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想了很久,他拒绝上青楼,便改约酒楼谈生意,但那些生意伙伴还是叫了一堆粉头儿进包厢取乐,这跟上青楼有什么分别?
茶坊就不一样了,这里没酒没菜,就不信那些人还敢叫姑娘到这里花天酒地。
在小二的引导下,柳乘风和魔芳馡走进包厢,又呆住。
里头是没有粉头儿,却有十二名小唱,正咿咿呀呀地唱着风情艳曲。
他心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叹,人啊,只要想风流,真是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寻欢作乐。
一个商贩看到柳乘风,开心地招手。“总镖头,我们等你很久了。”
“柳大少。”三个小唱瞧见他,就像猫儿看到鱼,立刻扑了上来。“听说是你设宴,我们姐妹连知府大人的邀约都推了,就为了见你,今天你可得补偿我们。”
柳乘风的笑容又崩溃了,他呆呆地转头看魔芳馡。面对这种情况,她还肯信他吗?
魔芳馡皱了皱鼻子,心里是有些酸,但柳乘风的样子却让她发不出火。
她相信他不是急色鬼,就是青楼姑娘,也不会喜欢贪欲好色的淫徒。
但柳乘风确实很得众家小姐的青睐,为什么呢?他有何特殊魅力,让人难以忘怀?
一个商贩周老爷笑了。“应柳大少的约就是有这好处,风声放出去,姑娘不用请,她们自动赴约!呵呵呵,郑老、王兄、李兄,咱们今天有福了!”说着,他就把一个小唱搂进怀里,端起茶杯,便往人家嘴边灌。
柳乘风皱眉。风尘女子,金钱买卖,这也没什么,可用强逼的,就不太好了。
“周老爷取笑了。”他倒了一杯茶,敬那欺负小唱的周老爷。“此处无酒,柳某便以茶代酒,预祝大镖局与贵商行合作成功,干杯。”
这茶都端到眼前了,周老爷也不好再跟小唱闹,正经八百地端了茶杯,与柳乘风碰了一下。
柳乘风乘机给那小唱一个眼色,对方便机灵地跑走了。
周老爷想去追,柳乘风先他一步对着姑娘们挥手。“有没有什么新曲子,快唱几首来,今儿个这里的老板都是赏鉴一流的风雅之士,定能给诸位一番有益的指导。”
周老爷有些不高兴。“光听曲有什么意思?”
郑老是跟大镖局合作最久的,很清楚柳乘风的脾气,任何酒宴只要有他在,就不许人胡来。这样虽少了些欢乐,但他很会带动气氛,姑娘们又会特别卖力表演,偶尔尝试,也别有一番滋味。
更重要的是,目前尚善国,只有一家大镖局有能力有本事送大批漆器上京。漆器这玩意儿娇贵,随便雇个行脚工运,路上只要碰坏一点,价格便落了十成。
但大镖局有人,还是训练非常优秀的好手,请他们送,价钱是贵了点,但安全又妥当,是两方都得利的好事。
郑老不想坏了这场合作,便道:“原来周老弟还懂赏鉴之道,别的不说了,今天一定要给我们好好讲评讲评!”
“周老爷文雅之名遍天下,定能让我等大开眼界。”柳乘风跟着补了一句。
周老爷被郑、柳两人捧了一番,身子骨也轻了几两,好像自己真的成了风流雅士,便不再强拉小唱占便宜,笑嘻嘻地坐回原位。
“好好好,我们听曲,让各位见识见识我的本领。”这也不是胡吹,周老爷青楼混惯了,什么歌舞没见过,也许不会吟诗作曲,但看个好坏还是行的。
于是小唱们开始吹弹说唱,魔芳馡则像尊门神似的,站在柳乘风身后充当他的保镖。
席间,有人对她的身分好奇,起哄地喊她柳夫人,要她也来喝一杯。
但柳乘风亲自下场,弹了一曲,化解危局。
他的琴技还好,但一曲宛转,如春风化雨,在大地上铺下一层绿色的绒装,仿佛沉睡了一个冬季的万物清醒了,枯枝吐出新芽,不多时,枝叶繁茂,还有百花馨香,蜂蝶群舞。
魔芳馡听得呆了,竟以为他的琴中出现了百灵鸟,上窜下跳地欢唱着。
她隐约有点明白他的桃花运了,一个人如果不只有貌、有财,还有才,而且对人斯文有礼,任谁都会喜欢。
要不要让柳乘风改改性子,省得他成天招蜂引蝶呢?
她目光搜寻过那些小唱脸上的痴迷——这是对他能力的认可,她才不想叫他改呢!她微微一笑,也跟着加入痴迷的行列。
宴会结束,柳乘风和魔芳馡离开江南春,返回大镖局。
这一路上,他沉默着,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处处为小唱们周旋并无他意,只是看不惯。
但他心里也清楚,他这样对人好,很容易给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他的风流之名是自招的。可难道要他见死不救?唉!
这种事真是麻烦透顶。他揉着抽疼的太阳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你不舒服吗?”魔芳馡歪着脑袋看他,清澈的眸里荡漾秋水,几分关怀、几分忧虑,就是没有恼意。
这使他更加惭愧。“阿馡,我与那些姑娘只是朋友,并无其他关系,你千万别误会,我们——”
“我知道啊!”
“我是不忍心看她们被欺负,才出手帮一把——咦?你说什么?”他的解释突然卡住了。
“我说,我知道你并不花心,我相信你。”她看着他,脸上几分忧心。“我绝对没有怀疑你,所以你也不要耿耿于怀。”他的“不笑”让她心疼。
他张大嘴,平时千伶百俐的一个人,却让她几句话打成了一根木头。
“乘风,你还好吧?”她第一次见他这种样子,好生不安。
“我……”他想问,为什么她这样容易相信他?但有人打心底相信自己,真好。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不同于他平时桃花般的笑容,是一种很平和,直达人心的温暖。
她瞧得痴住。自己真喜欢他的笑,喜欢到愿意一辈子沉溺,永远不醒。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也不问原因了,只是牵住她的手。
她微笑地靠在他身边,觉得一辈子没这么开心过。
“大庭广众的,你们不必这么肉麻吧?”一把凉凉的声音像冰水,从后头泼过来。
“尤贪欢?!”柳乘风更加拉紧魔芳馡的手。“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之前她拐了魔芳馡,被他教训了一顿,轰出大镖局,还以为至少一年半载不必面对这个可恶的女人,结果才三个月,她又来了。
倒是魔芳馡,看尤贪欢衣着破旧,脸蛋也瘦了一圈,猜想她最近的日子大概不太如意,便问:“你要去大镖局吗?”
尤贪欢瞥了柳乘风一眼。她的确是来大镖局避难的。前些日子,她不小心招惹了乾坤门的人,被追打得很惨,她又没有其他的朋友投靠,想了想,还是只能找柳乘风,只是不知柳乘风愿不愿意帮忙?
“这次又惹了什么事?”柳乘风问。
“乾坤门的人说我侮辱了他们掌门。”
“你侮辱了吗?”
尤贪欢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我说目前江湖九大派、十二门,就属乾坤门的孙掌门长得最难看,这算侮辱吗?”
柳乘风想到乾坤门那个胖子掌门,人矮又秃头,偏偏他还喜欢穿得五颜六色,自以为潇洒。
“那虽是事实,但你若在人多之处说这话,也算侮辱。”
“我在和平客栈说的。”
“好吧,那是侮辱。”
尤贪欢皱起眉。她是个画师,一生追求美丽的事物,怎能让她违背良心,说一个丑陋的人美。
“但这不是你的错。”柳乘风叹口气,正想叫尤贪欢跟他们一起回大镖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魔芳馡甩脱了。“阿馡,你要去哪儿?”
魔芳馡气势汹汹的,好像一头愤怒的母狮,直冲街尾。
大风客栈门口,两个小姑娘被捆得像粽子似的,五个男人正拿鞭子往她们身上挥下。
“叫啊!你们不叫,大爷们怎么开心?”男人一鞭挥下,就是一道血花溅起。
魔芳馡气得发抖,那小姑娘都被打晕了,如何叫得出声?她生平最见不得这种以强欺弱的事,尤其,那两个小姑娘她还认识。
“住手——”她才喊到一半,就被人拖走了。
五个男人一心一意欺负人,也没注意哪边不对劲。
尤贪欢捂着魔芳馡的嘴,把她拉到一边的暗巷里,小声说道:“那是乾坤门的人,你惹不起的。”
“乾坤门的人又怎样,他们打十九和七七!”那是她的师妹。尽管魔芳馡与师妹们闹翻了,还杀了二师妹,但她见到其他师妹受苦,仍是看不过去。
“这个……也是啦,但她们是魔女教的人,所以……”乾坤门灭魔,是正当行为。
“魔女教又如何?”魔芳馡还不知道魔女教引起公愤的事。“没有人有资格这样凌虐两个小姑娘!”
“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按照尤贪欢的本性,她也想教训乾坤门的人,但灭魔一事是全江湖人都认可的,贸然插手,恐惹大祸。她只能求柳乘风那只三脚猫赶快来,把魔芳馡丢给他,这档闲事她管不起。
见尤贪欢没话说了,魔芳馡想甩脱她,过去救人。
尤贪欢赶紧抱住她的腰。“你别冲动啊!”
“放开。”魔芳馡很生气,运功挣开她的怀抱。“你再拦着我,我不客气了!”她转身正要走,却见柳乘风沉着脸走过来。“你也要阻止我?”她真不懂,这些人都没良心吗?看着两个小姑娘如此受折磨,他们也能无动于衷?
柳乘风怔了一下,叹口长气。“救人。”
魔芳馡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她飞一般地冲出暗巷。
尤贪欢对柳乘风说:“你确定要淌这趟浑水?会很麻烦喔!”
“你真忍得了这种事?”
“忍不了。”所以尤贪欢跑第二个。
柳乘风武功最差,落在最后。
他们三人将乾坤门五个弟子打成猪头一般,然后救了两个魔女教的小姑娘走了。
至于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麻烦……他柳乘风怕过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