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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识芙蓉心 第4章(2)

  明悦芙缩在他怀中,犹自惊魂未定,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身上只有一些细小擦伤,而此时她正伏在柏云奚身上,两人身躯紧密贴合,契合得无一丝缝隙。

  还来不及为这般亲密的姿态感到尴尬,她便察觉他额际泌出细密冷汗,明悦芙心知他必是哪里受了伤,慌张的爬坐起来,顾不上避嫌,几下便解开柏云奚的衣物,检查着那个被她压在身下、为她挡去所有冲击力道的人。她眼眶早已泛红,心中依然余悸犹存,却硬是咬着唇瓣,没有落下半滴泪来。

  柏云奚的身躯十分精实,肤色晒得有些深,肚腹那儿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那颜色,显是近几个月来的新疤,看上去十分沭目惊心。她很快的发觉他的手骨断了,只略略一迟疑,便迅速起身,找了许多断枝来,接着转到一棵树后,脱下了干净的里衣,撕成布条,然后才回到他身边,熟练快速的替他包扎起来。

  由于伤得不轻,柏云奚并未多费力气开口阻止,只是尽力维持着浅浅平缓的呼吸,保持神智的清明。方才空地边亦有巡卫,公主出事,他们必然会带人来寻,只要支撑到有人来就行了,可在那之前,他必须稳住明悦芙的惊惶。

  出乎他意料的,她虽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却只是微微红着眼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很快的恢复了镇静,甚至他本想隐瞒断骨之事,她却极其熟练的检查了出来,还替他包扎好,让他感到那痛苦减轻了些。

  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会对疗伤之法如此熟稔?她甚至连一声惊呼都不曾有,要换作其他女子,经过方才的变故,也许早就摔下马来,或是当场昏厥,就算发现他受了伤,可能也只会掩面哭泣,等人来救。

  再一次,柏云奚对眼前这个公主另眼相看。

  包扎完,明悦芙跪坐在他身边,将他扶起来靠着树干坐好。做完这一切,她这才开口:“柏将军,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你安心坐着,别乱动……”一边说着,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一向红润的脸颊此刻只余一片苍白,还带着一道血痕,想是方才被细枝给划伤的。

  他看得出来,她担惊受怕到现在,已是极限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大眼里此时却盈满担忧和惶然,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她这般无助的样子,她应该要笑得明媚欢快,一如他记忆中那个声音笑出来的样子。

  “我没事,不过是断了一只手。”柏云奚微笑的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把她交握在膝上冰凉的双手包覆起来。“公主应该要庆幸,这伤是在我身上才是。可惜微臣保护不力,还是让公主的脸受伤了。”

  他本意是想安慰她,可谁知这话才刚说完,她一直没有掉下枷艮泪突然便滴滴答答滑落,他怔愣于那瞳眸皇的水光盈然,听见她抽抽噎噎的开口:“我……一我并不重要……将军这只手,还要上阵杀敌……还要保家卫国……这条手臂,比起我的手……不,比起我整个人……都还要宝贝……将军这样说……教芙儿情何以堪……”

  她看重他,在她心中,他的一条手臂竟比她整个人还要重要!

  柏云奚被这话里显而易见的事实惊得有些呆滞,心下仿佛有什么被轻轻拨动了。

  他启唇正想说些什么,韩衡已领着一队人马找到了他们,察觉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他有些狼狈的轻轻放开,悄悄缩回了手。

  对这一幕有些暧昧的景象,韩衡却没有注意到,他见柏云奚显然受了伤,一旁的纤华公主似也受了不小惊吓,正汹涌落泪,一时间大惊失色,急急的跳下马,单膝跪地说道:“属下营救来迟,致令公主受惊,将军遇险,实是罪该万死!”

  明悦芙还是止不住泪,只是胡乱摇头,柏云奚只得开口:“不要紧。快派人送公主回营,请御医来看看公主是否无恙。”他说着,便想撑着树干起身,韩衡赶紧上前来扶,一旁的明悦芙却早先一步接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这举动让柏云奚和韩衡都是微微一愣,可她自己却似乎丝毫未觉。

  一旁这些侍卫都是常年在皇家当差的,早已练就一身视若无睹、充耳下闻的本事,个个都若无其事般的神情;而且早已有宫人收到传信急急驾着车子赶了过来,一番忙乱之后,总算把两人都在车内安置好了,韩衡这才吩咐回返。

  他们两人就这样有些狼狈的回到营里,自然,这件事也惊动了景泓。

  公主所用之弓出了问题,还因此让重臣受伤,皇上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同时柏云奚自述护主不力,愿请降罪,皇上恤其带伤,早已发旨,暂不言罚。只待详情水落石出后再予究责。

  帐子里很安静,景泓和柏云奚坐在桌边,两人表情都十分凝重。

  “那弓已命人捡了回来,验过上头的断口,确是先为利刀切割后再黏平,还有细细漆过的痕迹,这件事……并不单纯。”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意外,可明悦芙一个小姑娘,如何会有那么大气力,能硬生生将这用紫檀木所制之弓折断了。

  更别说马虽受到惊吓,可毕竟受过训练,若是当下控缰得法,还是能安抚住马儿的惊躁,但当时那马儿简直就像是发了狂似的狂奔,怎样都止不住。

  柏云奚身为此次随驾护卫,自然对固山原地形了若指掌,当时情况危急,再往前奔便是一个小崖,崖虽不高,可连人带马的摔下去,绝不会只是断了一条手臂那么简单,是以他才带着明悦芙直接滚落马下。

  “这使计之人好歹毒的心思。朕令你教习芙儿弓术,若是这当中公主出了半分差错,定要唯你是问,若今日你未曾受伤,朕还得降罚于你,以此造成君臣嫌隙……哼,那人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得很。”

  “依臣之见,那西狄细作果然还在朝中,皇上若是非但不责罚我,还奖赏无数,那细作肯定急得跳脚,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咱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顺藤摸瓜……”

  “此计甚好。可这细作究竟何人,你,可有什么看法没有?”

  “那人藏得太深,臣一时间倒也毫无头绪。可若是动作太大,又怕打草惊蛇……”

  柏云奚正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声音,景泓一愣,这才听见帐外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远远行来,随即会意,暧昧的对柏云奚挤挤眼。

  “你这病人快躺回床上去吧,芙儿为了这件事,好几天都笑不出来啦,要是再发现你不好好养伤,她肯定又要愧疚万分。”说完,便迳自从帐后出去了。

  闻言,柏云奚只能苦笑。那日他疑惑她熟练的治伤手法,这才从景泓口里得知那几年她出宫养病,其实是跟着一位父执辈学医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受什么伤,可对他的手伤却是耿耿于怀,亲自开药医治,还天天过来探看;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都是在这深夜时分前来,为免尴尬,他只得回回装着熟睡的样子,而她也只是替他把把脉,确定无虞后便悄悄离开。

  今日他和皇上密议此事,一时谈得投入,却忘了就要到她过来的时辰,直至听见脚步声才想起来,他连忙回到床上躺好。

  那每夜前来的脚步声都是又轻又柔,似乎害怕将他吵醒。他闭着眼,听见悄声掀帐的声音,跟着有人慢慢走近,带进一阵含了药草味的淡淡香气。

  那香气他总觉得熟悉,却也总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感觉到他的手被轻轻移出被褥外,跟着她冰凉、带了薄茧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在他腕上,一切就和前几日一般。

  接着她会将他的手收回被里,替他掖好被角,然后轻巧的退出去……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听见她轻轻叹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低低的说道:“都是我害的……可你为什么要……”话未完,她又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掌心好一阵子,才替他把手放好,站了起来。

  她没再说话,却也没有立刻离开,他神奇的竟能感到她此刻似是带着一点酸苦的哀伤,又好似在慎重考虑着什么,柏云奚突然很想睁开眼,瞧瞧她此刻的表情,这个念头方转动,便忽觉她的香气变得浓重,似是就在他的近处。

  接着他便感到她细细浅浅的呼息轻轻喷在他脸上,让他微觉有些搔瘁,还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唇瓣便被某种冰凉的、柔软的物事轻触了一下,又迅即退开。

  她对他?做了什么?

  他直觉的想到某件男女之间的亲密举动,但……可能吗?她又为何要对他?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之后她再也没有任何声息,没有任何动静,只就是待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那香味一直钻进他鼻间,让他感到有丝难耐。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侍卫交班的交谈声,她忽然惊跳起来,跟着便急匆匆离开了,连脚步声都显得重了些,显见十分心慌。

  一直到再也听不见有关于她的任何声音,柏云奚这才张开双眼,坐起身,然后,眉头紧紧蹙起。他无法确定方才那一瞬究竟只是他的幻梦,还是真有其事。

  纤华公主很好。他心中本该只能装下一人,可这几日,却已是对那位小公主投入太多关注了,甚至有时会忘了西南边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柏云奚对这情形感到十足困扰。不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如此轻易动摇,也许只是因为公主和那女子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相像而产生的错觉。

  还是快些回到西关,和那姑娘早日成亲吧。

  如此一想,他便仿佛吃了颗定心丸,重又躺平,然后沉沉睡去。

  因着出了这么件不大不小的意外,固山原巡狩最后便草草结束了。回到宫内,明悦芙望着那高高宫墙,忽然真切的想念起师父和轻依来。

  当时在西南多好,无忧无虑,她心中的身影也还只是个遥远的念想,半分扰乱不了她,可谁知回宫不过这么些日子,却已发生了这么多事。

  尤其是,竟还认识了他。

  又轻叹了口气,手中的医书自她坐下便始终停在同一页,那是皇兄特为她搜来的古籍医方,可她却半分也看不下去。

  菱儿站在一旁,担心的盯着主子。那回摔马,公主虽没受伤,可也受了不小惊吓,回到宫内这几日,更是半分精神都没有,实在教人担心。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请御医再来替公主看看,就当是诊个平安脉也好,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

  “外头在吵些什么?菱儿,咱们看看去吧。”明悦芙也听见了,她站起身来,边发话,脚步己边往外移动。

  一群公主们正聚在廊上,见到明悦芙过来,神情各异。

  “发生什么事了?做什么都这样看着我?”她被众人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相问。

  “你还不知道吗?”洛华最先沉不住气,大声说道:“柏将军又要到西关去了。

  明悦芙一惊,正想问得详细些,宝华已经细声细气的跟着开口:“据说是因为……因为他没保护好纤华妹妹,自请不放……”说着似是有些哀怨的瞅了她一眼。

  “皇兄劝说不住,竟就允了。虽说封了个护国将军,又赐了他宝剑……可柏将军还带着伤哪…….”洛华嘟着嘴,很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明悦芙知道,她们都有些迁怒她的意思。当时皇上命他教她弓术,已让这几个姐妹羡慕嫉妒了好一阵子,她还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们相信柏将军不会被她给抢走,可眼下她却顾不上安抚她们。

  她心里满是她们方才说的那个消息。

  他要到西关去,她是早就知道的,可却没想到会那么快。他手上的伤,不是还要好一阵子才会好吗!他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到西关去会见佳人吗?一瞬间,她多想冲到他面前,追究他走得这般急的原因,双脚却似生了根般一动不动,最后,只是迳自失魂落魄的回了房。

  与她无关、与她无关,那夜,她在鼓起勇气偷吻他之前,就已经暗自发了誓,让一切就在当时了结……

  想起那夜的吻,她怔怔然抬起手,抚在自己的唇,脸颊有些微的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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