没礼貌,可是我稍微躺一下就好,可以吗?”灰姑娘改造游戏是很好玩,可说真的,任由人摆布一下午是很累的事,尤其是她这种没当过贵妇的平民,整个过程不懂得享受,反而紧张兮兮,几个小时下来,自然累坏了。
现在她酒足饭饱,脑袋昏昏正是好眠时,即使知道和人约会时想睡觉是件很夸张的事,但正因为是他,她才敢这样带点随性的任性。
“好。”他任由她斜靠在自己肩上。
“祁勋丰,让我躺个十分钟就好,如果我睡着了,记得叫醒我。若等到服务生来被看到,那我又糗大了。”
“好。”他一说完,她真的睡着了。
祁勋丰看着刘福,见她还真的毫无防备说睡就睡,不禁莞尔。即使是朋友,他到底还是个男人啊,她就这么相信他?就只因为她认定他是她的哥儿们、好朋友?
然而,真的只是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