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中午用餐时分,生意向来不错的「郑记小馆」可说是座无虚席。
为此,柜枱后方的老板娘笑得都合不拢嘴。
「谢谢光临,欢迎再来!」
含笑递上找的钱,老板娘收回的目光,不期然地在钻动的人群中,瞥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啊——」
老板娘一怔,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郑记小馆的屋顶差点没被掀翻了,一桌桌的客人也差点吓掉手里的筷子!
至于正打算趁人多混进后方,拿回昨天被自己弃置在店里的书包然后闪人的少女郑娴德,也差点被这声看到鬼似的尖叫吓到心脏停止跳动。
「靠!妈,你见鬼啦?!」
倒弹一步,郑娴德抚着胸、瞠着眸,余悸犹存。「干嘛突然叫得这么凄惨?」
她骨碌碌的双眸,责备地射向作怪的娘亲大人。
「瞧,客人都被你吓坏了!各位客倌,女掌柜的失态了!」她颇有侠女之风地抱拳陪起笑。「还望各位海涵!请继续用餐,千万别为此而坏了你们用餐的愉悦心情——」
「心情?什么心情?」
赫然出现一旁的是终于回神的郑母。
「七窍生烟的心情吗?」郑母一手拉起她的耳朵,嘴角抽搐着。
「小心点!耳朵要断了啦!」一时不察,嫩耳沦落魔掌,疼得郑娴德哇哇叫。
「耳朵?」郑母气恼低狺。「你这丫头身上还有带耳朵吗?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把我的话当——屁!」瞧女儿这张挂彩的脸庞,分明又是去干了一架!
「吼,妈,你骂脏话——」
「那是被你气到口不择言!」郑母磨着牙,将人拖进后方放置物品的小房间,途中不忘吩咐一名女伙计去柜枱结帐。
没戏看了!众人不约而同可惜轻叹。
于是,吃面的吃面,吃饺子的吃饺子,想吃小笼包的就挥手招来伙计。
厨房里的厨师们顿时又忙碌起来,包括在一隅推揉着面皮的郑父,也仅是微皱着眉,抬头朝母女消失的方向看去一眼。
「哎呀!妈,你女儿的耳朵真要断啦……」呜~~家暴!家暴啦!「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啦!母亲大人……」
「闭嘴!」一声河东狮吼,郑母总算松手。
「妈,家丑不可外扬哩!」终于获赦,疼得哇哇叫的人赶忙跳离母亲身边。
「你一定要搞得邻里皆知吗?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少人在看戏?我看我们家的郑记小馆也别卖面了,干脆改行唱戏好了,面子都被你丢光了啦!」郑娴德揉着红肿软耳,埋怨指控。
「臭丫头,面子是被谁丢光了?」这丫头还有脸说!郑母倒抽口锐气,再展一记河东狮吼。
郑娴德当场被震退一大步。
「有你这种惹事当饭吃的不肖女!老娘我是豁出去了!哪还管什么面不面子!」郑母抖着手一指,气得脸红脖子粗,瞧来有中风的前兆。
不肖女不觉担心,忙安抚道:「欸!别气别气!气坏了身体,连累的可是我们这些做小孩的……呃,好啦!我就从头招来,不过这件事说起来有点长——」
「那就长话短说!」不肖女!真的想把她气进医院吗?
「哦!总之,就是『见义勇为』。」郑娴德也不啰唆,简单四个字交代完毕。
郑母听了青筋暴跳,开始卷袖子准备揍人。
糟糕!郑娴德暗叫不妙,表情霎时变得凝重。
「咳,事情是这样的……」
她赶紧将自己如何从三名不良少女手中,解救下一名弱智少女的过程,清清楚楚的交代一遍。
「妈,这就叫正义万岁!万岁!万万岁!」口头不足以形容内心的激奋,郑娴德忍不住抬手高呼。
郑母无语,头疼抚额。
她呻吟,语带懊悔地道:「我就说……该让你跟你大姊一起去学琴的,臭老头偏偏不听,硬是允了你去学什么跆拳道……吼,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呃,什么不行?」郑娴德小妹被盯得头皮发麻。
「你现在不需要懂。」郑母冷哼,朝她摆摆手。「把书包拿回去。还有,下礼拜的期中考如果分数太难看的话,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对这课业和行为同样令她感到头疼的女儿,郑母不得不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
呿,期中考算什么!
老妈方才脸上那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比较重要好不好!
「不行?欸……有很不好的预感耶……」
郑记小馆是郑氏夫妇以每月三万元租下的店面,居所离店家不算远,仅隔几条街。
走在回家的路上,郑娴德搔着头,苦思母亲方才的话。
她的一对柳眉紧揪成一团,漫不经心的走着,一下看天,一下看地,一副非常苦恼困惑的模样。
身边经过的路人,莫不因她怪异的行径而对她投以「关心」的注目。
叭叭!
忽地,尖锐的喇叭声将她神志拉回。
郑娴德蹙眉望着呼啸而过的计程车。
「靠,赶着去投胎啊……」咦?!才说完,她的一双眼就亮了起来。
「季良夫!」
纤盈的娇躯下一刻已冲到马路边。
乌云散尽,一刹那,仿佛有九颗太阳齐聚于郑娴德头上,将她脸庞映得闪闪发亮。
然而,对面街道上那抹俊挺身影像是没听见她兴奋的喊叫。
耐性向来不足的郑娴德,看了看前方,眼见号志灯已转绿!她想也不想的就冲进车阵里。
叭——
刺耳的喇叭声漫天响,骑着单车的少年停下车,侧首好奇地朝后方瞧去。
这一瞧可好了,只见少年炯亮的俊眸瞪得比铜铃还大,俊致五官当下发白。
季良夫不想承认自己被吓傻了。
不过,当那在车阵中冲锋陷阵的女人在仿佛经过了一世纪般,终于抵达自己眼前时,他一时间还是吓得无法回过神来。
「嗨,季良夫!」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造成交通大乱,她还开怀地向他打着招呼,笑弯的眼里明显只有眼前的俊美少年。
季良夫薄唇惊愣半启,倒抽了口锐气。
「郑娴德!你赶着投胎啊?」季良夫忍不住咆哮,火爆的性子一旦碰上她更是火上加油。
被骂的人笑容不减,只觉这被骂的话听起来好耳熟喔!
「我看见你嘛——」
「就算这样,你也不用赶着在我面前表演自杀!」要不是刚好绿灯,车子还在缓慢行驶!这没大脑的笨蛋铁定成了车轮底下的人肉干!
「那是因为我叫你,你不应啊!」郑娴德解释,不明白这家伙明明长得俊美斯文,为什么性子这般火爆?
「你便秘要不要也顺便怪到我头上来?!」
「这倒不会,不过我倒是常常为你茶不思、饭不……喂,季良夫!你干嘛转头就走?」起码也打个招呼呗!
欸!真想不通这种不懂得尊重女性的人,怎会是今年的毕业生代表!
绷着俊容的火爆帅哥,扶着单车,理都不理背后聒噪的家伙,快速越过马路。
「季良夫,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急急跟上,微蹙着眉,难道这七年来她表现得还不够诚恳?
「郑娴德,你为什么喜欢我?」这缠人精从他十一岁缠他缠到十八岁还不放弃?
「呃,这个……这个嘛……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没错,喜欢就是喜欢嘛!
「讨厌一个人也是如此。」
「……」嗄?讨厌?意思是她是那个被讨厌的人吗?「喂,季良夫,你别太过分喔!」
「郑娴德,你才要收敛点!那张脸再继续挂彩下去,早晚都要毁容。」话里毫不掩饰地嘲讽。
「吼——你可以再过分一点!」可恶的家伙!就非把她的好心情破坏殆尽不可吗?
那有什么问题?火爆帅哥哼着鼻息。
「女性的矜持是什么你知道吗?别一天到晚把喜欢挂在嘴上!你——吓,干嘛踢我?」
「踢你算什么?若不是我手上没凶器,我还打算K你这可恶的家伙哩!」冲动踢出的这一脚换来一时抽痛,郑娴德立刻感到后悔。
「你!」季良夫眸底跳跃着火苗。
「怎样!」忘了膝盖处的擦伤!这一刻她尝到皮肉拉扯的痛,咬牙切齿的。
郑娴德下意识的伸手想往伤处探去,不过才稍有动作,下一秒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又站得笔直。
季良夫注意到了,不觉多看了她双腿两眼。
只见她拧着眉,凝重的表情似在考虑着什么重大决定。
不,不能这么做!
他在心中摇着头。
只要给这缠人精尝到一点甜头,她绝对会不客气地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既然一心想和她画清界线,就别替自己找麻烦了。
火爆帅哥薄唇一抿,狠下心来打算走人。
冷冷瞥过眼,他修长的腿儿跨过椅垫,踩上踏板。
五秒过去,季良夫发现自己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浓密剑眉渐拧成小山。「上来!」终于,他朝自己开了一枪——自找死路!
咦?郑娴德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载我回去?」郑娴德掏着耳朵,骨碌碌的眼底除了怀疑还是怀疑。
「你耳朵没坏,是我嘴贱!」心有不甘的人低狺着。「给你一秒钟考虑,不要就——」
季良夫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车身一晃,眨眼间,那缠人精已将自己安置在脚踏车后座。
「我坐好了!」后头的人欣喜表示。
「……」季良夫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如果你重得像小猪,我就把你丢下去。」他狠道。
「嘿嘿!你放心啦!为了当个足以匹配得上你的女人,我一直都很注意身材的!」喜孜孜的人想也不想道。
火爆帅哥嘴角一抽,深深觉得自己最好别再开口才是理智的。
但是,上路不过三秒,他后头那聒噪家伙就已迫不及待的开口荼毒他双耳了!
「今天是周末,你又约了人打篮球?」季良夫爱打篮球是出了名的!郑娴德挑眉,眼底名为笑意的星星又添了好几颗,为自己充分掌握他的喜好而暗爽不已。
盯着前方男性宽阔的肩背,她的心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身体轻飘飘地,感觉似要飞起来般!
火爆帅哥不想理人,只闷哼了声。
「季良夫,其实我不只膝盖痛,连被撞到的额头也像有千百把榔头在敲一样!」
「……」她方才过马路时倒是很俐落!
「还有啊!脸颊的擦伤疼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
「……」很好,她可以再夸张一点!
喜欢的人百年来难得出现这么一次善心,又岂能错失如此良机?后座上的人儿内心暗爽。
「浑身骨头更是痛得像移了位一样!」可怜兮兮的娇嚷,企图博取更多同情心。
闻言,他根本理也不理,不想再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