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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混口饭(上) 第5章

  郭安当下就吩咐没有受伤的人,跟随上去,协助那校尉捕拿盗贼。远远听见那少年校尉的声音:“不需要了,你们留在这里守卫,以免敌人再度回来!”

  郭安听闻如此,忙答应了。当下一行人,没有受伤的就立在当地守卫,受伤的就互相帮助包扎伤口。郭菀央吩咐道:“茱萸,你身上没伤,先去马车上看看,我记得贴身携带的那个小箱子里放了不少常用药的,将金疮药拿来。”茱萸答应了。那些护卫见小姐如此关心,当下纷纷道谢。

  水芸香笑道:“央央,我们上车去,我给你看看身上的伤。”方才被人在地上拖倒,虽然只有一瞬,却也有不少擦伤。郭菀央知道自己身份,当下就依言上了马车。

  这边才在忙碌,却听见山岭之上,杂乱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见那个校尉大人转身回来,下到路上,再度含笑问郭安:“定国侯府家眷有无大碍?是否需要帮忙?”

  郭玥已经定下心神,当下上前,行礼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却是无碍。”

  校尉大人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就是郭家小公子罢?果然是英雄少年,临危不乱。”

  得了那校尉这一句表扬,郭玥不由闹了一个大红脸。面前的少年校尉,虽然只比他大上四五岁的样子,但是这般英雄的模样,无疑是一个孩子心中暗自效仿的榜样。得了面前这个校尉一句表扬,能不脸红?却听那校尉继续问道:“围攻你们的,一共是六十七人,被你们留下十二人,现在只剩下四十五人,是也不是?”

  郭玥说道:“正是。”

  那校尉微微一笑,说道:“都拿上来!”

  拿上来?什么拿上来?郭菀央不觉有些好奇,当下悄悄的将车帘拉开了一丝。却见道路边上,那个年轻的校尉正站着与郭玥说话,边上十余个兵士监押着一群盗贼上前来。才瞄第二眼,却见水芸香的手轻轻拍下来,说道:“别看,被人看见了丢脸!”

  郭菀央面上一红,倒是真像做错了事被娘亲逮住了一般。却听见那边校尉与郭玥说话:“这边是四十五个俘虏,你们辨认一下看,是不是就是方才围攻你们的贼子?”

  郭菀央不由略略吃了一惊。四十五个贼子?一个不落全都逮住?

  面前这个校尉,居然有这个能耐?

  却听见郭玥吩咐郭安等人:“你们去验看一下。”又与那个校尉说话。声音却是轻下来,听得不是很清楚了。

  却蓦然听到了郭玥吩咐:“容妈妈,茱萸,你们几个女子,都上车去,将车帘子放下来。”

  郭菀央心中一动,果然,茱萸才上了车来,就听见了那校尉冷声吩咐:“将人全都杀了!”

  惨厉的叫声响了起来,郭菀央身子不由微微颤了颤。水芸香伸手,将郭菀央的身子抱住,轻轻说道:“央央!”

  郭菀央嗯了一声。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明白,有几分畏惧,又有几分感激。

  外面凄厉的声音不过片刻就完全停止了。郭菀央听见了郭玥的声音,向那校尉殷殷道谢。那校尉却也不十分谦逊,说道:“你却将你们家的妇人护卫全都聚集起来,我还有话要说。”停了一停,又说道:“姨娘与小姐,就不必下车了。”

  郭菀央心又略动了一下。茱萸下了车,就听见那校尉的声音:“你们一个个,都将名字报过来……”听众人将名字报完了,才淡淡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今天的贼子,一个不落,已经全数杀了。关于路上这件事,你们全将嘴巴管好。如果有一星儿风声露出来,且不说郭家的家法饶不了你们,就是我,知道情况也放不过你们。都知道了?”

  声音里竟然有些森森的冷意。郭菀央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却听外面的护卫,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先齐声答应了。接着几个女仆都答应了。那兰叶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微微有些打颤。

  水芸香看了郭菀央一眼,说道:“央央,你且在车上候着。”自己却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那边茱萸见这边响动,急忙过来搀着。

  水芸香掀开车帘子,郭菀央的目光就跟了过去。人群的外围,是那个校尉带来的一群士兵,满脸都是杀气。而边上,竟然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尸首。中间是自己的一群人,那个校尉与郭玥站在最前头。

  听见这边声音响动,一群人都将眼睛看过来。反应最快的是那位校尉,眼睛如闪电一般射过来,正与郭菀央的目光对上。

  郭菀央只觉得心神微微一颤,面前这个战场之上打滚的少年男子,眼神之冷厉果然是人中罕见。心中涌起一点不服输的心思,回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眼神里却不自觉的带了一点针锋相对的意思。然而却也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容造次,当下急忙将帘子放下了。

  茱萸见水芸香下车,急忙跑过来,扶着水芸香。水芸香下了车,对那校尉敛衽为礼:“民妇多谢校尉大人救命之恩。还望告知大名,以图后日报答。”

  那校尉淡淡笑了一下,说道:“定国侯乃是国家重臣,燕王对定国侯素来也爱重。家眷在燕地遇贼,正是我等本分,至于姓名报答之类言语,也就罢了。”

  水芸香说道:“校尉大人将贼子全都逮住,一个不落,这等恩义,却不寻常。还望告知姓名,让我等有报答机会。”

  今日遇贼,女儿差点成了人家俘虏。虽然最后没有成为敌人俘虏,但是这事情万一传扬出去,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谁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言辞来?一个未出阁的庶女,只要传出一丝不利的谣言来,这辈子就算完了。

  面前这个校尉,却是将贼子一个不落的全都逮住,全数诛杀。也就是说,不用担心贼人造出怎样的谣言来了。又凭借着杀人之威,警告郭家上下不得传出一丝一毫。若不是想要为郭菀央保护名声,何必严谨如此?

  那校尉未曾说过这样做的原因,然而水芸香容妈妈诸人,哪里不懂得。水芸香坚持要道谢,也是这个理由。

  那校尉哈哈一笑,说道:“名字么……日后有缘相遇,自然晓得。若是无缘相遇,晓得也无用处。也罢了。至于谢礼么……昨日吃的糖醋鱼倒是极好,能否请尊府今天去驿站之后,再送几条过来?”

  水芸香面色一僵。昨天晚上的鱼,乃是央央为郭玥所做。

  这个谢礼,相对于救命之恩,相对于保全名声之恩,确实是微不足道。可是这一顿饭做下来……央央的名声,岂不是又被这个校尉大人毁了?

  这个校尉大人怎么如此鲁莽?

  答应还是不答应,这可是一个难题。

  茱萸等人,不知道事情轻重,倒是不由有些奇怪。站在一边的容妈妈,手足无措,不免在心中暗自责怪起水芸香来。没事出来说什么话,这不是捣乱么?

  现在好了吧,这个事情弄不好,丢的是你女儿名声。

  郭菀央呆在车子里,隔着车帘子,也听见了这边的对话。虽然没有看见那个校尉脸上的表情,却也猜到了那校尉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

  这厮是记挂着昨天的仇呢。

  没见过这么小鸡肚肠的男人。

  略一思忖,当下就隔着车帘子,清清爽爽说起话来:“校尉大人有礼了。民女想要与姨娘说两句话,不知成不成?”

  嘴上说“有礼”,手也很配合的发出一点声音。至于真相,嗯,大家都知道。反正隔着一个帘子,能贪省力就一定要贪省力,这是原则问题。

  不等那校尉大人说话,郭菀央就利利索索的将话继续说下去:“姨娘这话错了。校尉大人是与我们有恩,却也是他的职责本分。若是因此收了我们的谢礼,对校尉大人的前程反而有碍了。您坚持要道谢,可是让校尉大人为难了呢。”

  女儿突然插口说话,水芸香虽然觉得有些突兀,却是松了一口气。当下说道:“小姐,果然是我鲁莽了。”

  朱高煦眼睛一直落在面前的一群人身上,耳朵却是不自觉的竖起来听声音。听闻里面女子果然按捺不住,不由又浮起一个笑容,却是说道:“郭家小姐有礼了。我燕地军队,本分乃是抵御外敌,而不是清理盗贼。”

  郭菀央扁了扁嘴。果然是一只小气猫!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这是职责本分,听自己这么一说就转口不认这个职责本分了。嘴角的笑容微微勾起,隔着帘子,郭菀央也不说其他,斩钉截铁,直奔主题:“校尉大人,方才那些盗贼,手上的利箭,不少是开了血槽的。所以民女认为,清理这群盗贼,是校尉大人的职责本分。”

  郭菀央两句话落下来,一群女子都是莫名其妙。就连郭玥,也有些不明白。却见那校尉大人猛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话不错,果然是职责本分!”翻身上马,对自己的士兵们喝道:“回燕京城!”招呼一群士兵呼啸而去,回头对郭玥说道:“小兄弟,来日有暇,来燕京找我玩罢!”

  竟然就这样自顾自就去了。

  郭菀央扁扁嘴。这个年轻的校尉,一定有些来头。昨天驿站的人说他是燕王世子。现在看来,世子未必是世子,然而出身肯定显赫。那眼神里的骄傲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一群护卫,哼哧哼哧将道路清理了。之前道路被盗贼堵了,骑马能过去,马车却是过不了。这样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上了车。那校尉大人带着的十余骑,早已影踪不见。

  茱萸与水芸香诸人上了车,水芸香先抱怨说道:“央央,今天你说的那些话……不定会得罪那位校尉大人……”

  郭菀央微微一笑,说道:“娘亲说错了呢。”

  水芸香惊疑道:“怎么说错了?”

  郭菀央轻轻一笑,说道:“那校尉大人骑马,我们坐车。车速与马速相较,如何?”

  水芸香虽然没有多少见识,却也知道那校尉大人带着的骑兵,骑的都是好马。当下说道:“比我们要快得多。”

  郭菀央说道:“既然快得多。我们启程又晚。他们怎么这么凑巧救赶上救我们?”

  水芸香说道:“或者是因为半路得知消息,才赶回来……”自己说着,却也有些不相信。

  郭菀央轻轻一笑,也不再说了。

  说不定——那校尉是早就埋伏在边上了,就等着看自己这边手忙脚乱呢。

  茱萸却是忍不住说话:“您最后说的,那箭镞之上开着血槽,那又是什么意思?”

  郭菀央轻轻笑:“民间的箭镞,做工粗糙。朝廷的箭镞,做工相对要精细得多。在箭镞之上开血槽可是要花功夫下本钱的。”

  茱萸与水芸香诸人这才明白了,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

  两人都不算蠢笨,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郭菀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那校尉大人将所有的人都杀了,那定然是知道这事情的幕后主使。这充分说明,他是早有准备。

  他是故意看着我遇险!等到千钧一发的时候才出现!

  果然是很可恶。

  这些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那刺杀自己这群人的盗贼,到底是什么人?是针对自己而来,还是针对郭家而来,或者,刺杀自己只是一个引子,是针对燕军而来?

  那家伙定然是知道的,而且故意不让自己这群人知道。

  郭菀央心想,要不要去找一个布偶来,写上那家伙的生辰八字找枚针来扎一扎?

  可惜,那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生辰八字更是不清楚。

  之后路上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记述。次日到了燕京,却也没有多加停留。郭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提点要求,却终于没有开口。停歇了一个晚上,容妈妈雇了船,便沿着京杭大运河往南而下。

  现在的京杭大运河与数百年后的运河又不相同。元末一场战乱,运河也荒废了。这些年国家也没有力量疏通。北方抵御蒙古,需要大量的粮食,基本上依靠的还是海运。

  现在的运河,浅而且窄,运河两边靠岸的四分之一处长满了水草。

  运河上倒是繁忙。来往的都是小船,最多的也不过是载重几千斤的货船,运载瓷器或者粮食的。也许是因为靠近码头吧,整条运河的水都显得有些阴阴的,有些浑浊的样子。

  这边码头上,却有三艘略大一些的货船只正要起航。看着船只,吃水很深,看起来是沉重的玩意。并排的还有一艘很华贵的大船,靠着岸边泊着,人来人往,却不知是哪个贵族子弟,正要乘船往南。容妈妈给雇的船只虽然也不算小,但是与那只大船一比,那简直是三岁孩子与八尺大汉并列了。

  靠着郭家的船只边上,还有一艘小船,竟然是极简单的乌篷船。郭菀央倒是很怀疑这样的小船能否走长途。

  在燕京城里的时候,容妈妈就给水芸香与郭菀央买了两个盖头。所谓盖头,与新娘子的盖头倒是有些不同,是一顶绢纱做的帽子,周边一圈大大的帽檐,形状与现代的草帽接近。帽檐的前方垂下一面薄薄的纱,遮掩后面的女子面目。薄纱透光透气,只是面前景色竟然变得朦朦胧胧的,让人看着不舒服。

  买这两个盖头,那是因为码头之上,鱼龙混杂,容妈妈生怕水芸香与郭菀央的面目给宵小瞧了去,生出事端来。车子到了码头附近,容妈妈便请郭菀央两人将盖头戴上了,随后下了马车,走向自家雇船。

  坐船与坐车不一样,虽然速度也不如何快,但是好在平稳了。上次坐船前来,郭玥还没有记忆。这一次坐船,郭玥倒是新奇的很。立在船头,吹着微风,一边摇头晃脑念唐诗: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带着盖头,郭菀央扶着茱萸的手上了船,还没有走进船舱,听闻郭玥拽文,忍不住好笑:“你少来拽文了,杜牧不过是一个略略有些见识的书生罢了……”

  郭玥颇不服气,说道:“姐姐,杜牧这首诗,难道说错了?正是有了一条运河,我华夏才能南北贯通……”

  郭菀央方才笑话,只是笑话弟弟拽文的模样,倒也没有针对杜牧的意思。但是弟弟既然反驳了,当下也就淡淡的接了一句:“不错,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条运河,我华夏才能南北贯通。然而隋炀帝被人批驳,运河被人否定,隋朝由此灭亡,难道仅仅只是隋炀帝奢侈的缘故?”

  郭玥怔忡了片刻,说道:“难道不是?”

  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不免少些见识。郭菀央淡淡笑道:“自古以来,为君王而不奢侈者,绝对不是多数。好享受、贪安逸乃是人之本能,唐高祖方称帝便修宫室,唐太宗也有玩鹞鹰的笑谈。为何其他人都不留奢侈之名,单单就隋炀帝成了千古的笑话?”

  郭玥讷讷说道:“我如何得知。”

  郭菀央轻轻一笑,说道:“其实亡国与否,与奢侈关系不大。一代君王,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与奢侈也关系不大。”

  郭玥这却是不服了,亢声说道:“为君王者,得天下之民力,自然要勤俭节约。难不成还提倡奢侈?姐姐难道不曾读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是在玩辩论赛了。郭菀央含笑说道:“弟弟,你有所不知。为君王者,为天下百姓做事,得天下百姓的供奉。如果自己衣食享受还要落在天下百姓的后面,寻常人却哪里肯干?心中既然不平,又怎么肯为天下百姓效力?所以,能为百姓勤俭节约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君王,然而略略奢侈一些,也是分所应当,实不该将它当做君王的罪名。隋炀帝之所以落得一个千古笑话,其原因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水殿龙舟事。”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郭玥撅起嘴,不服气的问。

  郭菀央微笑:“那是因为,隋炀帝不知道如何统筹天下之事,不知道如何善用天下民力。若能善用天下民力,不致使江山崩溃,那么即便是奢侈一些,也是小节而已。”

  郭菀央这些话,虽然是惊世骇俗,却也能自圆其说。郭玥目瞪口呆,停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姐姐的意思是说,只要将天下治理好,那么奢侈一些也无妨?”

  郭菀央笑道:“正是。”

  姐弟两人正在说话,却蓦然听到了一句边上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为君王者,为天下百姓做事,得天下百姓供奉。这位小姐的意思,是君王得天下百姓供奉之前,必须先为天下百姓做事?”

  听闻那个声音,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自己方才与弟弟辩论,竟然忘形了。忘记了现在是明朝,不是宋朝。老朱家的那位皇帝爷爷,是连《孟子》也要删节阉割的人物。自己这些话,如果传出去,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只是……自己现在似乎被人听见了。

  听见了也没啥,死不认账就是了。当下转头,隔着盖头,却看见隔壁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身半旧的水蓝底子书生冠服,系着蓝色腰带,翻出白色衣领,露出藕荷色裤子。路途不近,又隔着盖头,看不清真正面目,只看见了下颏三缕长须,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身侧跟着一个垂髫童子,大约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半旧的靛青底子白色玉兰印花半袖圆领袍,有些宽大,袖子空荡荡的相当难看,大约是大人衣服改造成的。

  见是一个书生,郭玥忙行礼。那书生还礼,说道:“这位公子小姐,还要请教。”说是公子小姐,其实却是向郭菀央发问。那后面的垂髫童子,清亮的眼睛也就定在郭菀央身上。

  郭菀央侧过身子,敛衽为礼,声音轻柔:“这位先生想必听错了,小女子与弟弟,只是在谈论些运河风物而已,素来没有学问,这等大事,却是不敢置喙的。”

  那书生怔了一怔,片刻才回过神来,说道:“小姐说的是,想必是小生听错了。”

  郭菀央见那书生不坚持,心中思忖道:“倒也不是书呆子。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录音设备,运河之上又嘈杂,除了这个书生之外也没有外人听到,这个书生即便去告密想来也没有证据。”放下心来,笑颜如花,说道:“既然这样,小女子与弟弟就失礼了。弟弟,外面风大,咱们进去罢。”

  郭玥撅着嘴巴说道:“又怕我淋雨了,又怕我吹风了,又怕我晒着了……总是这样,将我牢牢的管着,我……”

  郭菀央笑了起来,说道:“好了,我不管你了……你可要知道,你的体质虚着,前几天坐马车又累。现在万一晒出病来,姨娘又要累了。”

  郭玥听郭菀央这样一说,登时就变了主意。他别的好处不多,唯一可提的一项就是孝顺。当下就进船舱去了。郭菀央也进了船舱,拿下盖头,将帘子放下来,隔着透光的百叶窗帘往外看。

  那书生还立在船头之上,拿着一本书,来回踱步,却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不由再度一笑,说道:“果然是书呆子!”心完全放下来。

  却见码头那边,声音嘈杂,有人匆匆奔过来,大声叫喊:“希直兄可还在?”远看那冠带,却是一个书生。

  听闻码头那边大声叫喊,那乌篷船的船头立着的书生转过身去,说道:“方孝孺在此。”

  听闻船头对话,郭菀央生生的打了一个激灵!

  那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书生……就是方孝孺?是的,记起来了,方孝孺的字,就叫希直!

  方才与我对话的,就是方孝孺?

  方才是方孝孺想要向我请教?

  一瞬之间,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

  郭菀央自然知道方孝孺。中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诛十族”事情,就发生在这位刚正不阿的先生身上。翻阅史书的时候,郭菀央也曾叹惋,但是对于这个历史人物,更多的却是崇敬。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与偶像面对面了。

  却听见边上郭玥怔怔的声音:“前面就是……希直先生?”

  郭菀央知道,方孝孺此时已经名满天下。郭玥小小年纪就成了方孝孺的粉丝,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却听见郭玥的声音:“方先生就在隔壁的船只上……姐姐,我过去向他求教一番可好?”

  郭菀央正在神游,却听郭玥这般说话,这才蓦然惊醒。却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来,郭菀央脸色不由微微发白,疾声说道:“不可以!”

  笑话,几年之后,方孝孺就要被诛十族了,其中的第十族,就是学生!

  自己的弟弟是方孝孺的粉丝,现在又有机会认识方孝孺,万一被方孝孺一忽悠,变成了方孝孺的学生,那可怎么办!虽然崇敬这位老先生,但是却没有想过要拿弟弟的生命去冒险啊。

  郭玥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不过这些想法都说不出口,郭菀央想了片刻,才娓娓说道:“希直先生素来中正。方才船头之上,你姐姐大放厥词,都被先生听了去了。先生询问,你姐姐却又耍赖。听闻那边船头是希直先生,你又眼巴巴的过去讨教……这在希直先生眼中看来,我们姐弟可成了什么人了?”

  郭玥撅嘴说道:“希直先生可是君子之中的君子,不见得会与我们两个孩子计较这么小的事情罢。”

  郭菀央微笑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孩子?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孩子,那就该知道,希直先生现在有客人来访,你去凑什么热闹呢?”

  郭玥悻悻说道:“希直先生近在咫尺,却要失之交臂……这些年希直先生游历天下,好不容易在这个码头遇上……”

  “也罢了。”摸摸弟弟的小脑袋,郭菀央笑道,“你好好读书。等有学问了,再去与希直先生讨教也不迟。你才十岁,等过了弱冠之年,可以出外游学了,到时候再去探访希直先生就是。”

  “……也是。”郭玥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被姐姐这样一安慰,马上就生龙活虎起来。

  弱冠之年是二十岁。嗯,如果靖难之役还照着原来历史发生的话,几年之后方孝孺就该被朱棣陛下杀了。

  给弟弟画了一个天大的甜饼,可惜,除了郭菀央之外,谁也不知道这只是一个画出来的大饼。

  郭玥读书去了,郭菀央却是翻出了一点绣活,拿着进了水芸香的房间。除了容妈妈之外,四个女子已经在这里会齐了。船上无事,身为女子,自然要做点针线了。

  这个身子的前任,能做一手好针线。尤其是绣活。承蒙这个身子的前任的余荫,郭菀央倒也能绣一点东西,只不过水平却是不如前任高明罢了。

  只是既然穿越成了大户人家的庶女,绣活总要练起来。郭菀央是一个很尽责的穿越者,穿成啥角色就尽心尽力扮演好啥角色。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却听见外面有很整齐的脚步声。那是码头上传来的脚步声。郭菀央有些经验,一听就知道,那是士兵的脚步声。随后脚步声有些杂乱,那是一群人在上船?

  士兵的脚步声?

  燕王府?郭菀央再往码头看去,不出意外的,果然在船头看见了几个穿着整齐的军士。还有一些兵士,正在上另外一边的那艘大船。果然是燕王府派人进京?正思忖着,眼睛一错,竟然在那船头看见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似乎是曾经有两面之缘的校尉大人?再仔细去看时,那身影却是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是看错了?眼睛看着窗户外面,水芸香却是说话了:“央央,你过来,姨娘教你这个新的花式怎么绣。”

  郭菀央知道,这是水芸香对自己的批评了。怪自己不该眼睛不错的看外边呢。急忙收回目光,做到水芸香身边。

  一边做绣活,母女二人说了些闲话。船只已经往前行了,速度却是不快。桂华出去又进来,轻声笑道:“容妈妈说了,好生幸运,燕王府今天要派两位世子进京向皇上皇后请安。我们就先慢慢前行,然后跟着燕王府的船只走罢。容妈妈已经去与燕王府的人打过招呼了,准许我们跟在后面呢。”

  郭菀央心中一动。燕王府两个儿子进京?就乘坐身边的两艘大船进京?

  那个校尉……也在船上?

  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点说不出的滋味来。

  水芸香点头,笑道:“容妈妈想得周到。”一路之上担惊受怕,如果跟着燕王府的船只进京,就不用担心水盗了。水芸香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虽然早些在路上可能得罪过燕王府的人,但是那么一点事情,已经揭过了是不是?

  不过片刻,郭菀央却感觉到了船只有些晃动。抬眼看窗外,就看见那艘华贵的大船从自己船边行驶过去了。后边又有三艘沉重的货船,紧紧跟着那艘华贵的大船行驶过去了。接着又是一堆杂七杂八的小船。乌篷的,白篷的,都是货船。

  一艘一艘,慢慢的,都从郭菀央这艘船边上,超过去了。

  茱萸奇道:“我们的船夫怎么不快一点,都被他们拉下了!”

  却听桂华嘴巴一扁,说道:“茱萸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是不是?这些船,都是燕王府的,一起去南京的……我们只是蹭光的,自然不能跟得太紧。”

  茱萸奇道:“燕王府带了这么多人进京?带了这么多货物进京?”

  桂华说道:“那是进贡给皇帝陛下的……东西自然就多了。”

  茱萸打开了帘子,指着外面的小船,说道:“你看这艘小船,都破成什么样子了?燕王府找不到船了,用这样的小船载货给皇上进贡?”

  茱萸这话说得利索。桂华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郭菀央一笑,说道:“罢了罢了。依我看来,这些船,是燕王府的,但是又不是燕王府的。”

  茱萸桂华一起问道:“这话怎么讲?”水芸香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儿。

  郭菀央笑道:“我听说,皇家的船只经过各地,都是不用缴纳赋税的。可是其他的商船却不一样了,每过一处,都要缴纳很多赋税。燕王府带了这么多船只进京,说起来都是燕王府的,其实……我想其中不少,应该是如我们一般,想要蹭光的。”

  郭菀央说完,却听见门口容妈妈含笑的声音:“小姐竟然连这个也懂得。”

  郭菀央笑道:“可惜我们知道消息太晚了,否则昨天也去燕京城里采办一些货物,顺路带进京去,也少少发一笔小财。”

  一群人都是大笑。水芸香抿嘴说道:“家里胡说八道也就罢了,等外人面前,可不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容妈妈笑道:“水姨娘你只放心。小姐虽然年幼,说话做事竟然是极稳妥的,我看寻常孩子都难以及得上她。这事情老婢原先也想过的,不过事情紧急,没奈何罢了。”进来,笑着说话:“果然是这样。本来是打算跟紧一些的,不过看着这些船只,各式各样,船只的主人,也是各种各样人等,并不整齐。虽然都与燕王府有些关系,但是毕竟不甚熟悉。我们船上,又有女眷。有了这样的过虑,我才吩咐跟慢一些,咱们跟在最后面比较好。”

  水芸香这才恍然,说道:“妈妈想得周到。”郭菀央也说道:“多谢妈妈了。”容妈妈这样安排,出发点还是为了自己母女,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说着话,身下的船只却也加速了,跟上了队伍。郭玥计算了一下,说道:“这只船队,少说也有三十艘船!”

  郭菀央笑道:“船只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万一碰到什么事情,那就将整条河道都堵住了。”

  郭玥瞪着郭菀央说道:“就你会说让人烦恼的话。”

  一群人都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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