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证据代表“蓝精灵”暗中向奥克斯宣战,同时也消弭了那二十名电脑高手的疑虑,浑身充满斗志地投入工作。经过一整个上午的网路搜寻,虽然找到数个容貌跟她相似的女孩,他只看一眼就否认她们是她。
“蓝精灵”能从超过两千万人口中找到幽灵人口,也就是昨晚害他睡沙发,自称“达令”的小女孩为他工作,这场战争显然比他想象中有趣多了。
他埋身靠着长椅背,鞋子脱在办公桌下,一夜未眠的疲倦使他合上双眼。虽然他的思绪如辘轳般转个不停,但漆黑的眼前却只出现一个形影--小女孩。
昨晚一直到她洗了澡走出浴室之后,身上只着他的运动衫,因为袖子太长而卷了半截,他才发现她的手臂白晰如玉,根本没有任何瘀伤,他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做出把她揍成汉堡肉的举动。
他决定让她留下来,因为她是他找到“蓝精灵”的唯一线索。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深感兴趣,不,应该说是有些迷惑,她的脸蛋和身高看起来比美国十二岁的小女孩还稚嫩,可是她的眼神却暗藏智慧的光芒,尤其当他紧盯着她看时,她的眼神立刻迅速转为呆滞,让他搞不清楚她的想法。
呵呵,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人不多,大学同学倒有几个,像是还没毕业就跑去参观柏林围墙倒塌而一去不返的冷朴,还有神经兮兮地跑到大陆深山去找神仙的风鹤立,智商跟爱因斯坦一样高的天才雷骘,以及日本名侦探金田一的曾外孙衣笠雅人;当年他们五个因为同是黄皮肤,成立名为“黄色炸药”的秘密组织,专门对付另一派由白人组成的“希特勒军团”。
他怀念那群老朋友甚过怀念年轻疯狂的岁月,本来他们约定每年寄一张自认为一年之中照得最好看的相片给其他人,并在相片后写下目前的状况。但三年前风鹤立表明他要专心修道成仙,不再写信给诸友,“黄色炸药”从此解敌……
这三年来,他的生活被工作淹没,他的工作下外乎是面对电脑、面对公司、面对员工,还要面对他最讨厌的宴会,被一群美女像水蛭般拉着手臂不放,还必须表现恭谦有礼,这令他感到烦闷,坦白说他有时不免怀疑自己真的适合当“教父”吗?
在“黄色炸药”的成员中,他最欣赏冷朴的个性,抛开一切,说走就走,坚持人生只追求及时行乐,而他却为了工作而汲汲营营。
这时,何绮云敲了门走进来,甜笑地说:“段先生,午饭时间到了。”
“我没有胃口。”段彬卫刻意用力敲打键盘,佯装工作忙碌。
“不行,总经理要我好好照顾段先生的身体。”何绮云坚持道。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照顾自己。”段彬卫有些不快地说。
虽然碰了钉子,但何绮云还是保持甜笑,她向来是个好猎人,只要是被她看中的猎物,没有一个逃得过她的粉红陷阱,打从看到段彬卫的个人资料传真之后,她立刻一脚踢开所有的男朋友,以纯情之姿接近他。
她很仔细地观察他,他这次来台湾的任务属于高度机密,连总经理都不知道他的工作内容。不过她和一个电脑高手上床后,已得知他的工作内容,另外她还知道他的身分特殊,绝不只是总工程师的角色,她甚至怀疑他和奥克斯首脑“教父”有亲戚关系。
这是条超级大鱼,无论他如何刁难她、羞辱她,她都必须忍耐,只要能把他勾到床上,将来她就不用再做公关,而是做奥克斯公主。
越想越快乐,何绮云声音清脆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去替你买午餐奸了,你喜欢吃什么?”
“我说过我没胃口,你听不懂国语吗?”段彬卫眉头皱了起来。
“没胃口也要吃,三餐不定时,最容易得胃病。”何绮云毫不气馁地说。
“你应该改行去做保母。”段彬卫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像蟑螂转世。
“这表示我将来会是个贤妻良母,我要把这句话当成恭维。”
“老天!台湾的女人脸皮都这么厚吗?”段彬卫若有所思地想到小女孩。
“段先生,认识几个台湾女人?”何绮云的声音散发出一股醋味。
“两个,另一个不算女人,她还未成年。”段彬卫不经意地露出微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何绮云连忙追问。
“你不觉得你问太多了吗?”段彬卫给她一记白眼。
“你刚来台湾,对台湾的小女孩不大了解,我是想提供你一些意见。”
“谢谢你的鸡婆。”段彬卫松了松领带,乍看之下像是领带使他感到窒息,其实他是在暗示跟她说话令他厌烦,不过他却在放松的时候,说溜了嘴:“我一根指头就可以打败那个黄毛丫头。”
“打败?!”何绮云挑着眼眉问。“莫非昨晚在饭店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段彬卫掩饰不及地说。
“今早有个记者打电话给我,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想向他问清楚,他却支支吾吾半天,然后突然说他有事就挂断电话。”何绮云理出头绪地说:“现在我懂了,他说你好像惹上麻烦,麻烦指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对不对?”
“我再重申一次,不关你的事。”段彬卫板起脸孔。
“段先生,你是奥克斯重要的人物,即使是私事,但若是有损奥克斯的形象,身为奥克斯的公关,我一定会尽全力维护你的声誉。”何绮云无视他难看的脸色,公事化地说。“那个小女孩现在人在哪里?让我去跟她谈,处理仙人跳之类的敲诈案,我向来很有经验,我保证能让她知难而退。”
看到何绮云笑里藏刀的表情,段彬卫脸色有如铁达尼号沉到海底,她是重要线索,也是成败的关键,在没捉到“蓝精灵”以前,就算让人误会也无妨,他要把她当成最心爱的情人般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以充满权威的语调警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去饭店找她。”
何绮云呆住了,她虽然语塞,但她的心意更坚定。她非要得到他不可,没有人能够阻挡她,即使是他也不行,不管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不管那个小女孩是谁,她都会像踢开路上的小石子般踢开所有的障碍。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闪着红灯,何绮云先一步拿起话机,刻意坐在桌沿,展现修长的美腿,以为段彬卫会有大饱眼福的幸福感,但段彬卫却立刻将旋转椅转向窗外,何绮云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说:“段先生,有个自称是‘达令’的女孩求见。”
“让她进来。”段彬卫赶人似的挥了挥手。“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绮云很没面子地扭着腰走出去,但一走出门外,她立刻挺高双峰,以不友善的眼神看着一边走一边甩辫子的小女孩,然后她的眼神变成藐视,这种洗衣板连做她的情敌都没资格。
夏莉儿故意在何绮云面前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惊呼。“你上过电视!”
“没错。”何绮云用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指,风情万种地拨了拨长发。
“你是舒淇,太好了,帮我签名。”夏莉儿佯装在背袋里找纸笔的模样。
“我不是电影明星,我是奥克斯的公关何绮云。”何绮云有点得意。
“难怪我觉得她比你漂亮!”夏莉儿真是恶毒到了极点。
“可恶的小鬼!”何绮云气得五官皱得像包子。
“你知道你为什么比舒淇丑吗?因为你太常生气,鱼尾纹多得数不清!”
说完落井下石的话之后,夏莉儿才不会笨得站在原地,听何绮云骂三字经,她旋即快乐地打开橡木门,一看到段彬卫,立刻免费赠送他一个价值一百万的灿烂笑容。但段彬卫却臭着脸问她:“你跑来我公司想干什么?”
“亲爱的,我肚子饿了。”夏莉儿大声撒娇,因为她没听到门外有何绮云离去的高跟鞋声。
“你以为我是开餐厅的吗?”段彬卫把脸藏在电脑后,她和何绮云的谈话内容,他在房里边听边笑,到现在他的嘴角还是上扬的。
“火气那么大,你该去看医生,检查看看是不是生了痔疮?”
“拜托你,女孩子说话要文雅一点。”
“痔疮是医学名词,如果你觉得它难听,要怪就怪发明这两个字的人。”
虽然肚子饿扁了,但她叫他去吃饭他就去,有辱自尊,段彬卫决定不让她称心如意,断然地说:“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工作很忙,你自己去吃。”
夏莉儿看准地上的电线,故意做出绊了一脚状,把电线踢掉,然后双手捂着嘴,用那种连杀人犯见了都下不了手的可爱模样说:“对不起!”
望着漆黑的电脑萤幕,段彬卫咬着牙说:“你分明是故意的!”
“你冤枉我!”夏莉儿撅起嘴,又是故意装可爱。
“唉!算我倒楣,去吃饭吧!”段彬卫投降地叹口气。
“我要吃法国料理。”夏莉儿兴奋得展开双臂,像蝴蝶般在办公室飞来飞去。
“你出钱,我们就去吃。”段彬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好,付帐以前,我会去提款机领钱。”夏莉儿一口答应。
“说谎的人下辈子会变小狗。”段彬卫丑话说在前头。
“没问题。”夏莉儿突然一个伸手,挽住段彬卫结实的手臂。
“你干什么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段彬卫整个人变得像石雕般僵硬。
“我们是情侣,情侣本来就该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夏莉儿理直气壮地说。
“放手!”段彬卫厉声命令,双颊因生气而微微泛红。
“没想到你还会害羞,真是可爱。”夏莉儿不正经地呵呵笑。
“少用那种三八的字眼形容我!”段彬卫打开橡木门,大步走出去。
像只跟屁虫似的,夏莉儿赶紧亦步亦趋地跟在段彬卫身后,看到四面八方偷偷投射过来的眼神,她快速地从背袋里取出早有准备的纸板,如同在摔角场上休息时间出来的美女,高举着写着“我是他女朋友,请大家多多指教”的纸板。
嘿嘿!她瞄到何绮云的脸色,像尾巴被狠踩了一脚的猫。
真是痛快!她真是个恶女,最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吃法园菜一定要有优雅的气质,法国菜依次为开胃菜、前菜、主菜、乳酪和甜点五项,跟普通的西餐最不同的地方在面包,西餐的面包通常是香蒜面包和小餐包,但法国面包最常见的就是硬梆梆的笛子面包和麸皮面包,而且服务生不帮客人切面包,客人要自己切。
当服务生把麸皮面包和鹅肝酱端上桌时,段彬卫看了一眼夏莉儿,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她知道他想看她出糗。这个笨蛋,夏莉儿心中暗想,如果哪一天他打开她的衣柜,肯定会被柜里琳琅满目的名牌吓成呆子。
住在一栋月租十二万的华宅,可想而知她绝不会省吃俭用。
她拿起刀子,俨然是个美食专家,将面包抵着身子,刀口由外往内切,优美地切下一公分厚度的面包,接着突然拿起酒杯,顺时针转动两次,轻轻闻着酒香,之后向段彬卫做出敬酒的动作,浅含一口酒,让酒液充分与味蕾接触之后,再一口饮尽,这些吃法国菜的标准姿势,她表演得分毫不差。
“看样子你常来吃法国菜!”段彬卫用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托福,我交过一些有钱的朋友,他们常请我吃高级料理。”她照吃不误。
“哪天介绍你那些有钱朋友给我认识如何?”他想其中必定包括“蓝精灵”。
“我已经跟他们断绝来往了。”她做出“斩断”的手势。
“为什么?”他仿佛解不开谜语般皱起眉头。
“我怕你会吃醋。”她流露出担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