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的咖啡口味,和她泡出来的一模一样,过去两年来,每天负责泡咖啡给他喝的人,似乎是个助理秘书。微颤的按下内线,他的声音再也不能平静。「杨秘书,以前帮我泡咖啡的那个助理秘书……叫什么名字?」
清楚分明的女音平板的说:「总经理是指秘书处因车祸而离职的那位同事吧?她叫做连晨悠。」
闭了闭眼,冉卫没有道谢就切断通话。
然后,脑子里无端出现那个白胡子老头,以及他那句惹恼他的话——
别人家的老婆……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冉卫无法不这样想,也很惊讶理性的现代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是慕天的观察报告、妻子的奇异改变、那杯咖啡、那个怪老头,全都巧合得让他不得不相信。
秦慕天看好友一脸震惊不信,只当他还没从自己可笑的推测中恢复,为了避免被嘲笑,他决定走先。
「回神啦,记得忘掉这个荒谬的推理,万一以后你老婆再性情大变,我绝对不会再做这个愚蠢结论的。不过你还是带她去让医生彻底检查一下吧。」
闻言,冉卫突然面无血色。
「你的意思是……它还会再发生?」他会失去他现在的老婆?
「我哪知啊,老子开的是征信社,不是精神科。」挥了挥手,秦慕天潇洒离去。
冉卫不由自主的摇头,双手握得死紧。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一想到会失去现在的老婆,他就心慌意乱得不知所措。
从第一次见到颜心暖,到与她步入礼堂那段期间,他根本是心如止水,连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感受不到,可是车祸过后的颜心暖,却总是让他觉得惊喜、心疼与担心,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他身边了……
光想,他就心痛得快窒息。
*
冉卫几乎是一路狂飙回家的。一推开家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洁净清新的味道,就像有人刚刚大扫除,把家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彻底的刷洗过一遍一样。
他还没有打电话给帮佣,所以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会打扫家里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老婆。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却没看见她的人影。
他在玄关处踢掉鞋子,匆匆走进一尘不染的屋里,将公文包丢在沙发上后,便开始四处找人。
「老婆?」
房间里没人,浴室里也没有,书房、客房的灯都是暗的,那么就剩下后方洗衣服的那个后阳台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房子最里端的后阳台走去,那里的灯是亮的,她果然在那里。
「老婆?」打开通往后阳台的门,冉卫原本着急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了。只见他的老婆将长松发用个大夹子夹在脑后,穿着他的运动裤和旧T恤,整个人坐在窗抬上,用力的刷洗着窗户。
听见他开门和叫唤的声音,连晨悠转头看向门口,然后呆若木鸡。
「你……」她张口结舌的只说了个字,便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不合宜,手忙脚乱的赶紧从窗台上爬下来。
「你……呃,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双脚落地后,她有些尴尬的重新开口。
「妳在干什么?」冉卫故意板起脸问,心情却很好。
她没有不见,她还在他的屋子里,做同样的事情。
她还是她,没有变,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我……呃,就是……洗窗户。」连晨悠有些手足无措。
惨了,冉卫才说过不准她做家事的,现在被抓包,他一定很生气吧……
「为什么要洗窗户?」
「就是……呃,没什么事做,所以……」
本来冉卫还沉浸在老婆没换人当的喜悦里,可一看见妻子脸颊上尚未痊愈的伤,假装不开心的脸就变成真不满了。
「妳的伤还没全好,没事做不会休息、不会睡觉吗?还洗什么窗户?」他质问,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再一次证实好友之前在办公室里跟他说的话,这个颜心暖并不是真正的颜心暖,而是有着连晨悠灵魂的颜心暖。
回家前,他已向岳母再套过一次口风,得知颜心暖真的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除了逛街之外,什么也不会。
「可是……这个时间睡觉,我怕晚上会睡不着。」连晨悠小声的辩驳。
「那妳可以看电视、听音乐、看书或者上网,可以做很多事,为什么要洗窗户?而且除了洗窗户之外,妳是不是也把家里从头到尾打扫过一遍了?」
连晨悠偷瞄他一眼,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点生气,是不是觉得她这样有违身份,一点都不像个有教养、有气质的名媛淑女?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模样可怜兮兮。
「妳是该跟我道歉,以后这些粗重的事,不许妳再做了。」他牵起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洗净,将她带进屋。
「等一下,窗户……」
「明天再叫帮佣做。」
「帮佣?」连晨悠怔了一下,蓦然想起自己正想找个时间和他讨论这件事。
「冉卫,关于帮佣的事,我想——」
「妳什么都别想,家里的事还是请个帮佣来做,我的老婆不需要做这些事。」
他打断她。
「可是不做家事我就没事可以做了。」
「妳可以看电视、听音乐、上网或去逛街买东西。」
「我对逛街没兴趣。」
果然。「那看电视、听音乐或上网呢?」
「我没有那种习惯。」
「那妳有什么兴趣和习惯?」被他这么一问,连晨悠竟回答不出一个答案。过去的她为了爸爸的病和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后来易朗的出现更是将她的人生逼入绝境,让她连停下来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花在看电视或听音乐这类的事情上?
如果硬要说的话,妈妈仍在世时,她喜欢和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做吃的,也喜欢帮妈妈做事,所以……
「做家事。」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冉卫简直无言以对。
「那么上班呢?要不要到公司上班,当我的贴身助理?」他想了一下,蓦地一击掌。
这么一来,他就不必在上班时提心吊胆,可以一天到晚守着她,不让她离开。
「什么?」连晨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要当我的贴身助理?」
「贴身助理啊?」
「就是我到哪里,妳也必须跟到哪里的那种贴身助理。我加班,妳也要加班;我出差,妳也要跟着出差。」
「我可以吗?」连晨悠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期待感。
她在秘书处做了三年的助理秘书,该学的全都学会了,之所以一直是助理秘书,而没有升级,并不是因为她的能力不足,而是秘书处的每一个秘书资历都比她高的原因。
可是现在因为冉卫的关系,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发挥所学,试试看自己的能力,太好了!
最棒的是,她可以帮他的忙,虽然不知道能帮多少,但是只要能帮他分担一些工作,她便心满意足了。
「只要妳愿意,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这样不会坏了公司的制度吗?」喜悦过后,现实层面浮现,她有些担心的问。
「不会。」冉卫毫不迟疑的说。「公司本来就有意替我找个助理,也早将助理的薪资放进预算里了。」
「即使如此,由人事部应征的专业人才,应该比我这个拿不出文凭证明的人——」
「我的助理,只要我点头认可就行,妳用不着担心这些。」他安抚的打断她。
「所以,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冉卫不答,只是故作失望的垮下脸,「还是妳不愿意?」
「我愿意。」她忙不迭的立刻点头。
「好,这样就解决了妳的没事找事做。」他满意的点头。「我不希望妳细嫩的双手因做家事而变粗,我会心疼。」说完捧起她的双手,珍惜的亲吻了一下,让连晨悠顿时赧红了脸。
「你……嗯,吃晚餐没?」她害羞的找话说。「你想吃什么,吃饭或吃面,还是想吃别的?我煮给你吃。」
「妳想吃什么?我去外头买好了。」他反过来问她。真相大白后,他更加明白她的重要性,也愈来愈想宠她,最好宠到她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做了这么多家事,妳应该很累了才对,趁我去买晚餐的时候先去洗个澡吧。」
「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他坚定的说,让连晨悠不得不闭上嘴。「想吃什么?」他问。
「都可以。」
「那就由我决定了,妳先去洗澡,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冉卫倾身亲吻了她一下,才转身出门。
连晨悠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下意识的伸手轻触被他吻过的唇瓣,觉得好像身处梦境中。连同那日她躺在床上遮掩脸伤,以及刚刚,他已经吻了她至少三次,如果连刚才亲吻她的双手那次也算进去的话,就有四次了。
虽然做了将近半年的夫妻,每天同床共枕,但除了那次在床上失控的一吻后,他们就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了,可是最近,冉卫却有些异常。
尽管这几次都只是轻轻一吻,有如蜻蜓点水般,但是却同样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爱怜与疼惜。
他对她……是不是有一点点爱了呢?那天她都跟他告白了,结果他却毫无反应,让她很难过,即使不断替自己洗脑说要知足,要感恩,眼泪还是很不争气的在每次回想起他的反应时,从眼眶里掉下来。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再有力气胡思乱想,这几天她才会拚命大扫除,想把自己累昏,这么一来,就没力气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让冉卫看见她如此不端庄的一面。
她现在的样子应该很难看吧?
除了左脸紫黑肿胀的痕迹未褪,头发还像个黄脸婆一样,用个大鲨鱼夹整个盘在脑后,身上穿的,是他的旧T恤及运动长裤。
没办法,因为颜心暖的衣橱里找不到任何一件适合工作的长裤,她只好借他的来穿,再把过长的裤脚一只卷到脚踝上,另一只则卷到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除了邋遢、丑陋,应该再也找不到第三个形容词吧?
可是可是可是,他却毫不在意的吻了这样的她,还对她说不希望她细嫩的双手因做家事而变粗,他会心疼。这一切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呢?真的只有一点点爱而已吗?连晨悠摸着自己的唇,傻傻的笑咧了嘴。
应该……不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