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畔最大间又最负盛名的酒楼莫若「太白楼」了,它也是整座永定城里最高级也最昂贵的酒楼,很多达官贵人、富商豪客,都以在太白楼里设宴招待客人为荣,据说预约宴席的名单已排到三个月以後了。
今日太白楼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因为永定城里的名门望族李家,大手笔包下整间太白楼,要为李老太爷庆祝八十岁的寿诞,设宴招待来自四方的亲朋好友。
在这次李家宴请的客人名单中,最引人注目的贵客就是炎教教主。
当月书弦抵达英州并打听到这个消息时,距离李家举行寿宴的日子已经很接近了,只能说她的经验与能力,还是没有师姊妹们那麽老到与周全,所以等她确定炎教教主会在李家寿宴当晚夜宿太白楼时,她已来不及制造一个假身分混进去了。
这可是个大麻烦啊!月书弦烦恼的想。这个炎教教主据她调查,平时深居简出,外人想接触到他简直难如登天。好不容易有这麽一个他外出并会夜宿的机会,如不趁这个机会与他搭上线,下次又不知要等到什麽时候了。
这样她哪时才能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毕竟以她三脚猫的武功,想溜进炎教总坛困难重重,更别说溜进去後,还想若无其事的接近炎教教主并和他打好关系,光想像就觉得很不可能。
就算她运气超好的能顺利溜进炎教总坛,还幸运地遇上炎教教主,人家还没有马上把她当可疑的奸细处置掉,容许她自由发言,那她又该说什麽呢?
总不能明着说──教主你好,我是离门派来的弟子,我是来诱惑你的,所以我真的不是什麽可疑分子,请你放心大胆的被我诱惑吧!
会偷偷溜进人家总坛就已经够可疑了,还说了这一番话,她如果没有被当场宰掉,她都怀疑起炎教教主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
所以这招很明显的──行不通啦!
可是没关系,山不转路转,好险,她还打听到另一个有用的消息。
据说寿宴当天李家为了能让宾主尽欢,特意包下了百花楼的一干红姑娘,要这些千娇百媚的姑娘晚上好好招待贵客。
难怪那个炎教教主要留宿太白楼了,师姊说的果然没错,男人的天性就是好色!
月书弦暗中找上百花楼的老鸨,使了不少银两打点,让老鸨把她安排到这些红姑娘里面,再将她派到炎教教主的房里伺候。
这也是她现在会愣在这里对着窗外发呆的原因。
她知道今天的寿宴上众人一定会饮酒作乐、互相应酬寒暄拉关系,不然就是尽情享受美食、欣赏主人家安排的歌舞表演等等,但花费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都快要半夜了,李家不是安排了红姑娘陪寝吗?这麽晚了还不放客人回房,是要姑娘们怎麽陪啊?
这些人是怎麽搞的?拖拖拉拉还不散席,她都快无聊到睡着了。
要不是谨记着自己还有任务在身,等会儿要不择手段的诱惑炎教教主,依她长年来的正常作息时间,她早该在香甜的梦乡里了。
她只能幽怨的看着一旁华丽的绣床,上头的锦被软绵绵的还薰了暖香,感觉就很舒服很好躺。
她真的好想趴上去睡一觉喔……
就在月书弦快打起瞌睡,头也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的时候,「吱呀……」一声,客房的门被推开了。
她顿时打了个冷颤,心也卜通卜通的狂跳起来。
他来了!终於等到这个时候,她要开始执行任务了。
她觉得超紧张也超兴奋的!
她睁着还有些水润显得迷蒙的大眼睛,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想看清楚炎教教主的模样。
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华美的屏风,绕过银红的纱帐,最后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脑中急转着应对的方式。
依照金师姐的教导,这时候她应该要缓缓起身,并用最娇媚柔细的声音说:「大爷万福。小女子名唤月书弦,今晚请让小女子伺候大爷入寝。」
可在看到眼前的男人后,月书弦却难掩惊讶的直直站起来,起身的动作既不优雅也不柔媚。
事实上,她连要尽量娇媚说话的技巧也都忘记了。
她愣愣看着那个儒雅温文的年轻男子,脱口说出:「没有弄错吧,你这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书生,就是炎教教主?」
可能是被师父的冷酷威仪镇了十几年,在她的想像里,能让师父批评为冷血无情的炎教教主,应该也是个非常冷硬严肃、极其难缠的老男人。
而且炎教和离门作对这么多年,害死了不少师姐妹,所以在她心中,她早认定带领炎教的教主一定是个冷血又残酷,看起来阴狠毒辣的老家伙。
可她眼前的男子虽然身形高大却不让人感到威迫,且肤色温润如玉,目若朗星,气质温文儒雅,还隐带着一丝雍容的贵气,看起来就像个教养很好的翩翩贵公子。
如果她是个寻常姑娘家,若有这样的男子前来求亲,她一定会点头答应的。
她敢保证若让师姐妹们看到这个男人,一定会有一海票的人失了芳心,从此害起相思病。
胡乱想到这,心突然一慌,有种对不起师门的罪恶感。
月书弦连忙收敛心神,并暗暗斥责自己。
人生得俊朗又怎样?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要统领好一门一派可不是面容俊美就可以了。
要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草包,可是没有用的!
但不管怎么说,要把眼前这个年纪人约才二十出头的俊朗贵公子,和她心里一直以来认定的冷血残酷老男人形象对应上,是有很大落差的,所以她失态了,而对方也被她突兀的反应及问话弄得一愣。
沉默好半晌,低沉而富磁性的好听声音从男子的口中吐出,内容却意外的简洁有力,「你是谁?」
「我是月书弦啊。」在师门里养成一旦被问话就要好好回答的惯性,让她直接报上姓名。
就见男子眉头轻皱,她马上想到他要问的应该不是她的名字,是想问她的来历吧?
她连忙补充说:「我是李家大爷派来的姑娘,是今晚要来服侍炎教教主的。」
话说到这,她晶莹的美阵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心里突然闪过另一个念头,于是开口问:「请问公子,你就是炎教教主吗?」
他该不是走错房间的哪家贵公子吧?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身草莽的炎教教主。
听了她的回话后,男子却叹了口气,然后淡淡的说:「原来是这样。」
这样是怎样?月书弦直直盯着他,美眸里流露出浅浅的疑惑。
那男子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反而走向大床,动作优雅的挥了挥手说:「我不用姑娘陪睡,你可以下去了。」
「什么……」她不解的皱起眉,但很快意会到这个回应代表的是他真是炎教教主!
她因为惊讶眼前男子真是她的目标人物而不自觉抬高的音调,听在炎教教主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我知道你拿了李爷的钱没伺候我就是失职,不过你不用怕会被责罚,我不会把实情告诉李爷,明天还会跟李爷夸你两句,所以你尽管去向李爷领赏就是了。」
轩文睿真没心情跟这个女人上床翻云覆雨,一来,他并不好寻花问柳这套,所以不用人陪睡。再者,他和李爷实在无话可说,对于这种宴会他也不怎么感兴趣。
为了不想多跟闲杂人等交际应酬,今晚在宴席上他自顾自的喝酒,现在他的头已经有点昏了。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刚刚听得很清楚,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没有弄错吧,你这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书生,就是炎教教主?
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不会感到高兴,尤其被人看轻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因为他是家中的老么,还是小妾的儿子,地位比不上两位由正妻所生的兄长。小时候他和母亲常受到旁人的白眼与轻视,也因此吃了不少暗亏。
可他不愿咽下这口气,更刻苦努力的读书,练功也都比两名兄长勤奋许多。这么多年下来,他终于成为文武双全的男子汉,武功也比两名兄长还要高强。
也是这样的成绩,让父亲一改小时候对待他与母亲的轻视态度,现在他可是教主最疼爱的小儿子,还有意让他继承下一任的教主之职。这回他代替父亲参加李家寿宴,就是以代教主的身分出席的。
他爹的用意,是想让他跟与炎教有往来的门派或家族先打个照面,让大家熟悉他,等明年开春,就会正式宣布他是教主继承人。
因此,即使现在已没人敢再轻视他,敢因为他是小妾之子而瞧不起他,他还是不能忍受有人看轻自己。所以这女人触了他的逆鳞,从一开始就惹得他不快,他对她也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真不晓得是哪家花楼教出来的愚蠢姑娘,这么不懂说话,也不明白该怎么讨好客人,别让客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