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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好朋友 第6章(1)

  陈兰齐失踪了!

  打从「庆祝宴」那晚开始,他猛打手机给陈兰齐,她无论如何就是不接,偏偏官香华还因为他不愿意在宴会上宣布订婚的事,跟他闹了一整夜。

  隔天他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下午也有诊,好不容易中午抽空飞车去买了陈兰齐最爱的重乳酪蛋糕向她「赔罪」——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并且留下一张字条,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回电。

  就连她家的钥匙都派不上用场。

  可恶!他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陈兰齐这家伙!」项康焦躁不安如囚在笼中的怒狮,气愤的抬手爬爬头发,「连家里的锁都换了,她到底吃错什么药?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就算他和香华谈论订婚的事没有事先向她报备,这点的确不够朋友、不够意思,但是、但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他这次和香华是认真的吗?

  亏她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好朋友,为什么连半点生气的预兆也没有,就突然间在他头上扔了个这么大的炸弹,炸得他头痛欲裂、五内俱焚。

  这算什么二十年知心好朋友?

  他忿忿地将手机重重一甩,在屋里躁郁地来回踱步。

  可最最火上浇油的是,接下来快递送来的那一大箱东西。

  「这是什么?」他烦躁地签收,接过那只沉重的箱子,目光落在上头娟秀的熟悉字体时,心倏地一紧。

  项康迫不及待地拆开箱子,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只胖胖的绿色咖啡耳杯,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胸口,他僵在原地,直到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缓慢辰光后,他终于伸手碰触那只绿色耳杯。

  他的专属杯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物件的最上头有一张纸条,可是他恐惧着不愿意拾起那张纸条,不愿意去读上面的宇……也许只要当作没看见,它就不存在了。

  他像被催眠了般一样一样拿起箱子里头的东西,有的是他送陈兰齐的,有的是她替他准备的,包括雪花球、耳杯、香水瓶、cd——他最爱的艾维斯·卡斯提洛。

  项康取出其中一片,手指有些冰冷的将那片cd放进音响唱盘里。

  she

  may  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

  the  trace    of  pleasure    or    regret

  may  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

  (她的脸我永难忘怀,是快乐或悔恨的痕迹,是我的宝藏,或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she

  may  be  the  song  that    summer    sings

  may  be  the  chill  that    autumn    brings

  may  be  a  hundred  different  things

  within  the    measure  of    a  day

  (她是夏天喝着的歌,是秋天的凉意,也许是千百种化身,在一天的时间内)

  she

  may    be  the    beauty    or  the    beast

  may    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

  may  turn  each  day    into  a  heaven  or  a  hell

  she    may    be  the    mirror    of    my  dreams

  the  smile    reflected    in  a  stream

  she    may    not    be    what    she    may    seem

  she    may    not    be    what    she    may    sm

  inside  her    shell

  (她可以是美人或野兽,是饥荒或盛宴,可以把每天变成地狱或天堂。她可以是我梦想的镜子,在小溪中的微笑倒影,她不是她藏在壳内的模样)

  she

  who  always  seems  so  happy    in  a    crowd

  whose    eves    can  be  so    private  and    so  proud

  no  one』s  allowed  to  see  them  when  they  cry

  (她总是在人群中表现得那样快乐,她的双眼如此自我又如此骄傲,从不让任何人看见泪水)

  she

  may    be  the    love  that    cannot  hope  to    last

  may    come  to    me    from    shadows    of  the  past

  that    i』ll    remember    till  the  day    i  die……

  (她也许是无望继续的爱情,也许成为我过往的阴影,直到我死去那天,我都会记得……)

  ——歌名:she/作词:herbert  kretzmer

  在艾维斯·卡斯提洛醇厚深情的嗓音下,项康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拿起了那张纸条,当目光落在纸上,瞬间如遭雷殛,完全被夺走了呼吸——

  对不起,我想我不适合再做你的好朋友了。

  在这电光石火间,他仿佛觉察、顿悟到,像是有某种珍贵美好的事物自他生命中剥离而去,再也回不来了!

  ★☆★

  陈兰齐的童书巡回签名朗读会,在德国「童话屋」出版社的安排下,沿着著名的德国童话大道的定点书店出发,由北部不菜梅顺着威悉河南下,经卡塞尔,到德国中部法兰克福的哈瑙——这是为了纪念德国童话大师格林兄弟而成的一条旅游路线。

  「童话屋」虽然不是德国数一数二的大出版社,却是家老字号书店,自一九六〇年开始经营到现在,今年更是大规模与亚洲出版界合作,积极引进图文并茂、细腻动人的童书作品。

  陈兰齐作梦也没想到,在台湾仿佛遭到弃置于书店角落的童话故事书,竟然在德国拥有这么广大的市场。

  人们成群结队地参加朗读会,对子这个来自东方的陌生面孔、默默无闻的童书作家,丝毫不吝惜报以热烈的掌声鼓舞、激励她。

  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专心地坐在松木长椅上,在翻译的辅助下倾听着她温柔的导读,一起为着影子公主在爱情里的曲折、辛酸、快乐与最后的圆满结局,时而叹息,对而欢笑。

  原来——她们都懂。

  原本预计只停留一个月,在巡回签书会活动结束后,陈兰齐选择在德国留了下来,住在出版社替她找的民宿小屋里。

  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未来。

  这一个多月来丰富而热闹的活动充实了她的生活,也拓展了她的视野,可是每当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星星,她还是强烈地想念着他,始终无法忘怀。

  但是,她也领悟到一件事——人没有缘分相爱,并不是谁的过错。

  所以他不爱她,不是他的错,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也不是他的责任,他从来就没有要求她像个影子般黏着他不放。

  是她,始终苦苦追逐着他的身影,到了终子该放手的时俟,却还像个失去了心爱糖果的孩子般赖在地上哭泣。

  恨他怨他怪他,都是不对的。

  他打从一开始就说过,他是不会爱上「好朋友」的。

  可是理智上「知道」,并不代表心已经能真正「放下」了。

  陈兰齐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步在美丽的缅因河畔。

  无论有多艰苦漫长,她都得努力忘了这份爱情。

  「死去的东西,就该好好埋葬,不能让它堆在心底继续腐坏发臭……」她喃喃自语。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仰头望着蔚蓝得像海的天空。

  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陈兰齐,争气!你要争气啊!」她用力甩甩头,把项康的身影甩出脑海。

  不能再想了,她得把握停留在德国的时间,多到郊外拍一些古堡和田野风光的照片,以后可以在画画时做参考用。

  别再去想他,还有他们是不是已经订婚、甚至开始筹备婚礼……

  陈兰齐低着头,鞋子轻踢着河边道路上的小石子,心里还是无限落寞。

  每天一样上班、看诊、开会、开刀、看报告、带实习医师巡查病房……

  日复一日,他做着相同的日常事务。

  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也一样和官香华碰面、约会、看电影、听音乐会……

  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恋情依旧在进行中。

  但,还是觉得少了什么。

  两个多月的时间足以令项康体会出缺少的是什么,但他仍旧将一切的混乱与失常归咎于「习惯」。

  他只是不习惯少了陈兰齐这个能说话的老朋友。

  为了弥补生命里这突然出现的巨大空白,他努力加强和院内主任及医师们的互动,每次餐会都参加,甚至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交际应酬的场合,他也有空必到。

  他每天把自己忙得几乎头一沾枕就睡着了,为的就是能够不去感觉心底那块渐渐扩大崩裂的部分……

  「我们到底什么时侯要订婚?」

  这天晚上,在高雅日式怀石科理餐厅用餐的当儿,官香华再也忍不住发火了。

  项康夹起一片樱花色的新鲜鲔鱼腹肉,沾了点特制桔醋汁,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咽之后,才放下筷子,抬头正色看着她。

  「婚姻是终身大事,我们才交往半年多,该等了解对方多一点、久一点,再做这样重要的决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官香华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我上次说订婚,你也没反对,又不是我逼你的,现在是怎样?你要悔婚吗?」

  「我并没有后悔,但我记得上次我们是在『谈』关于订婚这件事,而不是我们就要订婚了。」在当时,他的确觉得无可无不可,但是这两个月来,他突然不想再进行这种赶鸭子上架的匆促结婚法。

  尤其在他的心还没整理出个所以然来时,贸然结婚,只会把情况搞得更加复杂混乱。

  事实上,最近心情实在起伏太大,异常得让他不禁想去做个彻底仔细的心脏检查。

  好像他一向熟悉并能掌握的世界,在两个月前开始颠倒过来,并且迅速失控、下坠……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种措手不及、什么也抓不住的恐惧感。

  「项康?项康?」宫香华已几近翻脸了。

  他回过神来:「你还想点别的什么吗?」

  官香华深深吸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我很不爽,但我们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的凌厉眼神。

  曾经,那是他很砍赏的一种内敛、优雅、压抑得完美的态度,但是他现在只想跟谁好好地对吼一场……

  「对不起。」他揉了揉眉心,「最近工作太忙,我累到有点失常了。」

  宫香华的眼神缓和许多,带着一丝施恩的宽容意味,微笑点头:「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敢对我这么不尊重,别想我原谅你。」

  项康勉强一笑,低下头继续用餐。

  只是再鲜美如凝脂的生鱼片吃在嘴里,再无半点滋味。

  还是像少了点什么……盐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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