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圆房后,余孟娴也渐渐发现,她的丈夫愈来愈不若她想的忠厚老实。以往他也会有赖皮的时候,但都会写在脸上,让人很好懂,而最近她时常捕捉到他精明的眼光,常看到他在思考,他那沉静的表情总让她觉得高深莫测,又如天上谪仙那么俊美,令她为之屏息。
余孟娴一开始当是错觉,可随着次数变多,她确定他有着她不知的另一面,像是有着双重人格。
是从什么开始的?余孟娴回想起来,是从他头部受伤后开始改变的。
近来他也会背着她和他三哥在一起:不知在讲什么男人的秘密,不想被她听见,也会偷偷练武,一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样子。这不像他、他个性耿直,有什么事都会直白的告诉她,不会装模作样。
奇怪的事还有,他明明知道她介意他收通房丫鬟,却要他三哥到外头买丫鬟,要不是这些丫鬟都用在伺候她和两个孩子上,她和府里的人都要以为他转了性偏爱女色。
余孟娴隐约察觉到,他这么做有其用意,她找来的这些丫鬟也不单纯。
她受够这么被他隐瞒下去,不想迷迷糊糊的过日子,他们既然是夫妻,就该对彼此坦诚才是,她决定向他问清楚。
今晚送孩子到王嬷嬷那儿睡后,两人回了房,余孟娴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发,看到丈夫坐在床上看书,她放下梳子,转向他,吸了口气问道:“绍谦,我有话想问你,我希望你能老实说出来。”
“娴儿,你问。”裴绍谦朝她露出无害的憨笑,心里苦笑,他知道她在怀疑他不是傻子了,他怎么有办法瞒得过枕边人?
他早该向她坦诚了,但看到她如此信任他,喜欢傻傻的他,他竟犹豫起来,无法坦率开口,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余孟娴走向他,坐在他身边,对着他问道:“你撞到头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绍谦眨眨眼,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余孟娴好气馁,又不能直接问他是不是不傻了,怕伤害他,遂小心措词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恢复成还没有坠马前……”
正当余孟娴问到一半,房门被推开了。
诗儿和尧儿冲进来,阿智待在寝房外,小弥则跟着进来,伤脑筋道:“怎么办,小少爷和小小姐吵着要回来睡呢!”
“爹、娘,我要跟你们一起睡!”
“我也要!我要跟爹娘一起睡!”
两个可爱的小人儿跑向爹娘,水汪汪的眼让人拒绝不了,裴绍谦忍不住将孩子们抱上床,要阿智和小弥先出去。
余孟娴看到孩子来了,心知肚明——今晚问不出答案了。
裴绍谦知道她在惋惜什么,故作脸红道,……“娴儿,你那么想跟我单独睡吗?”
余孟娴回过神一吓,局促道:“才没有……”
裴绍谦心里窃笑着,他这对孩子一来,真是替他解围了,不过,有孩子在,他也不能抱着娘子亲热了,这可让他无法忍耐。
他低头劝道:“你们全过来,嬷嬷不就要一个人睡了吗?嬷嬷会寂寞的。”小姐弟自知对不起王嬷嬷,但仍是流露出对亲情的渴望。“我比较喜欢跟爹娘一起睡……”
“我也是。”
“可是这么一来,送子鸟就不敢来了。”
裴绍谦温吞出了声,诗儿和尧儿都看着他,“送子鸟?”他们听过爹说送子鸟的故事,小孩子都是送子鸟叼来的,他们也是。
余孟娴也盯着他看,他干么突然说起送子鸟?
“诗儿、尧儿,你们不是对太后说,想要弟弟妹妹吗?你们在,送子鸟就不会飞来了。”
“不要,我们要弟弟妹妹!”小姐弟异同口声道。
余孟娴瞪向丈夫,终于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真是个色狼。
裴绍谦对上她的眼,憨笑道:“娴儿,我也想要我们的孩子。”
余孟娴看箸他呆傻的笑,更觉得他心机重,像是准备将她拆吃人腹,让她忍不住想坐离他远一点。
“爹、娘,我们去跟嬷嬷睡,让送子鸟飞来。”诗儿懂事道。
“我要三个弟弟、三个妹妹!”尧儿天真道。
裴绍谦眸底闪过得逞的光芒,傻笑道:“爹会努力的。”
余孟娴都听得阖不上嘴了,当她是母猪,可以一次生六个吗?
孩子们都被裴绍谦哄得以为送子鸟会来,乖乖牵着手踏下床。
“等等,诗儿、尧儿……”余孟娴伸长手想叫住他们,才不想跟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男人单独相处。
裴绍谦从背后抱住她,将脸偎在她颈间,朝她耳边吹着热气,“娴儿,我真的很想要我们的孩子,我们来生一个吧!”
余孟娴张眼看着房门被关上,无力动弹,全身骨头都酥软了。
裴绍谦开始亲吻起她的颈子,她那白玉的耳垂让他爱不释口,男性的呼息变得灼热不已。
余孟娴被他亲过的地方都一片酡红了,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行,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
裴绍谦继续为所欲为,大手在她身上游移着。
“是不是……”余孟娴都忘了要说什么,脑子都成浆糊了,“妖孽……”她气恼地喃道。
听到这声妖孽,裴绍谦轻笑了声,变本加厉的想转过她的脸,封住她的小嘴,吻得她神魂颠倒。
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阿智的声音——
“不好了!少爷、少夫人,伺候王爷的下人来通报说王爷昏倒了,这会儿正在让大夫把脉!”
此话一出,裴绍谦脸色一凛,和余孟娴对看了眼,赶紧整理衣衫,前往礼亲王的寝房。
当他们抵达时,大夫早诊完脉离开,礼亲王已经醒来,由周侧妃服侍汤药。
裴绍谦看到父亲醒来了,松了口气,上前关心问道:“爹,你怎么会昏倒?”
周侧妃抬起头,含怨地睇着他们夫妻道:“大夫说他太累了,体力不支。绍谦,你爹身子本就弱,每日都出去吹风走动,日子久了当然受不住,你真不该纵着你妻子的。”
他们夫妻俩受宠,余孟娴又受封诰命夫人,周侧妃近日打压不了他们,这回可真是找到机会数落他们了。
礼亲王骂道:“胡说什么,是我看书看太久,头晕了,别大惊小怪。”
周侧妃没敢再说什么,却仍是不满的瞪着他们夫妻看。
不,余孟娴发现她瞪的是她,那样子像是千错万错,都是提议要王爷出去走动的她的错。
她可真无奈,平日运动只是增强免疫力,又不代表就不会生病了。
“唉,不喝了,最近老要我喝这个,苦死了……”
“王爷,这可是我娘家的偏方补药啊!你身子虚就是补药喝得不够多,得多喝点才有作用,来,再多喝一口吧。”周侧妃好声相劝道。
礼亲王拗不过妻子的好意,只好喝了。
裴绍谦不发一言的盯着这一幕,目光落在父亲脸上,不知在思索什么,眸底化为一片黑,深不见底。
当余孟娴看到他这么深沉的眼神时,心底不由得一颤。
接下来,裴绍谦提出希望由妻子亲手准备膳食的要求,余孟娴不懂他为何这般要求,好像怕有人会下毒,但他又不愿多作解释。
余孟娴心里的疑问愈来愈大,认为丈夫肯定藏着天大的秘密,她曾私下去问裴绍礼,问丈夫的傻病是不是好了,或瞒着她什么事,裴绍礼脸色怪异的推说不知情,她一看便心知肚明。
为什么他愿意告诉三哥,却不愿告诉她呢?余孟娴心存怨慰。
之后夜里,她每次醒来都见他不在床上,以为他去茅厕,却去了半个时辰没回来,不知是悄悄去了哪里,她受不了了,决定主动掀开他的假面具。
隔天,她故意假睡,听到他下床的窸窣声,悄悄披了件外衫跟着他走,走到裴绍礼住的院落,差点因为他脚步太快跟丢了,幸好她看到前面的屋子有灯光,还从半掩的窗子里看到他。只见裴绍谦的表情出奇认真,完全没有一点憨气,而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好,继续查下去……”
“这件事也查下去。”
他在说些什么?是在调查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余孟娴太震惊了,双脚不由得往后退,发出了声音。
“是谁在外面?”
余孟娴吓了一跳,从窗口闪开,天啊,他那扫来的眼神好锐利。
那完全不是他!她确信,那憨厚老实的模样不是他,这才是他的本性!
裴绍谦踏出屋子捉人,以为是被周侧妃的人跟踪了,脸色一沉,在看到倚在窗子边的妻子时,吓了一跳。
“娴儿,你怎么在……”
但他也不意外,她一直都在怀疑他,还去问了三哥,她迟早会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在今晚跟踪他而来。
余孟娴双眸含着委屈又愤怒的泪,质问道:“裴绍谦,你到底是谁?从你撞到头后,就变成让我捉摸不透的陌生人了!你明明都不傻了,为什么还要瞒着我,把我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过去的他在哪里呢?她喜欢的那个温柔善良、傻里傻气的他呢?到哪里去了?天啊,她好想念!
“娴儿,我很抱歉,我们回去再说,我会向你解释的……”裴绍谦早知她会生气,却没想到她气到眼睛都红了,让他心疼又心惊,想上前想牵住她的手,她却不让他牵,迳自往前走。
他心里很不安,往前追,用力牵住她,不敢松开。
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个性可不柔弱,没那么好哄。
余孟娴看到他就气,可又甩不开他的钳制,真可恶。
就这么半推半就的,余孟娴被带了回去,她坐在床上,就等着他解释,看他要怎么说得让她心服口服。
裴绍谦双眸坦诚,对她开诚布公道:“娴儿,如你想的,我撞到头后傻病就好了,我会继续装傻下去是因为,我得查出是谁害我变成傻子的。”
“什么?!你是被害的?!”余孟娴倒抽了口气,真不敢相信。
裴绍谦抡着拳,眼神锐利,“在我摔下马时,我看到马背上有根针,有人蓄意所为,好让马儿发狂。”
“是谁想害你?!”余孟娴跳下床,捉着他的前襟问道,语气很激动,本来对他的不谅解都转化成滔滔怒火,想知道那个加害他的凶手是谁。
裴绍谦将周侧妃母子想杀害他的嫌疑说给她听。
余孟娴听了完全吓到,呐呐道:“我知道周侧妃会故意欺压你,却没想到她还想要了你的命!”
裴绍谦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从小待我如子的二娘,会为了让二哥当上世子而想除掉我,又怕二哥和赵雨燕偷情的丑闻传出,故意将赵雨燕肚子里的孩子赖给找……”
余孟娴再次收到惊吓,她知道赵雨燕和他二哥有一腿,却不知道连尧儿都是他二哥的。“你知道尧儿不是你的儿子,可你还是把他当成儿子养?”
他表现出来的父爱就像是尧儿的亲生父亲,并没有少疼爱尧儿一分啊。
“当时我呆傻,他们将尧儿赖给我,我无法拒绝,后来日子久了,不知不觉的,我也将尧儿当成自己的孩子疼。我并不后悔抚养这个孩子。”裴绍谦回道,双眸充满着父爱。
余孟娴听得好感动,胸臆间充斥着一股热,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全身都是暖的。
她还怕他变得不一样,怕惩傻的他不见了,其实他的心地仍跟他是傻子时一样单纯善良,是她所喜欢的他,他的本质并没有变。
“前些日子我们遇上马贼,我怀疑是赵雨燕和二娘联手所为,大概是看到你被封为诰命夫人,又见你让我有好表现,感到了威胁……”裴绍谦又道,合理的怀疑。
“可是赵雨燕当时也被马贼捉了……”
“这可能是赵雨燕为求自保作戏的。”裴绍谦眼色一沉,“她可是除了你以外,唯一看到我施展武功的人,前几天二哥来找我射箭,就是在试探我的身手,肯定是从她口中得知我恢复武功一事。要是他们母子知道我不傻了,一定会再想办法谋害我,所以我得作戏装傻。”
余孟娴终于知道他明明在宫里表现好,为何一回来射箭会射偏,看到箭射来还会腿软跪下。
裴绍谦又道:“这些事我不敢惊动太后和我爹,只让嬷嬷和我三哥帮忙找证据,王嬷嬷在宫里的人脉广,三哥他多年来行事低调谨慎,不易被起疑。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母子想害我的证据,捉住他们……”
说着,他双眸里迸出火红的恨意,“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不只想害我们,二娘连我爹都敢下手,我的亲娘似乎也是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