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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于室 第6章(2)

  “你心情不好?”千雅语气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堂老先生状况不好吗?”她揣测著。  

  去医院的人,心情恐怕都很难好起来吧!几次不期而遇,他的脸色都很凝重,势必是跟他爷爷有关。  

  堂义微怔,然后若有所思地觑她一眼,没有接腔。  

  然而她的每句话,都直击他心里最脆弱的部位,是她太聪明敏锐,还是他表现得太明显?  

  见他抿唇不语,千雅以为自己说错话,感到过意不去。“对不起,我不应该乱猜。”  

  过了一会,堂义才徐徐坦承道:“你没说错。”  

  他低沉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化为一缕寂寞植入她的心田,千雅能感觉到他深沉的忧伤。  

  由此可见,他和爷爷的感情一定很好,不想失去又不得不失去的恐惧,势必时时刻刻都折磨著他。  

  她不会安慰人,有时候,沉默的陪伴即是最好的安抚方式。  

  只是,她不懂,他身边围绕的女人那么多,个个都是外型出众的美女,为什么偏偏随手拉了姿色平凡、身材普通又生活乏味的她?  

  千雅望著窗外,一盏盏路灯的光芒急速飞掠而逝,犹如流星一般划过黑暗的边际,连同玻璃窗上映著驾驶座上男人好看的侧颜,一同坠入她的心底。  

  与他共处于同一个空间时,她便会觉得四周的氛围变得格外虚幻、不切实。  

  每回短暂的交会,她都感到既甜蜜又酸涩,让她的心严重失衡。  

  她爱上他,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单方苦恋……  

  堂义瞥见她沉静的神情,像洒落的月光,散发著温柔宁静的气质,奇异地抚慰了他烦乱的心灵。  

  ***  

  一段极速狂飙后,堂义开著车抵达某知名五星级饭店。  

  “堂先生,好久不见。”经理匆匆赶至,殷勤招呼。“要替你准备房间吗?”  

  堂义没有搭理,迳自朝电梯方向走去,千雅也只好忽视经理诧异到几近诡异的眼光,硬著头皮尾随其后。  

  他们来到五楼义式餐厅。  

  “堂先生,很抱歉,这位小姐的服装恐怕没办法进入用餐。”服务生把他们挡在门口,歉然地说。  

  千雅顿时涨红了脸,感到困窘、局促不已。  

  堂义审视她的服装──旧T恤、牛仔裤和脏布鞋,确实和餐厅格调不符。  

  这样被品头论足,千雅的自卑感又开始作祟,她低著头,黯然神伤。  

  堂义赏了服务生一记冷眼,责怪他的不识相。“算了!”他留意到她的脸色变化,于是改变主意。  

  他索性调头离开,找来经理安排房间,并且点了酒及菜肴。在房里,就算裸著身子吃满汉全席也没人管得著。  

  千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杵在房外。  

  堂义发现她没跟进来,起身拉开房门,伸手拉她入内。“我可没叫你罚站。”  

  “你看起来不需要我陪。”千雅奋力抽回手,不想被他牵著走,也不希望自己陷得更深,终至无法自拔。  

  堂义眯起眼睨住她。“生气了?”  

  “我该回家了。”语毕,千雅便旋身要走,逃避著对他的感情。  

  “我以为你懂我。”堂义冷冷的声音赫然响起。  

  他不带温度的语调,冻得她动弹不得,也让她筑起的心墙瞬间轰然倒塌。“我怎么可能懂你……”她没自信的自我否定。  

  他们之间的对话太暧昧,可她明白他为她做的、对她说的并不具任何深意。  

  “不懂就算了!”堂义抛下话,便留下她独自负气离房。  

  在他走后,偌大的高级套房一片寂静无声,千雅怔立许久,他的态度令她茫然迷惑──  

  他认为她懂他,所以需要她的陪伴……  

  倘若,他觉得仅有几次接触的她便称得上了解他,那么,那些和他传八卦绯闻的女友呢?难道都没人懂他?  

  千雅怎么想都想不透。  

  但能肯定的是,因为他一句话,她再也无法从他身边逃开……  

  ***  

  离开房间后,堂义直登饭店顶楼的星空酒吧,要了一瓶威士忌独酌。  

  无从排遣的痛苦与寂寞,他全交给浓烈的酒精麻醉。  

  堂义烈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越喝思绪却越清明──  

  挚爱的亲人病情加剧,孱弱消瘦的躯体,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因为答应他老人家,会遵照他的安排进行婚事,所以订婚的日子也依他的意思提早举行。  

  明明前不久还派头十足地在堂家坐镇,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已是随时有生命危险的肝癌末期重症患者。  

  思及此,堂义后悔自己以前没能多花点时间陪他、关怀他,直到他病倒、一蹶不振,一天比一天衰弱,才知道他已病人膏盲。  

  堂义想得越多,酒就喝得越猛,酒很苦,但他的心更苦。  

  这时他竟痛恨起不知遗传自谁的好酒量,一整瓶威士忌喝罄,他却只觉微醺。  

  “给我VODKA。”他嘶哑地吩咐酒保。  

  两杯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四十的伏特加入喉,堂义的思绪终于渐渐糊成一片,脑袋时而混沌、时而空白,终至醉倒在吧台。  

  ***  

  千雅在高级套房等了好一阵子,因为一直没人来收拾房间,表示堂义并没有退房,于是她想,他可能还会回来这里。  

  她不知道他何时才会返回,也不知道等到了他又如何,但她就是想见他、想再跟他说话、想再多关心他一点……  

  强烈的渴望与执念,让她留在房间里,静静等待。  

  喀啦──房门感应到磁卡,应声开启,惊动千雅纤细的神经。  

  门被敞开后,她率先闻到一股呛鼻的酒味,不自觉蹙起了眉。  

  接著,两名服务生搀著浑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将男人安置在King  Size的床上。  

  千雅什么都来不及问,他们已迅速退下。  

  她踅回床畔,凝视著那张好看至极、却痛苦不堪的俊脸,她的心也跟著揪成一团。  

  他的鼻息急促且浓重,眉头皱得几乎绞在一块,千雅怔愣了一下子,才动手脱去他的鞋袜,然后回想著他是怎么照顾当时酒醉的她。  

  她到卫浴间准备了条湿毛巾,靠著床沿俯身擦拭他额头及颈子上的薄汗,几十公分的距离,她吸入的全是他呼出的超浓酒精,光是闻,她就快醉了。  

  “糖水……”千雅在房里兜了一大圈,才猛然想起可以请服务生送过来。  

  拿到糖水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喝下。  

  过了好一会,堂义勉强掀开眼,确定她还在旁边,闷痛的胸口稍微缓和了些。“你为什么还没走?”他的嗓音嗄哑而疲惫。  

  千雅答不上话,仍旧没有坦承心迹的勇气。  

  半晌,她幽幽地问道:“为什么喝得醉醺醺的?很难受对不对?”  

  堂义喘息著,她轻柔的嗓音在耳边流转,继而蔓延至他的心窝,暖暖的、闷闷的。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千雅好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痕,减轻他的痛苦。“或许发泄出来,会比较舒服一点。”  

  堂义闭上眼,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楚。  

  “堂义……”千雅低喃,怨怪自己的束手无策。  

  “宋千雅……”他忽然唤她的名。  

  千雅倾身靠近他,想听清楚他说什么,赫然发现他的眼角湿润,令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  

  “哭出来会好过一点。”她像个诱哄孩子的母亲,在他旁边温柔低语,葱白的小手来回轻抚著他的发,给予全部的关爱。  

  堂义缓缓睁眼,昏醉迷蒙的双眼映著她恬静的脸庞,突然止不住泪水,任它夺眶而出。  

  千雅反覆深呼吸,极力克制住感性与心疼的泪,对他扬起一抹新月般弧度的微笑。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堂义此刻无心顾及男人的尊严,用泪宣泄积压多时、不欲人知的苦楚、悲伤、孤单与空虚。  

  千雅偎近他,第一次看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小孩,她感到震撼之余,也因他的真性情,对他的爱意更炽烈了几分。  

  堂义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千雅顺势让他的脸伏在自己的胸口,继续抚摸他浓密的发。  

  他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显示他对她的信任,以及特殊的情感。千雅百般怜爱地拥著他,若是倾注所有爱恋便能消弭他的伤,那么她将义无反顾。  

  随著情绪释放,堂义的酒意也醒了大半,停止了前所有未有的哭泣。  

  千雅中断轻抚他发丝的动作、松开环抱住他的双手,静默片刻,等待他调整心情。  

  堂义抬头看她,俊脸上泪痕未干,但他已不在意。  

  千雅咬著唇,反而无所适从。“我……我去拿毛巾。”她口吃地说完,旋即转到浴室拧湿毛巾,又很快回到床边。  

  堂义接过毛巾,把脸埋进冰凉的湿气中,大大地吐了口长气。  

  “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家了……”见他平息下来,千雅再找不到理由让自己赖著不走。  

  转身的刹那,她遗落了最重要的……一颗心。  

  然而,千雅才走了两步,身后蓦地冒出一股力量扣住她的手。  

  她猛地回头,对上堂义忧郁的双眸。  

  “不要走。”他望著她,低声对她说。  

  千雅蹙著秀眉,无心抗拒。  

  堂义收回手臂,将她扯进怀里,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她承受不了他过于炙热的眼神,下意识回开眼,逃避他的注视,全身僵硬,不敢妄动。  

  他轻握住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向他,忽而狂霸地掠夺她的唇。  

  千雅惊讶地止住呼吸,脑中只剩下空白,然而身体仿佛通了电,强烈的酥麻感在体内奔窜,不由得涌起一阵阵颤栗。  

  堂义恣意夺取她的芳唇、她的气息,想要她的迫切与渴求,超乎他的想像。  

  千雅自震惊中回神,合上双眼,承接他犹带著酒气的吻,将她彻底迷醉,并且任由他对她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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