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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仙房里的娇儿(上) 第3章(1)

  “染梅,你爬上床,是想要勾引我?”他戏谑的问,伸手抓着她的发辫。

  染梅充耳不闻,径自说:“四爷,这画是画在墙上的……”她原以为是将画作挂在墙上,如今才发现是以整面墙为画纸……这真是一大创举!

  她难掩激动神情,小手却不敢贴在墙上太久,就怕手温会让颜料掉色,可是却又极为心醉于此幅黄金雨落的画。

  这幅画和她见过的“满城飞花”相似极了,看起来像是它未完成的另一半画作,而且这里头还有个人……是代墨染把自个儿也画进去?

  他也和她一样,如此喜爱黄金雨?

  是了,肯定是如此,要不怎会有两幅画以黄金雨落当背景。

  敢情是鸡同鸭讲?慕君泽微扬起眉,干脆坐到她身旁,只见她双眼发亮,眨也不眨地瞧着画,仿佛已走进画的世界,眼里再无其他。

  那神情,像个画痴。

  仿佛瞧见了魂牵梦萦的画作,让她忘了身在何处。

  这神情挑动着他。

  如果就连神情都可以作假得如此真,那么他被骗一回,似乎也无所谓。

  正忖着,就见她突地侧眼睨着他,遮掩不住笑意地问:“难道四爷和墨染大师是好友还是至交?”

  慕君泽唇角缓缓凝起坏心眼的笑。“不过就是一幅随手挥洒的画,就让你把他给捧上天了。”

  “胡说,这画分明就是精致极了。”

  “你瞧,”他指着画作上方模糊的一片鹅黄色。“咱们依画技而论,这里稍显粗糙,他大可以轻点出花串,形成前后交错的阴影,可是他却大片着色,岂不是太敷衍?”

  “不对。”染梅摇头失笑。

  “你在笑什么?”

  “亏四爷也懂画,难道四爷看不出这意喻吗?”

  慕君泽微眯起眼。“愿闻其详。”

  “墨染的画作大部分都是以春夏两季为背景,当然有的时候是画师本身的喜好,但是依奴婢所见,墨染画中的黄金雨代表着国家富庶,代表着天下无争、百姓安居,在这状况底下,这一大片黄色代表的是天,亦是天子,自然不得轻点以阴阳技法呈现,而是得要大片着色,以敬天子庇护天下。”

  慕君泽呆住,向来平稳的心跳突地加快。

  她为何会懂?她怎么会懂?!

  这是他年少的画作,是他感恩于皇族对慕家的宠惜,将天子比喻成他最爱的黄金雨,赞喻天子恩泽天下,可落到他人眼中,这却成了通敌暗示,导致他入狱,如此讽刺!

  “四爷?”瞧他脸色微变,她不禁低声唤着。

  “你就认定那黄金雨是国家富庶、天下无争之意?”他不着痕迹再问。

  “四爷,齐月人……咱们齐月不论神佛,但是却喜欢以意化物,这黄金雨怎么看都是喜庆之色、吉祥之形,如此推测是恰当的,再者,墨染必定极喜欢黄金雨,否则不会一再入画。”

  这几日,她在绮丽斋搜出了那本墨染画春秋,一再翻看。“画者会将心思藏在画中,借由画可以解读画者所想,而我看墨染,画风奔放,色彩大胆,看似随性却又不失原则,总是挑选春夏两季的景致为背景,在在点出墨染以身在富庶的齐月为荣,那一幅幅的画都像在说话,骄傲地道出他的轻狂和尊崇。”

  慕君泽听得一愣一愣,莫名的有股酸意从心底窜出。

  她懂他的画……她竟懂他的画!

  他相交满天下,却无知己,旁人看他的画,只点画技和色彩,就连极喜爱他画作的敦亲王,都不见得能像她说得这般精准,点出他的心思。

  心,狠狠地悸动,好似被她意外闯入,他却不想驱赶,一如她站在黄金雨下,仿佛那是她合该专属的位置……要是能有她作陪,写意作画,此生还有何憾?

  忖着,他突地低低笑了,为这荒唐的命运安排而笑。

  两刻钟前,他打算赶她走;两刻钟后,她教他如此喜欢。

  “奴婢说对了。”瞧他笑着,她面露骄傲地道。

  要说别的,她不一定懂,但是说到画,不是她要自夸,在她面前,一幅画犹如一首诗,吟唱着诗意,一看就懂。

  “了不起的丫鬟。”他只能这么说。

  “可是四爷还没跟奴婢说,四爷和墨染大师是不是知交。”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管怎样,肯定是有交情的,否则大师怎会在四爷的寝房里作画?”染梅双手环胸,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过急还是怎地,竟牵动了衣襟上原本就没系紧的系绳,随着她摇头晃脑,那系绳逐渐松脱,衣襟敞开。

  “要这么说……也成。”他漫不经心地点头,微抬眼,见她露出胸前大片雪肤,还有在肚兜底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他眉头微扬,心想该要怎么提醒她,她才不会又给他苦头尝,突地瞧见那肚兜边缘隐现一抹艳红,不像是胎记,似乎像是剌青……一个小姑娘胸口上会有剌青?

  “那大师近来还会再到书肆吗?或者是会找四爷一叙?”她浑然不觉春光外泄,满心幻想。

  如果、如果墨染就在她面前,她的心一定会停止跳动,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你想见他?”慕君泽随口应着,心忖着如何将那抹艳红看得更仔细,又能不让她误解。

  “如果可以的话。”她紧张万分地说,仿佛墨染已在面前。

  慕君泽低低笑开。“染梅,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瞧她那般神往,面露羞怯,他几乎已经猜到她的心思。

  又也许该说,在瞧见她那和墨染相似的画风时,他隐约猜到她是小姑娘心思,倾心墨染之才。本来,说出真相也没什么,只是碍于她的身分不明,他自然得要多方防备试探,毕竟慕府可不是只有他一人。

  十年前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

  “呃……奴婢想,他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文人墨客,浑身书卷味,举止斯文多礼,但又有几分轻狂傲气……至于面貌,必定是清秀,不需俊颜,光是出众的气质就能将他衬托得非凡超群,风流不羁。”她喃念着,羞红一张小脸。

  慕君泽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毫不客气地爆开笑声。

  染梅回神,又羞又恼地瞪着他。“那是奴婢的想象,但奴婢以为,他必定和奴婢的想象相差不远。”

  “依我看,你还是别见着他才好。”他闷笑道。

  气质出众,非凡超群……光是一幅画就能教她想象这么多,也许她也可以考虑写书。

  如果她知道墨染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奴婢不在乎外貌,奴婢欣赏的是墨染大师的才华。”她抿着嘴。

  “可惜,他没有外貌也没有才华。”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喃。

  染梅皱着眉,还未开口,倒是先听见了开门声。她回头望去,就见向临春的身影映照在纸门上头。

  她狐疑地拧着眉,心想自己不过是和四爷在床上谈画,犯得着……

  “别担心,我将你护得好好的,没让人瞧见你这冰肌玉肤。”

  “嗄?”她慢了半拍才发觉自己的衣襟竟被他抓着,仔细一看,她衣襟上头的系绳不知何时掉落,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何时被拉进他的怀里。“四爷,你太放肆了!”

  她极力挣扎,然一用力衣襟就敞开,直教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动作,气恼自己竟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浑然不觉清白已经毁在这男人手里!

  “别不识好人心,你这系绳没系好,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提点你,一双眼都不知道要搁到哪去。”就知道这正经丫头对他的评价不会太高。

  “是、是吗?”她有些存疑。

  “染梅,不需要对墨染有过多的想象,他不过是个男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他难得神色正经地道。

  染梅不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分不清他是正经还是在挖坑准备戏弄她,好让她傻傻地一路栽下去。

  “我说过了他现在早已改画裸女图和秘戏图,你要是想看,绮丽斋里多的是。”话落,他轻柔地替她系上系绳。“不过要是你对这风景图有兴趣,倒是欢迎你随时进我的寝房,爬上我的床。”

  染梅不等他绑好系绳,立刻跳床逃难去。

  她满脸通红,羞恼难平地瞪着他。“我才不会再踏进四爷的寝房!”这登徒子满脑子不正经,而她只要一见画就会忘了身处何处……在这种情况下,岂不是真要把自己赔给他。

  “染梅,话可别说得太满,这幅画可是墨染封笔前的最后一幅风景图,这天底下,你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幅。”他背贴着内墙,像是躺进了漫天黄金雨。

  “墨染大师的画作有这么少吗?”她怀疑。

  她知道得太少,太容易教他玩弄于股掌中。

  “你可以去问任何人,墨染所有的画作有十九幅被收进宫中,这是第二十幅,民间绝无仅有的一幅。”

  染梅看着那幅画,不知怎地,明明画中人的五官不明,但总觉得和四爷有几分相似,甚至眉眼之间有抹放浪不羁,玩世不恭。

  “当然,你也可以立刻爬上床,我可以和你彻夜畅谈墨染。”

  那低醇的呢喃像是鬼魅的诱惑,对染梅而言,确实是难以招架,但她脑袋还够清醒,记得他刚刚的恶行。

  “夜已深,恕奴婢先告退。”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他笑说着,没有半点遗憾口气。

  “奴婢退下。”

  看她快步离开,他才低低笑开。“真是好懂的嫩娃,亏我防备得像个傻子。”他哼笑了声,带了点自嘲。

  回头看着画,敛去笑意的黑眸藏着难测寒鸷,旋即走到隔壁书房,提笔蘸墨,却是久没下笔。

  染梅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和拍门声,不时夹杂着急促的对谈。

  “拍门拍这么久也没人应,是不在还是在睡啊?”

  “瞧见四爷带来的丫鬟了吗?”

  “没有!我到画室后头的两个院落找过了,就是没见着她。”

  “染梅姑娘!你在不在呀?”

  谁在叫她?听那嗓音好像是书肆的小厮……染梅意识迷蒙地张眼,然那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似的,重得硬是不肯张开。

  有什么法子,她辗转到天快亮才入睡,而现在……她猛地张眼——糊上霞纱的门窗透进金光,吓得她赶紧坐起身。

  糟了,这天色竟亮成如此……

  “临春,你来得正好,你可有瞧见染梅姑娘?”门外书肆小厮急问。

  染梅下床就昨晚洗脸的水随便抹了抹脸,随意扎起发辫,听外头传来向临春一贯的细语声。

  “我没瞧见她,找她做什么?”

  “敦亲王来了,说要找四爷,可四爷还在睡,我唤了几次不醒,只听四爷咕哝说要染梅唤他才肯起身。”

  在那急得快掉泪的小厮话落瞬间,染梅已经开门,就见外头站了四个人,一个向临春,一个则是见过的书肆小厮,另外是书肆里的伙计。

  “我马上去唤四爷。”她忙道。

  “快快快,跟四爷说,我已经派人先带王爷到湖上小亭落坐。”

  “我知道了。”她快步走向慕君泽寝房,就见他睡得好似颇沉,外头那么大的声响都吵不醒他,他面向内墙,被子一半都快要掉下床。

  “四爷,该醒了,王爷来了。”

  慕君泽像是睡得极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四爷。”她再唤一声,不敢相信他竟像是睡死了一般。

  难不成他昨晚当贼去了,要不怎会叫了这么久还不醒。

  都已经快六月天,她热得都冒汗了,却见他拿被子把自己盖得密不透风,她光是瞧着都替他热。

  “四爷,醒醒!”她放大声量吼着,等了会,深吸口气道:“四爷,失礼了。”

  对付叫不醒的人,第一招就是——掀被子!她要是力气够大,说不准还能连人带被地揪下床。

  然而,说来也怪,她使劲掀被,却觉得这被子轻得很,不费吹灰之力便掀起,因为床上的人适巧翻了身,她垂眼望去——“啊!”

  完了,她的眼睛要坏了!

  看见了,她全都看见了!

  慕君泽打了个哈欠,抬眼望去,就见她将被子自头上蒙往,好像如此就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叫什么?”他侧身,探出长臂扯她手中的被子。

  “四爷为什么……”她本该义愤填膺的口气瞬间弱了下来。

  完了,她真的看见了……他不着寸缕,毫无遮蔽地教她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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