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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坏家伙的爱情 第5章(2)

  “大家……拜托先冷静。我相信玄武哥是有原因的。”金智惠跳起来安抚众人。“玄武一定有他的苦衷。”

  “这是预算表。”陆玄武抛出厚厚一叠各单位预算细目。“我删掉去巴黎拍摄的枪战戏,还删了十场爆破戏,另外服装美术的预算砍了三分之二,不过给女主角的签约金提高十倍。”

  “这还拍什么?”这次尖叫的是金智惠。够了,这太过分了。

  这样删下去,大制作会变成家庭V8影带拍来自爽的片,这会砸了玄武制作的招牌。

  “你删了重要场景?结果竟然加了女主角的酬劳?这算什么?”

  “这个——”陆玄武从迷彩背心内层口袋,抽出另一份厚厚的预算表。“我启动另一出戏,剧本里的男女主角名字跟配角名都会稍做更动,内容要请编剧做一点调整,不过骨架维持不变,这出戏叫《警长英明》,演男主角的是谢邢锋。”

  大家呆位,《警长英明》?男主角是谢邢锋?好像……好像有点明白了。难道?

  陆玄武冷静地丽对诧异的目光,他笃定道:“《警长英明》的工作团队就是在场所有人,名称头衔不变,唯一更动的就是工作时间,这点要请阿肥跟剧务协调,重敲通告,重拟进度。简单来说,就是分成A跟B两组,A组先粗略地把《警长高明》拍摄完毕。B组才会跟进,重新拍摄,但是道具配件预算是《警长高明》每一场倾算的两倍至三倍,演员不同,会拍得更仔细精致。”

  “我懂了!天啊我懂了!B组拍的是《警长英明》,用A组《警长高明》省下的经费跟删掉的场景,在B组使用跟实践。”

  郑文雯拍手大笑。“金蝉脱壳,釜底抽薪!妙,太妙了。”所以《警长商嘲》的编剧是吴仁?就是无人,拍假的嘛!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陆玄武平静道:“电视台的档期合约要重签。总之会上《警长英明》这档戏,至于原本的《警长高明》要延到什么时候上档,为了慎重起见,我会再做斟酌的。”

  大概千万年都不会上档了。

  “这厉害了,真聪明。”金智惠提醒陆玄武。“可是跟魏静雅签的约……”

  “这部分已经和法务人员研究过,那份合约的重点在于按照她的要求指定演员剧本完成片子。至于片子拍摄的开销细目、繁杂的预算安排,以及真正的支出费用等,当然是我们比她更了解。片子完成以后的宣传、上映档期,我们有权自行决定。而且万一没有电视台要播《警长高明》,这也不能怪我们。”

  所以大家挂假的名做假的事,模拟地拍一出戏给金主爽。等金主移到下一个拍摄场景,真正的工作团队才会进驻拍摄符合陆玄武期待的片子,并且他可以完全作主。资金,当然全都是魏静雅资助的,只是她得到的是个空壳,而真正播出的将是陆玄武跟大家的心血结晶,也就是《警长高明》的双胞胎——《警长英明》。

  这会儿,大家窃笑,崇拜地看着盘坐在正前方地板的陆玄武,他,真正高明啊。魏静雅就算再怎么霸道强势也算不到这一步。接下来,大家通力合作,就让金主过过拍片瘾,让她爽、给她面子。

  开会完毕,大家解散,回去休息。做好对策,搞定魏静雅,陆玄武终于可以安心。这下,他再也不必为了扞卫自己的想法跟魏静雅冲突,就让她尽兴地去满足她的私欲,去过她监制大爷的瘾,去和爱慕的偶像谈恋爱。她出一亿资金,有权让大家陪她演戏。

  不需要内疚。陆玄武告诉自己,这都是魏静雅逼他的。而且,她要的就是捧红她的偶像,这么多人搭景花费时间陪她周旋很够了。

  可是陆玄武又失眠了。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会想起魏静雅当时在电梯里痛哭颤抖的模样。他睡不着,到厨房拿啤酒喝,经过玄关,黑暗中被东西绊倒,开灯看——有人躺地上,缩成一团。

  “魏静雅?”又是她?陆玄武蹲下,拍她的脸。“喂?”她的脸好烫,浑身都是冷汗。

  “我好渴……”她喃喃说。“好冷……”

  陆玄武拿出手机,打给金智惠让她处理,但是,又打消念头。

  看着魏静雅柔弱可怜的脸,他又有那种胸口闷重微酸的感觉。他小心地抱起她,回她房间。在他怀里,她好轻、好软,身体好烫。而他,心情,好乱。陆玄武将魏静雅轻轻放床上,看见简陋的砖造房间,已经被布置成极淑女的地方,窗户悬挂白纱窗帘,乡村风桌椅,全套的高级白色蕾丝床被。呵,他感到好笑。这里不是城堡,干么搞得像公主的窝?她大概以为拍片是扮家家酒很好玩吧?

  也罢,就让她开心玩到最后。虽然卑鄙,他已决定抽手,另起炉灶,不再浪费时间和她斡旋。可是看看这里,真荒谬,置身在这些高档货里的女人,竟然成天穿廉价的旧运动服,披头散发的,没一点贵气。他实在不了解这女人。陆玄武看着魏静雅,她皱着眉,一脸痛苦的昏睡,发烫的额头布满汗,脸也红通通的,嘴唇干裂。

  说真的,她看起来脆弱瘦小,根本不像被宠坏的那些千金小姐,虽然也有固执的时候,但大部分,她闪烁不安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随时都含着伤心的泪水。他弯身,俯视她的脸,拨开她垂落额前的发,指尖沾染到她的汗水,冷凉的触感,他的心,仿佛,也跟着一片湿腻。

  她呻吟一声,挣扎的侧身躺,喃喃说:“好冷……头好痛……”然后可怜兮兮的啜泣起来。他目光闪动,胸腔好像被谁勒紧。紧到呼吸困难。陆玄武离开房间,到厨房煮一锅热水,丢黑糖进去,迅速切了一些安片放进去一起煮。然后回他的房间拿来不锈钢保温瓶,等姜茶滚沸一阵,盛满,带回魏静雅的房间。

  “起来——”扶她坐起,她软靠墙壁。陆玄武倒一碗姜茶,用汤匙喂她。她闭着眼,意识模糊不清,很不舒服。当嘴唇碰到他凑近的汤匙,她立刻绷紧身体,别过脸去,挥开他的手,那抗拒的模样,好像要喂的是毒药。

  “是姜茶!一定要喝,你想烧成白痴吗?”他命令着,汤匙又凑近她的嘴,她又躲,但他力气大,右手绕过去,强臂筘稳她身子,搂在怀里,汤匙撬开她紧闭的唇,硬是灌她好几口。她咳嗽,终于勉强地被喂了几口姜茶。

  “你还真难伺候,真是麻烦。”他嫌弃地骂,动作却很温柔小心,把她放倒,让她躺平休息,义拿枕头垫在她脖子后,怕她睡不好。

  再抽了纸巾,帮她擦拭嘴角。然后他出去,拿冰块、水盆,回来坐在床边。帮她冰敷额头前,先拧干毛巾,擦干她额脸颈部的汗,看她仍戴着手套,想来手套也被汗水浸湿了吧……他轻轻帮她褪下手套,右手的手套除去了,换左手。当手套往下卷落,转至手腕处,陆玄武震住——

  这是?

  魏静雅的左手腕,横着一条丑陋的疤,一看就知道是割腕的痕迹,疤痕很粗,可见割划时,是下定决心要死。她自杀过?

  陆玄武瞅着魏静雅,震撼着。忽然他愤怒地扔下毛巾,回他房间。不管她了。

  经过客厅,看见编剧郑文雯坐在长椅上看书,他走过去。

  “还不睡?”

  “我是大夜猫啊,现在是我精神最好的时候了,唉,真无聊,在山上又没事做。”她伸懒腰。“如果在台北,现在还可以泡在茶艺馆——多爽。”

  “帮我一下。”

  “干么?干么啦?陆玄武?”她被陆玄武拖进魏静雅房间,指着床上的人。“她在发高烧,刚刚还昏倒在厨房,我怕出人命,所以拜托你照顾一下。”

  “嗄?”郑文雯甩开他的手。火大了。“陆大制作,就算我们感情好也不能这样吧?我是编剧又不是保母,还有,你干么不自己照顾?”

  “我讨厌她。”

  “我也讨厌啊,喂,白天的时候她吐在我脸上耶,你忘了吗?等一下她又吐了怎么办?”

  “我是为你着想,你看那个女人……”他拽着郑文雯过去床边,指着魏静雅痛苦的脸。“她因为发烧全身软绵绵动都不能动,你,报仇的时候到了,交给你了。”

  “喂?喂、喂!”郑文雯跺脚,可恶的陆玄武就这样扔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郑文雯喊:“我不会照顾病人,她死了我不管喔,喂?”

  “随便你——”他挥挥手,真的走了。

  “搞什么?”郑文雯瞪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丫头,凶狠地眯起限睛。“报仇?呵。好啊,我现在也吐在她脸上,我可以吗?我郑文雯会那么没品吗?”

  “好痛……”

  “什么?”郑文雯趴到她旁边凑耳听。“说什么啊你?”

  “头痛……头好痛喔。”魏静雅哭着。

  “我头更痛啊!臭丫头!”郑文雯气愤地拧干泡着冰块的毛巾,啪地丢在魏静雅额头,很粗鲁。“发烧吗?难过吗?告诉你,这叫报应,做人太嚣张的报应,欺负大编剧的报应,哈哈哈——”说完很得意地大笑。

  “我快死了……”魏静雅颤抖着。“头好痛……”

  “你快死了吗?我也是,我今天也差点死了,被你气死。照顾你是吗?好啊——”郑文雯凶恶地卷起袖子。“身体很烫,但是衣服都湿了当然冷,姐姐现在要扒光你的衣服知道吗?”郑文雯粗暴地将魏静雅上身拉出棉被,掀掉上衣,又骑在她腰上,去扯运动裤,也不管她比魏静雅重十公斤,害魏静雅快窒息了。魏静雅痛苦呻吟。“不能呼吸……我不能评吸……”

  “死掉算了啦!我管你能不能呼吸。”郑文雯边扯她裤子边骂;“所以做人要有良心,不然神会处罚你,把大编剧从京都气回台湾你才这么惨,谁叫你造孽……”一张纸从运动裤口袋掉出来,郑文雯捡起来。“什么啊?绉巴巴的……”

  打开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是……遗书?”她吓得从魏静雅身上滚下来,揪着遗书,越看越震惊。这里面写着魏静雅悲惨的遭遇,她……她才七岁就被亲生母亲下药,还被割腕?沦落到孤儿院?

  “天啊,喔天啊……”郑文雯颤抖的折好遗书,塞回魏静雅的运动裤口袋,掩着猛跳的心口,瞪着神色憔悴的魏静雅。“怎么会有这种事?”她编过各种狗血剧,也编不出这么血腥的梗,魏静雅的过去太可怕了……

  郑文雯不安的看着魏静雅。这可怜的女人,是怎么挣扎着活下来?她小小身子藏着多少秘密?蕴藏多少痛楚?用不肯承认她的父亲的遗产,投资拍片,可是……

  她不知道,未来一个多月,她将被整个剧组愚弄,到最后,这只会是一出永不上档的连续剧,全是玩假的。等真正的戏上档,魏静雅知道真相后,这个饱受过去折磨的女人,连生母都痛下杀手的可怜女人,能承受得了打击吗?

  郑文受怔怔地在床沿坐下,抬起魏静雅的手腕检视。果然在左腕,看见丑陋的疤痕。郑文雯掉泪,怪不得她老是戴手套。

  “对不起……”郑文雯轻抚过她脸庞,深吸口气,想忍住不断涌现的泪。“对不起——我真坏。”

  天快亮了吗?那为什么窗外还是黑着?为什么他还睡不着?

  陆玄武躺在床铺上,双乎枕在脑后,瞪着屋顶,看着嵌装在天花板生锈的老风扇,吃力地旋转一圈又一圈……发出凄惨的悲呜,听得他心脏好痛——是那声音教他烦躁?还是,根本是回忆在割痛他?

  爸妈生意失败烧炭自杀时,他二十二岁,为了照顾三个弟弟,不让弟弟们离开,他放弃学业,挑起家计,吃尽苦头。代替懦弱的爸妈担起养家的责任,被现实生活磨成铜墙铁壁。好几个深夜,现实压力让他无法入睡,有几次为了房租,不得不向朋友借钱,伤透他的自尊,教他怨恨人生。

  如果爸妈不自杀,他也不会早早吃足苦头看尽脸色。所以,他憎恨那些受不了压力自杀的人,那种人自私可恶,丢下烂摊子,让留在世上的人痛苦。他诅咒所有自杀的人最后都下地狱,到现在他还不能原谅父母,心中的黑洞从没愈合,即使表面看来,他很成功。弟弟也都在他照顾下生活无虞、健康长大。他看起来非常正常,但只有陆玄武自己知道,他的心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那些创伤、被父母遗弃、被现实人生重击,那些个惊恐不安走投无路的时刻,仿佛永远不会过去。

  到现在他还是深深的恐惧着哪天醒来,拥有的全消失,他又会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光是像今晚这样偶然的触动回忆,就可以让他痛不欲生,无法睡眠,脑子会像陀螺旋转不停,饱受过去折磨。真可笑!

  他气愤地抹去眼角的泪。这是什么孽缘?竟然会遇到另一个伤害自己生命的自私鬼。可恶的家伙,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敢伤害,她不痛吗?看来瘦小脆弱,可是……

  她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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