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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婚独霸衣方(上) 第二章 新年收到压岁钱(1)

  时间过得很快,秋去冬来,京城下起漫天大雪。

  每逢初一十五,褚家是要一起吃饭的——历经几代分家,褚家现在主人家人不多,但百年商贾,规矩还是在的。

  譬如说褚老爷有一个偏爱的田姨娘,生了儿子褚嘉得,那褚嘉得满十二时,褚老爷给了三百两,让田姨娘自己出去置产,买两间宅子租人,每个月有小额进帐,就当他们母子的私房。

  没想到田姨娘贪心,死求活求要铺子,说:「我们褚家上百间铺子,给五间就好,老爷您答应我吧,就五间,给嘉得有个依靠。」

  褚老爷都还没做出决定就被全太君知道了,全太君直接把才十二岁的褚嘉得分家出去,田姨娘跟两个幼女也跟着走,从此当亲戚,不再是家人。

  褚家的祖传家业只给嫡长,这是规矩,也是褚家只有虚衔,不曾入朝,却能在京城立足百年的原因,谁也不能破坏,哪怕褚嘉得也是全太君的亲孙,面对这样大的问题,全太君也不会留情面。

  要是这个庶子分五间,那个庶子分十间,褚家早散了,她得把家族顾好,这样哪日死了看见列祖列宗,她才有脸说自己是褚家的媳妇。

  原本还蠢蠢欲动的赵姨娘、段姨娘、熊姨娘,这下都乖了,跟老爷要铺子就得被分家,还没分家银,那倒不如趁老爷还在时多要点银子才实在,另外,虽然分家给银子是看主母心意,但通常也都拿有上千两,可以自己买宅子买铺子安生。

  这也是褚家先祖的智慧,主母控制着分家银,那姨娘自然就乖了,不然等到儿子三十岁分家却只给一百两,那是要跟谁哭去。

  褚太太跟褚老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说不上多好,但褚老爷也算给这正妻几分面子,褚太太生有二子一女,地位稳固,即使拿丈夫偏宠姨娘这点没办法,但孩子逐渐长大,人生重心也有改变。

  二子褚嘉忠于热孝期间娶了褚太太的娘家侄女,现在膝下一嫡子,两庶子,两庶女,这点她很满意,等年底家族出孝再给大儿子褚嘉言相一个好姑娘传宗接代,娃娃这种可爱的小东西,越多越好,只要嘉言膝下有子,这样她的一生也就圆满了,庶子什么的都随便,老爷要去江南只带姨娘也随便,反正自己晚年是不用愁的。

  褚嘉言自然知道母亲想法,他自己也是一般心思,他不怪庄小姐,丧家媳妇确实很麻烦,没人愿意才过门就得关上门过日子,不能出席花宴、茶宴,不能去看戏,不能出门逛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宅子的佛堂念经,太枯燥了,褚嘉言对祖父有很深的感情,愿意守孝,但庄小姐连祖父的面都没见过,总不能要求她也有一般的孝心。

  等他年底出孝,就请媒婆来家里说亲,母亲会高兴的。

  今日十一月中是冬至,习俗上要吃汤圆,说来不太像话,褚嘉言堂堂一个大男人,却颇喜欢这种小点心,甜甜软软,入口即化,只是为了威严,他从来不主动点。

  今天是少见的他一定要吃汤圆的日子。

  他会皱着眉,不情愿的吃光,他是被逼的,可不是他爱汤圆。

  褚嘉言步入花厅——褚太太已经在了,赵姨娘、段姨娘、熊姨娘自然伺候着。

  褚嘉忠跟妻子小汪氏以及三个年轻姨娘带着小小的几个哥儿姐儿在玩。

  天气冷,小娃娃裹成球,一个个都穿大红色,看起来十分喜庆。

  宣哥儿一下扑过来,「大伯父。」

  褚嘉言摸摸侄子的头,「乖。」

  可姐儿摇摇摆摆接近,抱住了他的大腿,口齿不清的喊,「大伯伯。」

  褚嘉言莞尔,也摸了摸才一岁不到的可姐儿,「好乖好乖。」

  生下可姐儿的牛姨娘笑咪咪的,二爷几个孩子中,最得大爷褚嘉言心意的就是可姐儿,虽然是个庶女,但有长辈缘,大爷的私房极多,将来可姐儿出嫁,随便添上一些都够可姐儿日后安生了。

  几个孩子相继过来,褚嘉言跟娃儿们亲热了一番——弟弟的孩子都这样可爱,自己将来的孩子想必更加可亲。

  等小寒过去,他就可以正式嫁娶,他一定要娶一个知心人,像弟媳妇小汪氏那样的太闹腾了,绝对不行。

  小汪氏仗着婆婆是自己亲姑姑,老是说着褚家已经入京百年,规矩要改,凭什么都是嫡子,好的都给嫡长,嫡次子只能分家,铺子应该给嫡子们平分,然后各自竞争,这样才叫公平。

  这桩婚事当初是褚太太力促,面对着侄女媳妇这样的哭闹,褚太太也很烦,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过去百年都没出错,未来百年也不会出错。

  褚嘉言能理解小汪氏的不平,但如果跟弟弟对分,那百善织坊这块百年招牌算谁的,桑田、棉田、染坊、布庄之间的关系又要怎么计算?

  哪怕是亲兄弟,一旦涉及金钱,那就没这么好说。

  他们百善织坊之所以能屹立到现在,就是一条龙少了外在抽成,能够压低价格,这才能在竞争激烈的布庄市场中脱颖而出,如果铺子对分,那就是走向衰败,铺子会越来越少,终于到一间都不剩。

  还不如保持现状,都给嫡长,但分家时给予大量金银——虽然说是看主母心意,但是至少也都有千两银,他的嫡叔父甚至拿了四千两的分家银,只要不嫖不赌,几代好日子都不用发愁。

  既是表妹也是弟妹的小汪氏不是不懂,但就是要闹,所幸褚太太还镇得住,不然只怕褚家要鸡飞狗跳。

  褚嘉言入了席,跟母亲说了几句话,突然听见内廊传来父亲的声音,连忙起身迎接,

  「儿子见过父亲。」

  褚老爷笑着问道:「最近布庄生意如何?」

  「前两个月刚得了一批服装新图,绣娘正在赶制春服。」

  褚老爷哪会不懂儿子,见儿子喜色难掩,好奇问题,「什么图案,这样高兴?」

  就见褚嘉言含笑说:「图案跟设计十分精美,领口、袖口、图案都是前所未见,设计师高小姐说师承异域奇人,只是那奇人已经回乡不可见,十分可惜,不过儿子已经跟高小姐签约,以后她有图就拿来。」

  褚老爷相信儿子,都从商几年了,眼光是有的,当初把布庄这块放给他,当然也是观察了好几个月,发现他的确有把自己教授的重点都记住,做事也不急不躁,刚开始几个月虽然生意有下滑,但很快的回稳,然后营利开始增加,直到加开了一间新铺子,褚老爷就完全放下布庄这部分了。

  江南的田产、染坊,预计在这几年也会交给儿子,然后他就带着熊姨娘跟段姨娘游山玩水去,岂不是挺痛快?

  褚嘉忠奇怪道:「那是什么衣服,我一定要看看,居然得到大哥这样多的称赞。」

  小汪氏笑说:「夫君感兴趣?」

  褚嘉忠觉得小汪氏很烦,但想到她于热孝期间嫁给自己,当不能出门的丧门媳妇,又很快的生了儿子,给祖母跟父母亲很大的安慰,所以也不太好不给面子,「大哥都说得这么奇了,自然是感兴趣的。

  「那夫君跟大哥一起去布庄做生意不就得了?」小汪氏双眼发光,逮到机会连忙说了起来,「以后大哥出门,夫君就跟着出门,两兄弟一起做生意,一起当家,共享资产,共享富贵,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褚老爷不是很喜欢小汪氏这个媳妇,所以也没好脸色,「吃你的饭。」

  小汪氏不平了,「公公,媳妇说的是公道话,兄弟哪有在分彼此,当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大哥这样一个人辛苦,夫君也常常心疼,最好是夫君能去布庄学习,大哥也能放下一点事物,这样对兄弟都好。」

  褚嘉忠挥挥手,「不要胡说八道。」

  做生意太辛苦了,他才不要,大哥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不管台风下雨还是今天这样落雪倾盆都得外出,哪像他,天天在俏姨娘怀中睡到日上三竿,仆妇伺候着梳洗,慢慢享用丰盛的早餐,天气好就出门斗鸡、斗蟋蟀,天气不好就在家逗小孩,母亲说了,等他三十岁分家会给他五千两。

  五千两可好用了,花天酒地一辈子都用不完五千两,至于小娃的未来让小娃自己想办法,他可没办法想那么多。

  可是他的表姊妻子老要替他争,真的太烦了,他每天得睡五个时辰,不然头痛,他没办法做生意,在家给大哥养挺好的,他不明白妻子在不满意什么。

  要是大哥误会那就不好了,褚嘉忠于是赶紧说:「无知妇人,大家不要介意。」

  小汪氏怒说:「我哪是什么无知妇人,我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吗?夫君不替自己想,总要替宣哥儿想啊——」

  「好了。」褚老爷开口,十分威严,「老二媳妇,看在你是热孝进门,我对你总是有几分宽容,你可不要不知道好歹,褚家有褚家的规矩,不要妄想改变,你要是再执着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出来吃饭,省得大家扫兴。」

  小汪氏噎住了,好半晌这才低头起筷。

  这就是褚嘉言觉得娶妻绝对不能像小汪氏一样的原因,接掌布庄几年,他也小有私房,已经办置了六间属于个人的宅子,他原本的想法是,弟弟分家时,给他几间私人宅子收租,但小汪氏这样不受控,他又不知道该不该给,万一小汪氏到处说,那些庶叔、庶叔祖,数不完的再从兄弟都回来要铺子怎么办?虽然可以拒绝,但绝对够爹娘头疼一阵子的。

  褚老爷喝了茶,突然想起一事,对褚太太说:「虽然小寒才出孝,但现在给嘉言相一些姑娘应该没关系吧?」

  说到给大儿子相姑娘,褚太太那是十分精神,「妾身前几日才刚刚跟嘉言说起,他自己也是同意的,我寻思过几日请几个媒婆到我们家,问问有哪些姑娘合适,三年没参加宴会,也不太知道哪些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哪些姑娘还待字闺中。」

  「什么待字闺中?」全太君的声音响起。褚老爷、褚嘉言、褚嘉忠三父子连忙起身上前迎接。

  全太君满头银发,但精神矍磔,不用楞杖也不必搅扶,健步如飞,「从内廊就听见你们父子三人在说什么姑娘的事情。」

  褚老爷笑说:「在讲给嘉言娶媳妇的事情。」

  全太君跟过世的褚老太爷感情并不好,丈夫死了她只觉得耽误了孙子娶媳妇,耽误了自己办宴会,现在好不容易三年过去,全太君对一切都等不及了,要给嘉言娶个全京城最好的媳妇!

  要把有名的茶花牡丹都弄来褚家,办一个热热闹闹的赏花宴,褚家现在未婚的还有三男三女,得办好几次宴会呢。

  全太君笑咪咪的坐下,「可是有人选了?」

  褚嘉言笑说:「这几日才刚跟母亲说起,小寒过后也快过年了,等年后再说吧,反正家里已经有宣哥儿,香火是没问题的。」

  这几句话说到老人家的心坎,过年是大事,当然得集中精神办理,但家中已经有个嫡曾孙,倒真是不急。

  这句话也显示了兄弟感情好,全太君想起当年,自己的婆婆要把嫡小叔、庶小叔分家分出去,那可是闹得鸡飞狗跳,有一个庶小叔嫌六百两的分家银太少,还去告官说嫡母虐待,要赔偿他三千两,所幸官爷英明,告诉不成立,饶是如此,褚家也跑了好几回官府。

  现在看嘉言把嘉忠的儿子直接当成了褚家的香火,全太君老了,只想看着这样的兄弟和乐。

  全太君坐下,「你姨祖母嫁给符家,三代凋零,现在只有梅儿一个孙女,祖母希望你能娶梅儿过门,照顾照顾符家。」

  褚嘉言温和回道:「祖母,孙儿可照顾符家,几个表兄弟也都能安排,可是梅儿从小骄纵,若是娶了她,怕家宅不得安生。」

  「她会改的,她母亲前阵子带梅儿来看我,梅儿亲口跟我保证会当个贤慧的妻子,你就当给符家一个机会,你姨祖母身体不好,唯一挂念的就是梅儿的亲事,若能嫁给你,你姨祖母也就安心了。」

  褚嘉言摇摇头,「三岁定八十,梅儿小时候会把漂亮的小姊妹推入水塘,长大也不会善良,娶梅儿为妻,虽然安了姨祖母的心,但却是孙儿一辈子不得安生,祖母难道忍心?」

  全太君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又想不出可以讲的。嘉言不喜欢梅儿,可是她只有一个妹妹,子嗣凋零,要护住这点血脉难道也做不到吗?她想起妹妹的哭泣,想起梅儿的认错……可是她也只有一个嫡长孙。

  梅儿是太善妒。

  他们褚家虽然没有实质官位,但虚衔还是有的——四十多年前,他们百善织坊的绣品取悦了逸德太后,皇上于是给了他们褚家一个虚衔,虽然没有俸禄也无法入朝,但办宴会时虚衔还是可以用的。

  嘉言的正妻将来就是褚家的主母,梅儿适合当褚家主母吗?

  全太君凭良心说,不适合,但她真的想照顾自己的妹妹……

  想到妹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全太君红了眼眶,「梅儿是没养好,但好好教导也就行了,以后入了门,祖母亲自教她。」

  褚嘉言却很坚持,「孙儿在这点不能让步。」

  他的妻子必须精明干练、识大体、聪明智慧,绝对不是梅儿那种小家子气的嫉妒少女可以担任。

  心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一个影子,一个跟他说着衣服要抽成的影子。

  他不是很记得五官,但记得她自信满满的飒爽模样,就像秋日午后的一阵暖风吹进他的心中,乃至于两个月后都能随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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