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该说只当了十年的青梅竹马。
九岁时,她跟着父母搬家,刚好搬到金家隔壁,当时她很喜欢大她三岁的金若望,感觉就像是多了个哥哥。
而十二岁的金若望就已经是个很帅气的男孩,从小就有星探上门,最后在他五专毕业服完兵役后,他离家投入演艺圈,那一年,她十九岁。
来年,就在她生日当天,她央求父母带她外出买礼物,结果却发生车祸,她被母亲护在怀里,成了唯一的生还者。
从那一天开始,她的世界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就连人的模样也看不清。
她的眼睛做过许多检查,数据皆显示正常,所有景物皆和普通人见到的没两样,唯独人,在她眼里变成了模糊不清的灰色影子,上头则出现了色彩分布,感觉上就像是红外线传感器显现的影像,只是色彩不同罢了。
偶尔出现可以辨识的人脸,但并非自己的眼睛恢复正常,而是瞧见阿飘。
医生说,也许是因为她有创伤症候群,所以让她出现了幻觉。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医生说的幻觉,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悲伤自己的状况,因为父母双亡,留下了千万的负债,而她忘了抛弃继承的下场,就是得要一肩扛起负债,还得照顾当时才八岁大的弟弟。
所幸她学的是会计管理,对父母的资产还有些了解,把能抛售的抛售,尽力将负债降到最低,将债权人统一在两家银行底下,每个月摊还本金和利息,再带着弟弟搬到一栋旧公寓里。
她坚持学业一定要完成,所以转到夜间部,白天工作,晚上读书,修完学分,不忘顺便考上几张证照。毕业之后,她开始了身兼三份工作的生活,为了早点还清负债,更为了让弟弟有更好的念书环境。
她在天亮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是——传统市场打杂兼叫卖。
“少传,这边还有两篓,先补过去!”那头老板娘扯开喉咙吼着。
“知道了!”钱少传挥汗如雨,同样吼了过去。
不是她不耐烦,而是传统市场在早上六点过后,人潮渐聚,车水马龙外加有摊商叫卖,各种声响充斥,不拉高分贝说话,没人听得见。
钱少传在一家大型菜摊工作,凌晨两点是一般人正好眠之际,她人已经到了市场,开始帮忙排货架,之后还有卸货、上架,这份工作体力消耗相当大,虽然只有五个钟头的工作时间,却足以抵过饭店九个钟头所消耗的体力。
饭店每天有规定的房间数量要收拾,包括里头的维修回报和货物清点排放,床包的收拾和洗淮,客人要求的各项服务,一天下来虽会让她忙得晕头转向,但偶尔还是找得到空档休息。
但是市场里,打从两点报到,就像是深陷战场,无一刻停歇。
不过,看在薪水不错,再加上老板娘会免费送她一些NG食材,她就觉得这份工作再值得不过。
不远处,一双专注的眼透过墨镜不住地打量着在菜摊前不断来回补货搬货的纤瘦身影。
她的长发束成马尾,在阳光的照射下如缎般闪耀光芒,那双大眼也充满生气。
谁也想不到,她昨晚十点才到家,凌晨就到这里工作,而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疲惫,反倒是精力十足,在吆喝和招呼之间,笑容未曾消褪。
那咧嘴粲笑的样子不见半点柔顺温婉,但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能让每个上门的客人一见到她便扬起笑。
“主子,钱小姐真的是充满活力呀。”傅庆年忍不住道,嘴角也被感染笑意地上扬着。
“可不是。”金若望依旧寡言,站在远处打量着她。
“可是咱们要继续站在这儿瞧吗?”傅庆年说着,不住地注意四周,只因这条通道上人车不少,尤其是载菜的摩托车简直像发狂般地横冲直撞。
“再瞧瞧。”她是个很勤奋的女孩,而且还是他的青梅竹马,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何她会拒绝宋胜儒的挖角。
宋胜儒跟章萃琳要到了她的联络方式,特地致电给她,以成为他的助理为由挖角她,依他所知薪水高过房务员所得,但她却不为所动,二话不说地拒绝,完全不管宋胜儒如何诱之以利。
最终,在宋胜儒没辙的情况下,只能把这消息告知他。昨晚她从饭店下班时,他本来是打算拦下她谈谈细节,岂料她赶时间的骑着机车进了一栋商务大楼,他让庆年打探了下,才知道原来她是楼上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核算助理。
他在楼下等着,一等就等到九点半,没拦到人,只好尾随她回家。她的住所是一栋非常老旧的公寓,他没跟着上楼,反倒是待在车上想了下,思索他和她之间到底有何过节,得要如何化解,让她愿意待在他身边。
毕竟他的记忆不全,虽说生活琐事记得七七八八,可有关的人……在他的记忆中实在残存得不多。
然,就在他打算回家歇息时,竟见她又下了楼,一会便来到这座市场工作。
他有些意外她一人竟然有三份工作……这代表她非常缺钱?那么,只要他加码,她就会点头吗?还是别打断她的工作,趁着她待会歇息时,直接找她把话问清楚?
正思忖着,突地前头响起阵阵喇叭声伴随着吆喝。
“让让,请让让!”他抬眼望去,下意识要退上一步时,却见一辆挂上推车的摩托车见缝就钻,压根不管后头堆满菜的推车甩动的幅度有多大,眼看着推车要甩撞到一位买菜的妇人,他不经细想地往前一跃,将那位妇人拦腰抱起随即闪过推车。
不过是眨眼功夫,摩托车骑士浑然未觉,呼啸而去,而目睹这惊险瞬间的人潮,突地爆开阵阵惊呼声。
“啊……谢谢你。”买菜的妇人呆楞了下才回神。
“不用客气。”金若望淡噙笑意,将她放下。
“年轻人,好强!”两旁摊贩不住地赞赏着。
傅庆年赶到他身旁,不免有些得意。他主子嘛,本来就很强了,还需要说吗?
不过是举手之劳,大伙真是太热情了。
当然,这头欢声雷动,自然引发其他摊贩的注目,就连钱少传也不禁抬眼望来,在一片黑压压之中,立即找到他的身影。
原因无他,因为他身上散发的色彩与旁人不同,是淡淡的金色光芒,哪怕是在大太阳底下,都不能遮掩他的光芒,这颜色和她从电视上看到的金若望截然不同,所以她才会认定他根本就不是金若望。
这家伙是来这里做什么?他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
她脸上的不快和厌烦丝毫不遮掩,教金若望看得攒紧眉,随即大步朝她走去。
打一开始她就摆明厌恶他,在比对过她对每个人的笑脸之后,他十分确定他们曾经结下很深的梁子,而这令他很在意。
“少赚。”钱少传眉头抽了下,努力扬起和气生财的笑招呼着刚上门的客人。“大姊,随便挑,今天的菜有比较便宜一点了,尤其是牛西红柿,无论炒蛋还是要做三明治都很适合,还有青江菜,是康氏农场的有机菜哦,烫一下拌点肉燥就好吃极了。”金若望睨了眼身旁的白发妇人,眉头微拧地望向她。“少赚,你的嘴真甜。”都可以当她奶奶了,还喊大姊,她真是太适服务业了。
她嘴角抽搐了下,再笑着招呼另一个上门的女子。“这位大姊,今天的秋葵特卖,先抢先赢,这一篓卖完就没有了。”金若望忍不住又望了下凑上前来挑秋葵,一脸怯生生的少女,再望向她。“少赚,你根本是眼睛有问题吧?”
“你脑袋才有问题。”她勾着和气的笑,杏眼发狠地瞪他。
“人家看起来未满二十,你叫大姊,会不会占人家太多便宜了?”他注视着她的眼,虽觉得她的身手利落,该是无碍才是,而后又想起有些身怀异能的人,总是会有某种古怪的残缺,也许她就是如此。
要真是如此的话,拐也得将她拐到身边不可。
钱少传闻言,怔楞只在眨眼间,将暗恼的情绪藏在无人瞧得见的角落。“这是习惯用语,你要是不懂,我也懒得教,还有这里是菜摊,你要是不买菜,可以麻烦你滚开吗?挡人财路等于自找死路,听过吗?”这席话她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说出来的,嗓音控制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
金若望微眯起眼。“既然这么需要钱,为何宋哥开的条件你就是不肯点头?”他十分不喜欢她赤裸裸的厌恶,这不快感凌驾在他的正经事之上,挑战着他的理智。
“你以为你是谁?你想买,我就得卖吗?”她笑得又甜又柔,要是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正极力地推销商品。
“我如果真想买,就没有买不到的。”他有的是法子,只是不愿让两人关系更恶劣,只因如此对他的正经事一点帮助都没有。
“是吗?”钱少传扬起大大的笑,耳尖地听见有人唤她结账,动作飞快地接过几样菜,往电子秤上一放,结算的速度比电子秤上累计的速度还要快,找钱的动作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终再奉上真诚甜美的笑。
“大姊,慢走,明天有小黄瓜特卖,要记得来喔!”她不断地挥着手,再回头招呼其他客人,彻底将金若望视为空气。
“主子,钱小姐实在是……”傅庆年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替主子抱屈。
金若望手一举,示意他噤声。
傅庆年不禁望向他,只见他脸色铁青,下颚绷得死紧。傅庆年有些错愕,只因他主子向来是个很难被激怒的人,可现在看起来,他……非常火大,主子……片刻,金若望像是已有打算,拿下墨镜,走向钱少传,不由分说地将她扯入怀里,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往她唇上轻吻即起,柔声道:“我先走了,有空来找我。”而后趁她不备,将皮夹塞进她围裙的口袋里。
就在他朝她挑衅一笑,戴上墨镜的瞬间,周围爆开阵阵低呼声,其间还有人认出他,惊喊着——“金若望耶!”金若望闻声,朝对方微颔首,随即带着傅庆年离去,将烂摊子丢给钱少传。
“少传,金若望耶,他不是跟章萃琳在交往吗?怎么会跟你……”身为死忠粉丝的老板娘一个冲向前,抓着她纤细的肩头晃着。
“他不是,他是冒牌的!”钱少传从惊诧之中回神,尖声喊着。
王八蛋!她会宰了他!居然敢亲她,而且还让整个市场瞬间沸腾起来,害她变成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死定了!
“主子,这样好吗?”傅庆年回头望着已经被人潮淹没的钱少传,突然对她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有什么不好?”金若望直到走到市场外,坐上车,唇角还勾着。
傅庆年看了他一眼,不禁轻叹。
主子变了,以往这种轻薄之事他向来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却以轻薄之举为乐……不过,主子轻薄人的动作,也是好帅。
当钱少传从金都酒店走出时,神色有些恍惚,像是难以置信听见了什么,而当她接到会计师事务所通知她不用再上班时,只能脑袋一阵空白地坐在机车上发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一早到饭店上班,经理就告诉她被资遣了?她的积分一向都是前三名的,为什么莫名被资遣?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接二连三被资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