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别动!一下子就好了。”
“但是……”
“蛋在鸡窝里,你想吃蛋等从锦绣堂回来后,我再叫细柳给你弄一碗鸡蛋。”嗯!眉目如画,美人就是美人,妆随便一画就成了天仙。
落英笑不出来,一脸痛苦。
真好看,任谁瞧了都心动。“大爷,你快来瞧瞧,我们落英是不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连雁鸟看到她都会掉下来。”
国色天香、闭月羞花?一向认为自己不美的落英连想死的感觉都有了,主子的吹捧让她有惊无喜。
“落英是伺候你的丫头,用不着比主子出色。”她就不能照规矩来,偶尔一次不让他头疼。
一身云纹织锦暗金玄色衣袍,腰上是真紫螭纹腰带,一只血玉麒鳞佩垂挂在腰际,衬得俊雅男子风姿清逸。赵无眠走到一刻也不安分的小妾身边,将蝴蝶玉簪插入她乌黑发丝。
经过邵小蓉巧手妆扮过的落英的确很美,有着沉鱼落雁的倾城容貌,但赵无眠只淡淡瞟了一眼,目光注视着淡妆素雅的邵小蓉,牡丹彩蝶百褶裙衬出她的肤白,再见她眉眼带笑,娇若春花。
“大爷,你怎能辜负我的用心,你瞧她生得多好呀!这般美人就该留在身侧,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不是男人才好色,美丽的事物人人都贪看。
“看来我对小蓉儿还不够好,你连个丫头的醏也吃。”他笑容令人如沐春风,长指从她粉腮滑过,似有柔情无限。
“吃醋?”她一怔。
赵无眠眸光深情,令人沉醉。“我明白你的心眼小,眼睛揉不进一粒砂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有点困难,不过我会尽已所能地专宠你,不让你尝到一口酸。”
“不是……”怎么话题会跳到这?她只求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人生苦短,要对自己好。
“不喜欢这簪子吗?明儿个叫宝玉斋的来打几件首饰,看要垂丝含珠金钗还是双喜如意点翠长簪都成,手上少了个镯子,套上这银丝缠翠的凤纹玉镯如何……”
衬她雪嫩皓腕。
“等……等一下,你怎么说风就是雨了,这只玉镯哪来的,玉质清透,一看就是极品美玉,我受不起……”咦!拔……拔不下来,卡住。了“喜欢吗?”他含笑轻问。
“这么美的镯子谁不喜欢,翠得宛若茵茵芳草,绿湖碧波,水天一色。”她怕丢了赔不起。
“喜欢就戴着。”他的语气就像“晚上吃鱼吗?好,煮道鱼汤来解解馋”似的,温润笑意中带着宠溺。
“啊?!”就这样给她?
“那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镯子,外祖母给她的陪嫁,她一直希望她死后凤纹玉镯会找到适合它的主人。”她和母亲一样有双莹润的玉手,只是母亲过世前骨瘦如柴,戴不住喜爱的玉镯,托给他保管:她一听是曲侧妃珍爱的遗物,当下有些别扭地赧红双颊,想槌下来还他。“你还是把它给大少奶奶,她才是你的妻子,侧妃的媳妇。”
赵无眠轻笑,一把掬起她戴上镯子的皓腕:“你认为她合适吗?”
想了一下,邵小蓉苦笑地叹了口气。“的确不合适,拥有太多的人反而不知道珍借,在我们眼中珍贵无比的凤纹玉镯,在她看来微不足道,她看不上眼,只会随意丢弃。”
“没错,她配不上镯子!”满身傲气与圬秽的俗人怎堪配玉的光华?”
“大爷,你给我这个是在害我嘛!我明明不想太张扬,拉了花一般的美人儿来分散别人的目光,你还来给我添麻烦。”她越想越不甘心地拉着落英——
“你为什么不多注意她?你敢说她不美吗?”
瞻子很大的邵小蓉其实是胆小鬼,她怕死又怕痛,在得知落英、缤纷会武后,一遇到她认为有危险的时候,必定带上这两个丫头。
而忠心耿耿的细柳和似巧是用来壮胆的,她们是跟着她一起嫁到侯府的“自己人”,对她的过往知之甚详,带上她们她较安心,而且在她最艰难的一刻,是她们寸步不离的守候她,视她为唯一的中子——
眼观鼻,鼻观心,落英淡定得无一丝表情:“美又如何?不就是个丫头。”还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女影卫,与缤纷两人暗中保护江府千金。
“你……你到底会不会欣赏美人呀!瞧我把她画得多美,左眉的胎记画成一朵盛开的桃花,本来我想画梅花,可是梅在眉上,梅与霉同音,眉上加梅取意不佳,所以画桃代表桃花开,喜事近。”
“说完了?”他扶正她发上的蝴蝶玉簪,以指轻点朱红丹唇,笑意盈满眼眸。
“你在扯我后腿对不对?”事反常即为妖,他对她太好肯定不怀好意,想把她送上砧板任人宰割。
可其实邵小蓉是多想了。虽然是“庶出”,但有祖母的宠爱,又身为皇上所宠信的近臣,赵无眠看过的美女没有上千,也有过百,落英美则美矣,却不入他眼,他要的是她武学的长才而非姿色,他早让柳公谨医治她,就算不能完全去除也能淡化,再以水粉掩盖,哪还有胎记。
又赠发簪又送玉镯是他的心意,他母亲留给他不少好东西,席梦芝不是他认定的妻,所以他不愿给她,而他想宠邵小蓉,于是挑了几件送她。
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想保下她的命,他还想留下她,不论为妻为妾,她确实让他动了心,纵使她想离去的意念强烈。
“走吧!老太君在等着!”他牵起她的手,莹白小手握在厚实掌心里,大小鲜明却也莫名和谐。
“明秋、明意是老太君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不可怠慢,其余的丫鬟不用太在意。”在踏人老太君所居的院落前,赵无眠特意提点一二,让她要看对人眼色。
“嗯!”邵小蓉轻颔首,表示知情了。
刘姥姥进大观园,对什么都新奇,而邵小蓉一踏进锦绣堂的印象是——
丫头、丫头、丫头、丫头、丫头……左边一个容貌秀丽的紫衫丫头,手约十五、六岁,右一个青衫绿裙的小丫头,眉目端正,大概十二岁左右,在洒扫院子,前头又是一个丫头,居然才到她肩高,不到八岁吧!正吃力地提着八分满水桶……
婆子、嬷嬷不算,她用眼角瞄了一下,粗略一算有二十几个丫头,从六、七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看得她眼皮直抽,很想大骂剥削童工的有钱人,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也买卖!
彷佛看出邵小蓉在想什么,赵无眠淡淡的说:“这些丫鬟多半是家境贫苦才得卖身,侯府买下她们,是给了她们一条活路,却也不能养吃白食的。”
“可总能派点轻松的活给那些手纪小的啊。”她咕哝了声,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讲话得小心些。
“你是没见到其它院子还叫丫鬟清理池塘,跪地洗石板路。”赵无眠戳了下她额头,“祖母心善,这儿才收留这么多小丫鬟,免得她们被欺负,在这里可比在其他地方好多了。”
这句话倒是让邵小蓉安心了些,本来还以为老太君不只严肃,还是个会剥削人的可怕老婆婆,她怕她到时候会不知死活的呛对方。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被老太君的大丫鬟领到厅内,就见老太君已坐在主位,邵小蓉瞬间又紧张起来。
“你就是邵姨娘?”
听着略带沧桑的老嗓,一那心七上八下的邵小蓉规矩地行了个礼。“是的,老太太,我是蓉儿。”
“呵……呵……这声音挺娇软的,糯糯的真好听,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穿着绣吉祥纹暗青色缎衣的老妇人呵呵地笑,握着雪墩小手就不肯放,端详了眼前小脸,满意地直点头。
“是,给老太太请安。”礼多人不怪,她又中规中矩地福了福身,水汪汪的大眼闪着可人的娇憨。
“乖,是个懂事的,我看了就喜欢。你别怕,瞧你这手冰的,肯定是吓出来的吧。”瞧这双眼睛生得多好,干干净净的,像泉水洗出的黑玉珠子,澄净无邪。
“我的好祖母,你别赞她了,她猴儿似的淘气,孙儿都快拿捏不住她,都要爬上天作怪了。”赵无眠摇头数落着,但口气是欢喜的。
“才不是呢!我很乖,老太太你要多疼疼我,大爷总说我调皮,可你问问他一天笑几回,蓉儿一开口他就笑,蓉儿都成了他的开心果!”邵小蓉装出很天真的表情,和老太君心中最宠的大少爷争宠。
是不是开心果倒是有待商榷,不过她一开口说了两句,向来温雅守礼的孙儿果然笑得露出白牙,一脸宠溺地望着没大没小的小淘气,老太君的心里也笑开了,对这位讨喜的福星多了喜爱。
只要对她孙儿好的她全无保留的喜爱,疼孙儿,也疼孙儿所喜欢的人,她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唯独操心自家侄女留下的这块心头肉。
“是,疼你,哪有不疼你的道理,我要是给你摆脸色,换这小子跟我闹了——”
两人和和乐乐的,她看了也欢快,人老了,就想看子孙绕膝的热闹景象。
“老太太咱们不怕他,我跟你才是亲祖孙,他是外人,他敢闹你我给你撑腰,咱们用牛筋弹他耳朵。”她嘟着嘴一副孩子气的模样,瞪大眼睛装气愤。
老太君一听,笑得前俯后仰,搂着小丫头直称是妙人儿。“你这顽皮的,还用牛筋弹耳朵,难怪眠儿要我别赞你,真给你梯子都要爬到天上摘蟠桃了。”
“摘了蟠桃孝敬老太太,让老太太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寿比彭公活到八百八十八。”她接得顺口。
“你哟!真会说话,逗得我老太婆都要笑出眼泪了。”老太君笑呵呵地以帕子拭拭眼角,嘴都阖不拢。
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有的刻意逢迎,早晚请安,奇珍异宝拼命送,装贤慧、摆笑脸地来讨好,可是千般好、万般好,没眼缘就是没眼缘,怎么也不入了眼,反生嫌隙。
朱纤曼刚嫁进侯府时,也扮过一阵子贤媳,晨昏定省,还伺候婆婆进食,可是老太君嫌她假,要她别再来了,后来的席梦芝更惨,老太君只看了她一眼就说了句“不安于室的”,她就再也进不了锦绣堂。
人的心真不真不用嘴巴说,眼睛一瞄就看得出,邵小蓉一进到正屋,老太君一双眼就亮了,没来由的瞧她顺眼,再听见她软糯软糯的唤声老太太,她的心就软成一汪水了,真当她是亲孙女看待。
“好祖母你不知道她那张嘴特别会说,简直是泡在蜜罐里,一见你对她好嘴就甜得满嘴蜜,哄得你掏心掏肺的宠她。”赵无眠佯装恼怒,怪罪小妾行事无状,却更像在夸她。
“嘴甜好,人甜心也甜,来,祖母问你,旁人都规规矩矩地喊我一声老太君,就你这小坏蛋,老太太、老太太直唤,没人教你府里的规矩吗?”她的话里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温情。
一句小坏蛋,邵小蓉想起“前世”的外婆,眼眶就红了。“老太太慈眉善目,像庙里的菩萨,我姥姥在我小时候带我去拜菩萨,指着最大的一尊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保佑我平安长大,老太太和菩萨一模一样,我喜欢你。”
听完她的话,老太君动容地拭泪。>“你这孩子呀!怎么就那么让人揪心,乖,祖母疼你。”
“老太太……”爸、妈,你们过得好吗?有没有为女儿伤心难过。邵小蓉思念着未能尽孝的父母,一直以来因为必须坚强求生而压抑的伤心全宣泄出来。
“好,别哭了,祖母这戴了二十几年的佛珠给你……咦!这镯子……”好眼熟。
老太君褪下戴了多手的紫檀香珠,正想套上细白小胳臂,不料被子一撩高,似曾相识的玉镯便落入她眼中,正有些恍神地想着在哪见过时,一旁的孙儿解了她的疑惑。
“祖母,那是我娘亲的凤纹玉镯,我给了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