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先扶着殷淮走进山洞,接着她又走出洞外,拾了些枯枝,再用身上的火摺子以及油布生起了火堆。
火光照亮了山洞,一并驱走洞里的寒意,瞬间温暖了起来。
殷淮失血过多,侧身靠在石壁上,只觉思绪昏昏沉沉,偏偏一双黑阵却管不住的随着秦思打转。
他以为秦思是典型的千金大小姐,虽没架子,至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对她而言,捡树枝生火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即便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但终究是把火给生起来了。
秦思坐在火堆旁,突然意识到男人灼烫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被他如此专注地盯着,她怎能不害臊?嫩白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局促地开口:“我、我脸上沾了泥吗?”
因为片刻前经历的那些惊险,她身上的衣裳带着湿气不说,还沾了不少烂泥和草屑,狼狈不堪,和平日衣衫整洁、容貌姣美的模样很不同。
秦思不自在地抹了抹脸,手上的污泥弄脏了整张小脸,她这模样看来狼狈,殷淮却觉得心管不住地悸动着。
只是理智却冒出了头,打坏那失控的情思。
这样一名女子,他要得起吗?
思及两人之间的差距,一股莫名的烦闷升起,他非得呼吸吐纳好几回,才能将那落寞连同想替她抹掉脸上脏污的冲动给抑下。
平静好了心情,殷淮才缓缓开口:“没事,只是不知你做了万全的准备,居然懂得带火摺子和油布。”
听不出他这话是褒或眨,秦思咕哝了句。“最后还不是得让你救……”略顿,她发现他过分苍白的脸色,才想起她竟忘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做。
她着急地凑到他身边。“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殷淮不忍拿身上的伤口吓她,淡声推辞。“适才我已经点了肩上几个穴道让血暂时止住,还服了颗丹丸,不碍事的。”
“怎么会不碍事?就算血止住了也服了丹丸,还是得做简单的包紮吧?”说着,她暗恼自个儿居然忘了带上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殷淮见她瞧他的目光忧心忡忡,不禁问道:“真的不怕?”
“怕什么?”
他努了努下颚。“虽然肩上的伤不严重,但应该有些不堪入目。”
“我怕,可难道要搁着不处理?”说着,她轻扳过男人的宽肩,看到四道由后颈划至右肩的伤口,声音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这哪里不严重?真的不疼?”
或许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秦思也不得不佩服他坚韧的意志。
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神色自若地同她说话?若不是脸色白得吓人,她真瞧不出他受了伤。
殷淮侧过眸,看着她墨睫半垂,素眉忧心地轻轻蹙起,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又起了波澜。
“是疼……”
他的话甫落,便听见哗啦一声,秦思已从裙子上撕下几块布准备给他包紮伤口。
再一次见到她这豪迈的举动,殷淮苍白的俊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惊诧。
发现他的凝视,秦思这才惊觉自己这动作不甚淑女,她面皮一热,窘声解释:“总是需要有东西帮你包紮伤口吧?这内裙里衬至少不算脏,就勉为其难用上了……”
闻言,殷淮又怎么可能嫌弃她这份真心?“我会赔姑娘一件新衫。”
“赔什么?我欠你的岂止这些?”她瞋了他一眼,将撕成条状的衬裙分别缠在他的颈部以及右肩上。
她一靠近,属于她的淡淡幽香窜入鼻息,胸口那评动心跳又迳自乱了谱。
秦思一心只放在他的伤口上头,一边细心包紮,一边开口:“明儿个一早你送我到郊道便成,回山寨可得赶紧让死不了大夫瞧瞧,知道吗?”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多少也明白,秦思这善良的姑娘会做这般傻气且天真的决定,多少也是顾虑到他的处境,不想让他再为她涉险吧?
他酌量了下后才缓缓开口。“你真觉得自个儿能平安回府?”
殷淮的询问让她手中的动作一顿,她侧过脸,唇不小心从他唇边蹭过,那碰触让彼此皆怔住了。
感觉女子暖甜的温热气息迎面扑来,殷淮有种想张唇攫取她粉嫩红唇的冲动,但以礼自持的理智还是冒出了头,压下了那放纵的想望。他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哑声道:“不亲自送你回闺阁,我无法放心。”
秦思只觉得心跳不争气地加快,那评评评的节奏敲击着耳膜,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傻傻地应声。
瞧她那脸红的模样,殷淮禁不住地叹道:“你只需顾虑到自个儿的安全便成了,即便是郊道,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俏生生的黄花大闺女,谁能不心动?你真如此低估自个儿的存在?”
秦思是有苦难言说不出呀!偏偏对他如此的关切,心口不由得泌出淡淡的甜。
她加快手中的动作,替他将伤处包紮好,等一切处理妥当,她才又回到火堆旁烤火。
怎么办?在殷淮一次次涉险救她,丝毫不掩饰对自个儿的关切,她对他的感觉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只是……他若知道父亲是兵部尚书,还会对她如此关爱吗?
他会对自个儿这么好,会不会只是因为他的侠义心肠,其实他对任何人都会这么好?
而适才,她为何没有因为那样的亲密距离而闪躲,难不成她也在期待他的亲近?
混乱的猜想在她脑中纠结,让她的心情也乱成了一团。
殷淮看着她被火光映照得红润的小脸,表情时喜时忧,又时而羞赧,他突然有些好奇她此时脑中正在想着什么?
“想什么?”
秦思猛地拉回思绪,哪敢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没、没什么……”
她一答完话,四周一静,耳边只有木柴在火堆里噼哩啪啦的声响。
瞬间氛围莫名的让彼此有些局促,殷淮找了个话题,开口又问:“你习过医?”
那包裹在伤处的布缠得不紧不松,十分妥当,再忆起在竹林那回,她用手绢替他止血的过往,他禁不住好奇地问出口。
秦思敛下思绪,佯装镇定地开口:“闲时看过一些医书,但仅是皮毛。我会擅长包紮,其实是因为我同受伤的小动物特别有缘,若真遇上,便没办法撒手不管……”
殷淮玩味地扬了扬唇,想听她多说些关于自个儿的事,让他多了解她几分。
然而有如此心思的不只有他,秦思有些腼覜地说完自己的事,也将内心一直存在的疑问问出了口。
“你……冥王寨为什么与朝廷作对?”
今日见过殷淮的身手,单凭他的武功,应当可以投身正当门派,可他却待在冥王寨里当起贼头儿,实在有些可惜。
殷淮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是孤儿,自小被老寨主收养成为义子,并授与我武功,但在我十八岁那年,义父却被朝廷高官给害死了……”略顿,他凛然道:“在山寨的兄弟们多半也是出身贫苦,或遭高官权贵迫害的受害者,我们聚在一块儿,也算‘志同道合’。”
话落,他自嘲地扬了扬唇。像秦思这样人家的姑娘,或许难以理解他们这帮人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