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稳定后,焦黎儿又雇请了两个帮手,这两人都是常客,家境小康,想学一手功夫,焦黎儿不藏私,能教的她都教得仔细。
店内人手一多,她也让自己跟陆晓山夫妻排假休息,他们有孩子在宁安侯府当差,放假就能去看看孩子,她也不那么累。
先前的供货问题,袁靖渊已向她坦承,一切都是桃花惹的祸,她没放心上,还做好了准备,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女子心仪他,而来找碴。
不是她想太多,而是随着袁靖渊当了官,京城各家邀宴也跟着多了起来,她偶尔跟着去,就能看到很多美人儿见他俊朗的模样,连路都快不会走。
时间飞快,转眼入秋,这一日,秋高气爽,一辆辆马车络绎不绝的来到宴客的和宁伯府的门口、众人下车后,被迎进府内,男女来客一直走到园林入门,才各分一边。
然而,其中的袁靖渊还是太过耀眼,不少姑娘都羞答答的望着他,直到身影瞧不见了,才依依不舍的往庭园里去。
园里布置美轮美奂,摆设宴席,另一方,还有伶人演奏丝竹,宴会座次自然是依身分地位来安排的,因而焦黎儿就被排到最后临门的位置。
这些内院管事婆子等等,个个眼睛雪亮,知道谁该好好伺候着,毕竟拿到手的赏银可不一样啊。
来客中,就数靖王妃最尊贵,她头戴朝阳凤冠,二一袭红锦服,整个人看来艳丽雍容,风采非凡。
由于袁靖渊曾跟焦黎儿提过,靖王曾在他求师时指点方向,因而在得知靖王妃也对她的点心青睐有加时,她还特别送去靖王府几回,两人自是认识的,但在这种场合,她也只能向她行个礼,毕竟她身分太低,而围在靖主妃身边的不是高门贵女,就是那种有诰命的妇人。
衣香鬓影,众人言笑晏晏,相当热闹,随着赏花人群散开,也有男子进入花园。
焦黎儿也跟着几个小姐赏花,虽然她比较想回家试做新糕点。
她才刚走神,突然有一略带尖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男子读四书五经,女子要讲穷德容言功,女诫女四书更是闺阁中该阅览之书,就不知袁夫人读了多少?”
焦黎儿见走在身前的几位姑娘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也不自觉的回头,就见叶樱樱那张娇艳如花的脸上带着一抹轻慢。
叶樱樱见到她双眸盈亮,肌肤粉润,似乎比上次见到更美了,再想到自己整整被父亲禁足两个月,今日才能出府,却又见到她跟袁靖渊坐看一辆破马车过来,也亲眼看到袁靖渊看着这女人时眼神有多么温柔深情,她就满心愤恨,那应该是他凝望自己的眼神!
叶樱樱压下心中怒火,抿唇看她,再笑了笑,“我在问你问题呢,袁夫人。”
“原来是问我,叶姑娘说的那些我可能都没读,我是跟着我爹识字的,也学些道理,另外,叶姑娘也不需叫我袁夫人,叫我黎儿便行。”焦黎儿答得大方,全身上下的衣饰虽然没有四周的高门贵女来得华贵出色,但神色中也不见一丝自卑,她眼神明亮,笑容可掬。
“你没读啊,真是好大的福气,就这样的也能与探花郎结成连理,怎不让人艳羡?”叶樱樱看着她笑说,但弦外之音是如此平庸之辈竟与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成为夫妻,这好比一束鲜花插在牛粪上。
在场不少闺秀都暗暗嫉妒焦黎儿抢先成了袁靖渊的妻,这会儿,叶樱樱出头,她们也不插手,乐得看戏,眼里多少也出现轻视或挑衅。
焦黎儿又不是真的笨,哪能没听出她的嘲讽,但她不想跟对方针锋相对,仍笑着顺着她的话道,“对啊,我也是一直谢谢老天爷,给我这么大的福气呢。”
“噗……”
有人忍俊不住笑了出来,这是笑焦黎儿笨,连好话坏话都不会听。
但也有人是嘲笑叶樱樱,毕竟她仗势着出身比一些官家小姐高了些,时不时的不留情面修理人,人缘是好坏参半,讨厌她的就是笑她白忙一场,人家又听不懂她的话。
叶樱樱又哪里不知道这些常常在京城各大邀宴出没的大家闺秀的心态,但她现在最恨的是焦黎儿,那些人日后再收拾就是了。
“袁夫人也认为是福气,可是怎么好像无福消受啊?要知道,士农工商,士可是国之根本,商户低贱,你既已成官夫人,怎的还抛头露面的做起生意、整天身上只闻铜臭味,你是不是就是抛不掉那寒酸粗鄙的本性?”
此言一出,整个花园里先是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接着又突然鸦雀无声,这明晃晃的辱骂令众人皆呆了。
在众人的沉默及注视下,焦黎儿脸色微微泛白,身子都觉沉重,她不想反唇相讥,不想得罪叶樱樱这种已经对她使过坏的官家女,她更不想生事,破坏众人赏花的气氛及兴致,但她想忍气吞声,有人却挺身而出。
“我的夫人的确很努力的在挣钱,袁某今日若能沾上成功二字,有一半以上的功劳都是因为她。”袁靖渊越过几名友人,走向焦黎儿,当众握住她的手,坦荡荡的道。
“夫妻一体,妻子的快乐便是丈夫的快乐,我的夫人对做点心情有所钟,孜孜不倦的学习练习,所用心力靖渊皆看在眼底,不管是否身上只闻铜臭,或是寒酸粗鄙,我都支持她闯出一片天,请在场的诸位至内人的点心铺多多捧场,袁某自当感激万分。”
他拱手请托,说着赞美妻子的话,却不让人反感,只显得夫妻情深。
焦黎儿眼眶微红,仰头看着丈大,他回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好、好,袁大人既然如此说,本王妃也就不客气了,下个月本王妃要举办品茶会,袁夫人可否替本王妃设计几款茶点?”靖王妃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亲切握着焦黎儿的手道。
“好,当然好,乐意之至。”焦黎儿立即笑着点头。
靖王妃开了头,几个与她交好的贵女也都卖靖王妇面子,邀请焦黎儿为自家宴会设计茶点。
袁靖渊退到一旁,宠溺的眸光毫不掩饰的看着妻子。
叶樱樱深受打击,见焦黎儿一脸笑意,她不由得握拳,还想上前争论,她的手腕却陡地被人扣住,她一回头,就见到与她同来的母亲——她刚刚是特意甩开母亲来找焦黎儿麻烦的。
“你够了。”文德郡主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又往她们母女这儿看过来,她回以得体的一笑,再瞥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嬷嬷。
该名老嬷嬷立即走到叶樱樱的另一边,一手也隐密的扣住小主子的手,不让她挣脱开,扯得她不得不跟着走开。
三人绕到无人僻静的花园角落,文德郡主让老嬷嬷守在路口,别让人过来。
看叶樱樱级绷着一张俏脸,文德郡主眼中闪过气愤,丈夫禁足女儿两个月,本以为她明白了,才带她出府,谁知她当着全京城有家世有地位的权贵人家,闹出一场与平民老百姓争夫的丑事来,这是低看她自己,也惹出笑话!
而看女儿那紧紧咬唇的不满神情,再多说也无用。
文德郡主如此一想,也不打算劝了,沉声道:“我们先离开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不要,我就这么走了,不让人看笑话吗!”叶樱樱气得跳脚。
文德郡主气不打一片来,“你还嫌闹得不够!我跟你爹真的是把你宠坏了,让你变得如此跋扈愚蠢,你不过是喜欢袁靖渊的容貌,这京城比他长得好的又不是没有,你何必纠缠他?再者他父亲不过是一个落魄秀才,依你的身分,要嫁什么高门大户没有!”
“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他,且靖王及秦大儒都相当看重他,连父亲都说他的确有才,他日后定能位极人臣。”叶樱樱委屈的落泪,“母亲,我只要他,你帮帮我嘛。”
文德郡主头都疼了,她就只生了这个独生女,从小疼到大,一直是予取予求,但是,袁靖渊已是别人夫婿,要她这个娘怎么帮?
不过,也难怪女儿春心荡漾、对袁靖渊如此的上心,刚刚她比其他人都更早注意到袁靖渊,彼时她的女儿正刻薄的以言语羞辱焦黎儿,她却是将那名风采不凡俊美男子的神情变化尽收入眼中,那凛冽的眼神及威严的气势都显示他绝非池中物。
在知道他就是袁靖渊后,她不得不承认,他怎么看都不似小门小户出来的,再到他挺身为妻直言,凝睇妻子时的柔情与信任,连她都要动容了。
不过文德郡主最终没有跟着女儿发疯,硬是派人先跟主人家道歉,指临时有事即携女儿先走了。
叶樱樱自然是哭闹不休,文德郡主这当母亲的劝不了,户部回来的丈夫却是一入家就冲进女儿的闺房把她怒骂一顿,再次禁足她一个月。
少了叶樱樱的京城,仍然热闹,她妒忌刻薄的言语也在各宴会里流传,被人加油添醋,愈传愈离谱,大有她要杀人抢人夫的倾向。
台面下的是非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站在台面上的焦黎儿却不知道,为了靖王妃的品茶会,她忙得不可开交,她也在袁靖渊的陪同下,走了两趟靖王府,第一次先品尝茶会当日的茶,回去又设计几款新茶点,第二次则带着完成品送去给靖王妃。
深秋时分,在枫红层层的这一日,靖王府迎进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花园长长席桌上摆放各式名茶搭配各式茶点,来客也各有喜好,不论是大红袍、狮峰龙井、碧螺春、普洱等等,宾客们搭配着好茶一一品尝茶点,人人面露惊艳,不知该说是茶好还是茶点好。
京城各世家显要间互有往来,不是亲戚就是姻亲,什么好事儿,就像风一样吹了去,传了遍。
焦黎儿这次茶点是色香味俱全,而且都是一口大小,精致合宜,在靖王府宴会中大放异彩,透过各个宾客的嘴,点心的美味宣扬了出去,她的点心成功打入权贵圈子。
时序入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今儿一早又刮狂风,枯黄枝叶落了一地。
天寒冻人,粗使丫头缩了缩脖子,拿着扫帚沙沙的扫着,边扫还边不安的瞅了屋子一眼,就怕扰了屋里的主子叶樱樱。
小姐要抢探花郎的流言蜚语直到前阵子,在老爷、夫人特意放出消息说替主子议亲后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但小姐从此更是鲜少出府,府里的下人都清楚小主子在得知那些流言时,狠狠的发了顿睥气,还气病了,躺在床上约莫十日,才恢复健康。
此时,叶樱樱的闺房里烧了地龙,热呼呼的,她舒服的躺卧在软榻上,白勺跪坐在地上,手拿木槌轻轻的替主子槌腿。
小圆桌上,摆着茶点及热茶,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看着桌上那以梅花花瓣制成的鲜花糕,精致得像朵真花,就是购自焦黎儿的点心铺,还是限量的。
叶樱樱神情一冷,伸手将鲜花糕丢到地上,白勺弯身要捡,却听主子吼了声——
“滚!”
白勺吓了一跳,一抬头见主子的表情,她连忙起身退下去。
叶樱樱一脚踩上糕点,她使劲的踩,咬牙切齿的踩,好像踩的是焦黎儿那张纯净如水的笑脸。
她的父母已经在为她相看婚事,但她心里只有袁靖渊,没一个看上眼的,虽然这阵子她极少外出,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只要砸钱就能得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所以,她知道袁靖渊在户部做得很好,他一点也不在乎有个卖点心的妻子,休沐还到点心铺帮忙,小夫妻恩爱非常,让人羡幕。
她很恨他,他为何不要她?她真见不得他过得舒服,凭什么他可以置身事外,过得幸福,而她一个金枝玉叶却丑闻缠身,还有焦黎儿,她的生意愈来越好,听说,人也愈来愈美。
叶樱樱抿紧薄唇,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中的女子,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霾,皮肤似乎更苍白了,她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喊人进来收拾一番屋子,再梳妆一番,披上锦锻披风,步出屋子,往父母的院落走去。
这一路上,丫鬟小厮都连忙低头行礼,不敢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