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放出祁勋丰车祸、脑子出问题的消息,接着又在董事会中搞鬼。这些日子集团股票一片惨绿,投资人没信心的狂抛,却有人狂买?太不合常理。
不过动作多才好,他正忙着收集证据,手上掌握了不少情资,其中最有趣的便是五鬼搬运的掏空子公司这项。祁勋丰说的没错,祁芳明不会甘于现在的位置,一定暗中有什么行动。
公事的部分进行顺利,可私事嘛,近来他忙于和公司里几位核心高层抓内贼,倒是疏于帮好友多照顾未婚妻,这才想起好像自从上一次她送来便当请他转交给好友后,两人有一段时日没见面了。
其实之前的便当他没空送去,而是请司机转交,但在那之后呢?刘福好吗?好友都出院了,她应该放心多了吧?
可没想到他们才约见面,刘福就做出惊人之举。推到他面前的,是个美丽的绒布锦盒。
“请替我把这个还给祁勋丰。”刘福的眼睛红肿,看得出曾狠狠哭过。她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去痛、去哭、去凭吊美好的恋情,够了,这样就够了。哭得太多、痛得太深,现在的她已麻木得挤不出一滴泪来。
“咦?你后来没去看他吗?”
刘福淡淡开口,“他住院的时候去了一次,之后就没有了。我知道他出院了、一切安好,那就够了。反正现在的他已不爱我待在他身边,我不想打扰他,也算放过自己。”
“这、这是……”即使大概猜到是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
“订婚戒指。”
“为什么刘福,这对勋丰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如果哪天他记起我,还是觉得我是那个他非要不可的人,他会来找我。如果他没再记起我,我留着这个,它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你该知道冯臻妍一直在他身边吧?你这摆明是把他拱手让人。”
“他是东西吗?是礼物吗?不,不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即使失忆,他也会寻找让自己活得舒适开心的方式,以及让自己觉得幸福的人。明显的,现阶段他要的幸福不是我,我的出现只会让他困扰。”她笑了,笑容中有着疲惫。
“刘福,这不像你。”
“那怎样才像我?你又认识我多少?所谓的像我、所谓的‘刘福风格’,就是得每天风雨无阻的去探望他,把神经放到最大条,不理会他冷漠的眼神、侮辱的话语,不管他做了再过分的事、说了再难听的话,和冯臻妍之间蔓延的暧昧情愫有多少,即使痛到让自己无法呼吸,也要每天去看他,是这样吗?
“陈先生,我是人,即使我是傻瓜,我也会痛。他在求婚时说过,我的笑对他很重要,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是如果每天去看他,去感觉他的漠然和陌生,去看他对某个女人的情意,我真的笑不出来。
“人必须要让自己过得好,才能想其他,不是吗?现阶段的我,正需要让自己好好过下去。”
刘福的话让陈耀东心疼,是啊,他怎么忘了她是多么的爱好友?勋丰不记得她,她的痛肯定是旁人无法想像。
勋丰忘了她,她做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原本如果勋丰是全然的失忆,相信刘福会陪着他,无论他能不能记起她。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不记得她了,却记得前女友
这教刘福情何以堪?她又能做什么?难不成每天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吗?真是这样,那才真的不像她。
是他太苛求她了。“对不起,我没替你想过。”
刘福摇了摇头。
“东西我会带到。”
“谢谢。那么我先走了。”
“蛋糕店什么时候再营业?记得通知我。上回没吃到,这回一定捧场。”
刘福笑了笑。“目前我还是只接艺术蛋糕,隔一阵子再说。不过你要吃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帮你烤。”
“谢啦。”她的笑真的很美,即使还有着淡淡的哀伤。等再过一段时间,他相信她可以挺过来的,只是……这“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目送刘福离开后,陈耀东的手机响了,上头显示祁勋丰的手机号码。这男人又要问他在什么餐厅,他是不是最爱吃什么了吗?拜托,他又不是他的饭友,哪里会知道?他们是朋友没错,可是很少凑在一起吃饭好不好!最近除了公事之外,他好像很热中拜访各家餐厅呢。
他接起手机,祁勋丰还没开口,他就说:“喂?我才吃了块蛋糕,目前不饿,大老板今天要吃哪家?”
“You。”
“啊?”这是什么啊?
刘福走出咖啡厅,一路朝着自己店的方向走,她得去看看工作坊的一些材料,这几天要开工了,缺什么得补齐才行。
检查完材料,就去“You”吃顿饭吧。人家常说失恋的人一定不会重游和情人去过的地方,怕触景伤情,她却觉得还好,吃了祁勋丰曾赞不绝口的东西,她会很开心,很容易就想起他吃那些东西的神情,甚至彷佛又和他约了一次会。
淡淡的感伤是会有,可她不会因为这样而放弃他曾给的美好。
祁勋丰曾是她的恋人,也曾是她的朋友,即使两人关系不再是前者,在心里他还是她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有些幸福,是需要时间累积换来的。例如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知道什么样的店会吸引他、知道他进到这家馆子会点什么、甚至是偶尔心有灵犀的说出共同想光顾的餐厅……
她拥有好多好多和他一起的美好,他忘了她,就由她来替他记住这些幸福,由她寻着常走的路线,去光顾两人常去的馆子,点着两人常一起分享的菜色……即使是一个人,也还有人记得这些幸福,不至于寂寞。
“You”不但是她钟情的店,对她也有很不同的意义,因为祁勋丰曾经在这里,用心为她设计了一场温馨且令人感动的求婚。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讶和撼动。
她想,她会记一辈子。
此刻,祁勋丰站在“You”的雕花铁门外围。
这家餐馆真的是卖和风料理吗?装潢看起来很洋化,像吃西餐的感觉。
带着狐疑,他走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祁先生,两位吗?”来招呼的不是一般服务生,而是店经理。他热络的带位,边走边说:“昨天才进了一批北海道帝王蟹,是刘小姐的最爱。昨天还念着她呢。”他们店里进的是活蟹,一星期进货一次,售完就要等下一批,有些东西限量且抢手,不见得每天都有。
祁勋丰眉一挑。祁先生?对方知道他姓祁?而刘小姐……是指刘福吗?看这人热络的样子,似乎和他、刘福都很熟。
这些日子,他一有空就一家家造访刘福写在单子上的店家,也有几家老板一看到他就显得很熟络,还问他那个可爱的小姐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和刘福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好像常常凑在一起吃饭?他们有这么熟吗?
前些日子,他才拆穿了孙宜苹的把戏,他住院时吃的那几回自制便当,不是她亲手做的。
确定不是她做的之后,他又故意问说:“刘福做的干么不自己送来?”而由孙宜苹震惊的表情推测,那些便当果然是刘福做的。
他对她的手艺不陌生!为什么?
在医院第一次吃时,他就觉得菜色里的红烧排骨味道不同于外头的店家,多了股很特别的橙香。这样的口味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吃过,可真的不陌生。
他记不得自己和刘福有什么交集,甚至觉得她是个陌生人,但是依所有的迹象推测,他们应该常一起到外头的馆子吃饭,刘福也常下厨做饭给他吃。
什么关系会这样常常腻在一起?他不记得自己曾和哪个女人走得那么近?即使是孙宜苹,也只有公事上的接触。
“祁先生?”店经理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的话,祁勋丰都没什么反应。
祁勋丰回过神来,“刘福今天不会来。”
“这样啊,好可惜。对了,我太太将上回你在店里求婚的那些装饰玫瑰都制成干燥花,她特地留了一大把要给刘小姐呢。”那天布置会场就用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些玫瑰可都是A++级长柄玫瑰呢。
求婚又是另一枚威力强大的震撼弹!他向刘福求婚“求婚?”
“……对啊。”客人的表情和疑问令店经理很尴尬,要不是那么特别的求婚宴让他想忘都忘不了,他还会以为自己表错情或弄错人了。
祁先生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他的眼神很冷,和以往同刘小姐一起出现时,那种冷归冷、眼底却有春风的神情不一样。
祁勋丰诧愕不已,也就是说他和刘福是未婚夫妻?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他的头隐隐作痛了起来。
“祁先生今天要吃什么?咦?那不是刘小姐吗?”店经理看向门口,朝等着服务生带位的刘福一笑。这里的工读生大多认识这对金童玉女,尤其祁先生在这里求过婚后,想不认识他们都难。
不久,刘福就被带过来了。
店经理对着她颔首微笑时,她只是礼貌性的一笑,没有特地注意他在跟谁点菜,直到服务生带位,却来到祁勋丰身边,她霎时心跳如擂鼓,讶异到无以复加。
祁勋丰怎么会来这里?
服务生为她拉开椅子,她坐了下来。店经理先点好她要的餐点,然后才等祁勋丰点。
他看着刘福,“我今天要吃什么?”
刘福讶异他会开口问她,心一紧,眼眶又红了。她可以有所期盼吗?期盼她熟悉的那个人已经回来了?她吸了口气说:“蒲烧鳗。”然后不忘再吩咐,“他的烤酱少一点。”
店经理走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啜了口柠檬水后,祁勋丰说:“无论工作、吃饭或做任何事,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做决定,那会让我觉得失去主导权,可是,我现在脑袋里空白记忆的那个我,你似乎常替他做一些决定,对吧?”由她对他一句话的反应就知道,她以前一定常替他点菜。
这番话也足以让她知道,她的期盼落空了。她在心中幽幽一叹说:“你空白记忆中的那个你,是个傻瓜。”
“傻瓜?”
“嗯。无可救药的迷上某家蛋糕,每天不吃一块当下午茶就浑身不对劲。傻瓜!很无耻的主动黏上来,要人家喂养。傻瓜!可以为了朋友的蛋糕店到处试吃蛋糕当间谍!傻瓜!最严重的是,他明知道朋友是个衰星还称她是福星,跟她交往。大傻瓜!”
“他的傻,是从认识你开始吗?”
刘福笑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
祁勋丰掏出手帕递给她。“刘福,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事吗?”他想,在发生车祸之前,他一定很爱这个女人。不爱的话,以他的个性,不可能会做出这些真的很符合傻瓜行为的事。
刘福想起陈耀东提过、医师说过的话,叹息地摇了摇头,“我是在你目前记忆中不存在的‘未来人类’,如果你的记忆不前进,我们永远没有相遇的机会。如果我提前出现在你现在的记忆中,我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好,我就重新认识你。以前的那些不算,我们从现在开始认识吧。”
“你……祁勋丰,我真的是衰星。”她又重复了一次以往的悲惨往事,顺道把他和她交往后所发生的事情一并提了。“其实,我真的觉得我们还是当朋友就好,才订婚就出事,连我自己都觉得不舒坦。”
“我是因为周董事而出事的,不是吗?就算不订婚,或者订婚的对象是别人,这种事还是会发生。”
刘福苦笑。这人都丧失记忆了,没想到还是个傻瓜。
“我倒是比较认同陈耀东说的,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在车子几乎全毁的情况下,我居然只有手骨折,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使我现在记不起来那个‘傻瓜祁勋丰’,可我还是认为你是个福星。”
“你不只是骨折,你还、还忘了我。”刘福仍是忍不住抱怨。
祁勋丰说:“你不是觉得自己是衰星,很怕我出事,我忘了你不正好?那表示你认识的那个我已经死一遍了,现在的我是重生的,你还有什么好怕?”
刘福感动的看着他。她那么担心的事,他怎么可以三言两语就化解了?“祁勋丰,你这个朋友,我要定了。”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很开心,就算不像以前那样甜甜蜜蜜,却已经是打从他出事后,刘福想都不敢想的圆满了。
吃饱饭后,他坚持送她回家,两人散着步往她住的方向走。
送到门口后,祁勋丰说:“你的手机给我。”
刘福有点不解,但还是乖乖递了出去。
“你的电话号码呢?”他问。
她一面念,他马上用自己的手机拨出,等她的手机响了之后,他又替她做了些设定,之后才递还给她。“行了。有空再约吃饭吧。”
“好。”
和刘福分开后,祁勋丰一个人步行在小巷弄中,朝着外头的大马路走。他拿起手机打给司机,要他过来接他,电话还来不及接通,另一个巷弄忽然转出一辆车速挺快的机车。机车骑士看到他,也吓了一跳,龙头一偏往巷弄墙角撞去,而祁勋丰则为了闪避他同样扑跌出去。
幸好机车骑士只是轻微擦伤,连忙过来看看祁勋丰的伤势。“这位先生、这位先生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祁勋丰坐在地上,头痛情况加剧,眼前的人影晃动得很厉害,他用力地甩着头想看清楚——
……刘福还在珠宝店等他去接她呢。等一下要一起去和池静夫妇吃饭……
很多画面一一掠过脑海,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先生!先生!”
祁勋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犹豫了一下,骑士帮他接起,“喂。”
“勋丰吗?我是耀东,你现在在哪里?”
“那个……他受伤昏过去了。我是差点撞上他的骑士,我现在帮他叫救护车,我们待会儿医院见吧。”
冯臻妍一身有型的风衣外套,里头则穿着单薄性感的黑色洋装。
这段时间她真的受够了,不能再这样忙下去——不!是被整得团团转却无所作为!
她收了祁芳明的钱来假扮孙宜苹的妹妹,目的是要和祁勋丰搭上线,最好能成为他的女友。男人的嘴巴在床上是最松的,如此一来,她便能得到很多公司方面的机密,然后透露给祁芳明。
一开始她当然不愿意,可看到祁勋丰后,她心动了,毕竟他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老头子,而是个多金帅哥,即使没收祁芳明的钱,有这样的对象,她也愿意试试。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的不顺利,祁勋丰对孙宜苹显然没有他们预估中的执着,反倒是对现任女友深情得多。
她正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反败为胜时,他竟出车祸撞坏了脑袋,忘了未婚妻刘福,倒是记得前女友孙宜苹!
她本来很高兴,觉得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但后来她才知道,他记得的是孙宜苹还是他秘书时候的部分,而不是他们交往后。
结论是,她一个堂堂女医师被迫得成为秘书,每天和她不熟悉的商业文件奋战,唯一的贡献就是偷渡了一些文件给祁芳明。
她觉得自己够努力了,偏偏祁勋丰永远对她不满意,看她的眼神像看害虫,挑剔她的程度像是把她放在显微镜底下检视。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是……输得很彻底啊!
而且,最近的气氛真怪,该说打从祁勋丰出院,再度因为跌倒而回医院后就很怪。
最近,祁芳明老是咳声叹气,她不明白那老头儿还有什么好叹气的?联合子公司的会计主管要掏空子公司的事不是进行得很顺利?放出祁勋丰车祸、脑袋出问题,导致联通股票大跌,他再要人趁机购入的事也很顺利,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该不满的是她吧!当了“孙宜苹”快一个月了,她除了被操得半死,和祁勋丰的感情完全没进展,实在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祁勋丰出院后,她三番两次提起要去他住所探望,全被他拒绝,再这样下去,她即使有什么美人计也没得使啊。可没想到昨天,她又打电话问说可以去探望他时,他居然说“好?!”
太好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得把握机会好好表现。哼!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就不信凭她的身段,祁勋丰逃得过她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