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来……
“怎么会没来呢……”石磊喃喃地念着,他的眼睛盯着桌上的报告,试着再度把飘走的神思拉回来。
没几分钟,他的视线就移到手表上——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
“石先生……”黄大德——他公司的员工,有些迟疑地叫着他。
办公室所有人都注意到石磊今天怪怪的。
平常时他都会离开公司,但是今天他一直待在办公室。
平常时他做事情都很有效率,今天他们却看到他恍神了几次,而且竟然还出现自言自语的状态。
因为这样,所以其它人和他应对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石磊并不是个暴躁的人,但是他不笑的时候,有股气势让人自然而然地心生敬畏。
听到员工叫他,石磊拾起头。“什么事?”
石磊的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嘴角微微牵动,看来一派冷静;永远都让人难以猜透。
“这是新接到的案子。”黄大德恭敬地将文件放到他桌上。
“辛苦了。”石磊把文件放在桌上的一角。
黄大德愣了一愣,公司里其它偷偷注意着石磊的人也因为石磊的这个举动而张大眼睛,停下动作。
奇怪了。
每次他一接到案子,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快速地浏览过案子内容,和业务员讨论房屋的底价该怎么订,房子该怎么推销等问题。
这次石磊完全没有动静,黄大德愣住,一下子不敢离开。
感觉到黄大德还站在他的面前,石磊再度抬起头来。“有什么事情吗?”
“石先生,没有什么要指示的吗?”黄大德小心翼翼地问。
石磊看着黄大德战战兢兢的表情,莫名地有些感触。
在员工面前的他,严肃、深沉、冷静、有效率,可以信任,但难以亲近。
这些人别说像沈依荷一样,跟他一来一回地顶撞斗嘴,他们连跟他开玩笑都不大敢。
不过话说回来,沈依荷也是因为够笨,才会这么大胆。
他今天一整天没离开办公室,就是在等她来应征。
她这么笨,不来应征的话,他是可以少了一些麻烦。但是转个念头,他又担心她这么笨,没有生存能力,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挂心了她一整天,神思总就这样不自觉地恍惚着。
石磊拉回神思,简单地说:“今天很晚了,我明天看过之后,再跟你说。”
今天很晚了!今天很晚了?今天很晚了?!
所有的人第一个动作就是看手表。不晚啊,不过才晚上八点四十七分而已啊!
看完手表后,其它人瞪大眼睛,诧异目光一起投向石磊。
“我等会儿要离开。”回应他们的目光,石磊冷静地说。
他决定与其没有效率地留在办公室,不如早点离开去看沈依荷。
“什么?!”所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他们从来没看过石磊比办公室的其它人更早离开,甚至就连小除夕,他都是工作到半夜。
石磊的目光扫过他的员工。虽然他没有这么早离开过,但是这些人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大惊小怪了吧。
“石先生你生日吗?”有人好奇地随。
石磊摇头。
“该不会石先生中了头彩,要去提亲吧?”有人开玩笑地说。
石磊没有回答,只是瞥了开玩笑的人一眼,那人马上吓得闭嘴,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绷。
石磊看了看他的下属。
他的这些员工实在太没胆了,他又没有骂人,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石磊转了个念头,对着他的业务员,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月经来了,生理痛,所以要先离开。”
他的员工先是一愣,然后涨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努力地憋着。
石磊镇定地离开,前脚一走,后脚就传出压抑的笑声。
石磊皱起眉头。这些员工真怪,这有什么好笑的?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石磊驱车来到“鬼屋”。
“进去就发现,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他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他相信那是胆小的沈依荷所打开的。这样至少表示,她并没有离开这间房子。
如果他进去跟她讨电费,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石磊走进去,扬起嘴角。“昨天睡得还好吗?”
屋里只有他的声音回荡着,沈依荷并没有反应。
石磊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沈依荷该不会真的遇到鬼,或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他加快了步伐,进到了昨天那间房间。
房间里头连张床都没有,只见沈依荷头发凌乱地躺在地上,一身洁白的衣服脏了大半,两脚的鞋子散着。
“喂!”石磊喊着,心跳加快。
他不知道沈依荷的名字,因为喊不出她的名字,莫名地,他觉得喉咙灼热着,有种不安窜动。
沈依荷的皮肤雪白得近似透明,脸不正常地潮红着,嘴唇红艳艳的,艳得诡魅。
“喂……”石磊跪在沈依荷旁边,心急地摸上她的额头,不断地叫唤着她。“喂,喂,你醒醒……”
沈依荷全身发烫,石磊抱着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瘦弱得像是一碰骨头就会散了一样。
异样的感觉窜进石磊的胸口。
他还来不及细辨自己突来的情绪,沈依荷便轻轻地发出了微弱的声息。她像是沉陷在噩梦一样,声音显得痛苦。
石磊二话不说地抱着她往门外冲。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沈依荷被石磊送去急救,她的生命迹象稳定,只是发烧始终没退。石磊没有回家,半夜守在沈依荷的身边。
他坐在躺椅上,眼睛轻闭,沈依荷的一声轻咳,让他马上醒来。
他张开眼睛,沈依荷也张大着眼睛看着他。
沈依荷黑白分明的眼中写满了不解、困惑。
她的头还痛着,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昏倒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张开眼睛会看到石磊?石磊对她一笑,故意说道:“恭喜你获得解脱,这里是天堂。”
沈依荷皱起眉头,直觉地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上天堂?”
石磊笑了出来。
沈依荷不知道为什么,当石磊爽朗的笑着,她的心就急速怦怦的跳动着,目光无法离开石磊。
这可恶的人,竟然总让她觉得好看和迷惑。她不懂,他是这样冷酷无情,为什么又可以笑得如此明亮,笑得如此单纯。
“我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吗?”石磊笑着问。
“不像。”她摇头。“再说,看起来像好人的也不一定是好人。”说到这,她的眼眸一暗,想到那个试图强暴她的长辈,又害怕又觉得心寒。
看她的模样,石磊多少可以猜想得到她一定经历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要不然她也不会流落在街头了。
他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偏偏他又不擅长对年轻女孩轻言软语。“没想到公主也还有些江湖历练。”他说。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总是难以看透,加上沈依荷对于“公主”两个字很敏感,所以她马上皱起眉头。“不要叫我公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陷入紧绷。
石磊愣了下后,嘴角一勾。“是,女王。”他说这话,一脸正经,既不像安抚,也不像嘲弄。
沈依荷被他气得牙痒痒的,偏偏又觉得很好笑。
石磊虽然不会跟女孩子说好听话,但是他可以轻易地察觉到她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笑意。
“你不要再乱说话了啦。”沈依荷声音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维持着天生的娃娃音。
逗着她的时候总让石磊的心情不自觉地放松。“反正你的大脑不清楚,跟你说话随便乱说就可以了。”
被他这样一激,她的脸又气得红了起来,她微微地喘着气,胸口隐隐地起伏着。“浪费这么多时间跟一个大脑不清楚的人说话,那可见你的大脑也不怎么清楚喽。”
她生气地说着,心中恼怒每次在他面前都气质尽失,无法维持本来的好脾气。
跟他应答的时候,她的回答总是犀利敏捷,可是那模样还是十足的小女孩。细白的肌肤透着朝气勃勃的嫣红,水汪汪的眼眸睁得乌亮,小巧的嘴微微地噘着。
看着她的样子,他笑了,为了她平安没事而庆幸。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心跳莫名地快着。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不容易看透的人,但是这次她竟然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
他靠了过来,她吓了一跳,但是身子却没有往后缩。
通常有男生靠过来的时候,她都容易紧绷,特别是经过差点被强暴的事情之后,她更是如惊弓之鸟。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吓坏了还是怎么了,就这么僵着不动。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是他一贯有的从容不迫,好像靠过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的气息靠近,她敏锐地觉察,甚至可以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是怎么地热了巴来。
她的感觉异常敏锐,但是她的大脑却呈现一片的空白。
他摸上了她的额头,那厚实的掌心是怎样的温度,是怎样的触感,她都可以清楚地感受。
“你的体温好高。”他低声地说着。他醇厚的嗓音,听起来干净而舒眼。
他解释。“你发烧了,昏倒过去,所以我把你带到医院。”
他能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解释不了,为什么在看到她脸红通通的可爱模样时会想要靠近她。
心是怎么因为她而软、因为她而动,这些他解释不了,甚至无从觉察,只能顺着某种冲动行事。
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跳快了,脸更烫了。
一片的晕眩中,困惑人的幸福感竟这样窜了出来。空气暧昧而温甜,和她本来对他的讨厌完全不合。
她竟然感觉到被他照顾和保护,他本来不是一直欺负她吗?
“你该好好休息。”他这么说,声音压抑着,关怀如此的内敛,但那厚实的关怀却又让人可以轻易察觉。
他起身,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竟然觉得失落。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一片的困惑。
他是怎么了?!或者她是怎么了?!他们是怎么了?!
看着她迷惑的眼神,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对她突然太过温柔与亲近了。
“我不吵你了。”他这么说,聪明而自然地找到一个化解尴尬的方式。
他转身离开,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推开门的背影,突然莫名地急了。
“喂。”她叫着他。
他回头,两个人对看着,四目相接,时间有一刻胶着,沈依荷的心头强烈地撞着。
真没用,沈依荷的脸红了,他凝视的目光就可以电到她了。
他的睫毛很长,轮廓很深,让人一下子就会被他吸引。炯亮的目光透着他自己独有的冷静和温柔,稳定而让人信赖的气质,勾动了沈依荷。
他问:“有什么事吗?”大多数的时候,他跟她说话都是不笑的,如果扬起笑容的话,那大多是在作弄她。
沈依荷脑子里闹轰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么叫住他。
呆了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没事……我只是觉得应该要说再见的。”这样蹩脚的话让她的脸涨红。
“很好,很有礼貌。”石磊笑了出来。“再见。”他爽快地笑着,大方地说了再见之后才推开门离开。
石磊一走,沈依荷就把枕头抓过来,翻身埋在枕头里。
太丢脸了!她在干什么啦,竟然像个笨蛋一样傻呼呼地推动礼貌运动。她现在是想竞选模范生吗?
唉……沈依荷心理叹息着。她整个人头昏脑涨,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第二天早上,沈依荷被门轻轻推开的声音惊醒。“啊……”她低呼。
走进来的石磊被她吓了一跳,与她对看着。“你怎么了?睡不好吗?”
刚看到石磊进来的沈依荷眼睛睁得大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认床,本来就不是好睡的人,又作了噩梦。”
认床!石磊看着她。看来她以前真的是好命的干金小姐。
石磊淡淡地说:“我曾经在便利商店的门口过夜过。”
沈依荷是个敏感的人,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可恶,他又瞧不起她了。沈依荷生气了。昨天他温暖的态度,一定是她发烧之后的幻觉。
沈依荷说道:“如果当时我经过便利商店,一定会捐些钱给你的。”
她的反应惹得石磊嘴角上扬。他总是忘记了她的战斗力有多强。
“谢谢。”石磊说道;“原来你不只有礼貌,还很善良。”
他藉机嘲笑她昨晚的“礼貌”。
沈依荷脸泛红,倔强地挺直了上半身。“是啊,除此之外,我还很勇敢。”
石磊接口。“你是指你在鬼屋过夜的事情吗?”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嘲笑她。
只是他发现这样一来一回的对话很有趣,而且可以避开太过温存或是暧昧的气氛,所以他讲话才故意“酸”她。
“我自己杀了那只蟑螂。”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而骄傲地说着。
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人生的转折点了。
石磊大声笑了出来。
他不是笑她杀了蟑螂这件事,而是她说话的语气太可爱了,好像她的人生该从那一刻起发光发热发亮。
面对他的讪笑,她虽然红着险,依然维持着绝对骄傲。
“真是太厉害了、太了不起了。”他笑着。“小姐,请问你的大名?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沈依荷说道:“我叫沈依荷。”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着。
石磊说道:“我叫石磊。”
石磊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走到她身边,正式地把手伸了出来。“你好。”
不过他的打招呼方式和一般人还是不一样,因为他接着说道:“我是你的债主,请多多指教。”
沈依荷一愣。“债主?!”
“是啊。”石磊说道:“你以为住院,所有费用都是健保给付吗?剩下的都是我出的。”
沈依荷再度愣了下,脸困窘地红热着,有些恼怒地说着。“我会还你的。”
“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借你的原因。”他说得再自然不过。
沈依荷又愣了。虽然她的反应一向都算快的,但是她也得承认,石磊的话,有时候无情得让她接不上来。
她真的很气他这种态度,特别是她昨天还以为他是面恶心善的人。
“如果你愿意转到健保房的话,你的费用会比较省。”说完之后,石磊又接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健保房吧。”
沈依荷怒到一整个说不出话。
石磊当然知道沈依荷一定会很生气。
他这么激她,并不是因为瞧不起她,而是因为想要帮她。当他听到她会认床的时候,他觉得她需要更大的改变。而当他听到她敢打死蟑螂的时候,他也知道她绝对能变得更好。
他从皮夹掏出十张千元大钞,然后递给沈依荷。
沈依荷傻愣愣地看着他突来的举动。“干么?给我住健保房的吗?”她不自觉地学着他的语气。
“随便你。”石磊耸了耸胃。“反正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你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他的手里还捏着钱。
“薪水?!”沈依荷还没会意过来。
“我决定录用你了。”石磊简洁地说。
沈依荷愣了下后,喜出望外地说:“为什么?你为什么决定录用我?”她的心跳得很快,因为过于兴奋,使得细甜的声音显得高昂。
他老是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所以她无法想象到他竟然愿意用她。她希望是因为他肯定了她的努力和改变,所以愿意录用她。
相对于她的兴奋,他平静得近乎冷漠。“不赶快给你工作,你怎么还我钱?”
他的答案让她好失望,沈依荷高昂的情绪一下熄灭。“我还以为你怎么会录用我呢……”
沈依荷那双明亮的眼睛怎么转暗的,石磊都清清楚楚地看到。
他的眼眸闪过一抹温柔但不容易察觉的笑意。他再度把钱放到她的面前。“你该不会期待我说,因为你勇敢地杀死了一只小蟑螂,所以让我决定录用你吧。”
石磊脸上毫无表情,但是沈依荷被他逗出了笑。
她抬头看着他,他的表情不多,但是那双看不透的眼眸,总是吸引着她,让她在气恼他的时候,仍然会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
“这也是个好理由啊。”沈依荷碎碎地说着。
虽然他常损她酸她,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仍然成了她依赖的对象,她期待能受他的肯定。
石磊看着她说道:“底薪一万八,保障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成交奖金为四成。三个月之后,你就转为高级专员,没有底薪,但是成交之后的奖金可以抽六成。一间单人房一天要三千元,两天六千元,扣除掉这两天的医疗费用以及其它零碎的支出,我只能给你一万。”
沈依荷迷惘地问:“你到底是不是好人?”
不管怎样,他总是给她工作,这让他看来像个好人。可是就一个好人而言,他又似乎算的太精明清楚了。
她张大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他很自然地往她头上轻敲。“笨蛋!这种问题是没出过社会的人才会问的问题。”
他敲她的那种样子,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点难以言述的亲昵和疼爱。
“那你到底是不是好人?”她的脸微红,还是充满着困惑。
她不懂,有时候他好像在帮她,有时候又好像在欺负她。
她的表情还是让他勾动嘴角。“我应该是上不了天堂的那种人。”
说完后,他明朗的笑声扬了起来。
她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自觉也笑了。
虽然她曾经说过他一定不可能上天堂,但其实这样的想法已经慢慢地动摇着。他成功地让她困惑和迷惘,让她有时候很气他,有时候又禁不住地因为他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