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筹备一场订婚宴吧。”段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闲适地开口。
订婚宴?邵凡齐的眉纠结在一块,“你确定要这么做?”
她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餐室,可她的双腿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怎么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他搁下杯子,“嗯。”
“其实这场订婚宴也不是非要办不可,只要让薇薇知道你有新的对象、新的恋情,这样就行了啊。”然最初的目的不也就是如此而已。
“办个订婚宴才更能取信于人啊。”一来能让薇薇对他死心,再者,他和花色签下的契约也该有个Ending。
“这种假的订婚宴劳民又伤财,然后将来还得要解释。”他实在不认为有办的必要。
段然无所谓地耸耸肩。
既然男主角都不觉得麻烦了,那他这个男配角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好吧、好吧,时间呢?”
“一个星期后。”
“一个星期……后?”有没有必要这么赶啊?
他斜睨了他一眼,“不行吗?”
邵凡齐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的字典里没有不行两个字,只是……有必要这么赶吗?”
他认为有必要,“我想快点把这一切做个结束。”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她撇清关系,一点点、一点点的眷恋不舍也没有吗?
契约结束也就意味着她和段然的关系要画下句点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人之间再也没有联系。
花色的胸口微微一窒.莫名的酸楚在胸臆间蔓延开来。是啊,再也没联系……
“这根本就像是一场闹剧,是应该早点结束。”邵凡齐也有同感。
“这件事交给我负责就是了。”
闹剧……段然他、他也这么觉得吗?她屏住呼吸。
“嗯。”他不希望和花色之间继续存在着那一份契约,“至于订婚宴……简单隆重就行了。”
他那一声嗯,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从一开始他就说得很清楚了,只要她当他一个月的未婚妻,她应该扮演好未婚妻的角色,期限到了就带着那一笔钱潇洒地走人,无需留恋。
那是最完美的结局。
但偏偏,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从最初感激他伸出援手、为他被背叛的遭遇不平心疼,更对他的温柔和体贴悄悄地、一点一滴地动了心,她还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感情吗?
邵凡齐打开随身的PDA,“宴客名单呢?”
“除了子杰和薇薇,其他人你决定就好。”
“知道了。”他投去一瞥,“阿姨那边怎么办?”
反正天高皇帝远,“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妈不会知道的。”就当这次的订婚宴是彩排好了。
鸭蛋再密也有缝。邵凡齐叹了一口气,“要是让阿姨知道我助纣为虐的话,说不定我会被调去洗厕所。”
纣王?太看得起他了吧。“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洗,行了吧。”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等你这一句。”这还差不多。
花色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直到压抑住心房的隐隐作痛,才若无其事地笑着跨进餐室。“早!你们在谈什么我可以听吗?”
“当然,你可是重要的女主角呢!”没她,戏就没得演了。
“订婚宴就定在一个星期后。”段然眼尖地发现了,“不舒服吗?你的脸色不太好。”
“有吗?”她摸摸脸,撑起笑容,不想被人发觉她低落难过的心情。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为什么?”
她胡乱地找了借口搪塞,“作了恶梦。”
“都梦了些什么?”他想知道。
“不记得了……”她的想像力不太好,没有办法凭空捏造出什么恐怖骇人的梦境。
佣人送上热腾腾的早点。
既然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勉强。“明天请个假,我陪你去挑礼服。”
“挑、挑礼服”花色的笑容僵凝在嘴角。
段然饶富兴味地瞅着她,“你不会想要穿个牛仔裤跟T恤就跟我订婚吧?”他完全不怀疑,她绝对会那么做。
虽然明知道订婚是假的,她的心跳还是下争气地失序了。她别开眼,“反正只是演戏,没有必要那样大费周章吧。”
“就算是演戏,我也要你是当天最令人羡慕的美丽焦点。”况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呢!
“喔。”花色没得选择,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虽然订婚宴过后就是她该离开的时候,虽然订婚、未婚妻都是假的,但是段然要陪她去挑礼服是真的,就像普通的准新人一样,她开始期待了起来,至少可以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片段……“哈哕!三姐、三姐夫。”花容的机车停在路边,还是一样活力十足,丰润的两颊鼓鼓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今天不用上课吗?”段然微笑着。
“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了。”她是特地绕过来收取封口费的。
他应得还挺顺口的嘛,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演戏。“拿去。”花色从提袋中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小蛋糕。
“谢谢,三姐你人最好了!”花容心花怒放地接过盒子,凑近鼻尖嗅了嗅,飘出的香味勾引着她的味蕾。
花色不忘叮嘱,“回去再吃,你可别边骑车边吃。”别人她是不敢说,但是为了吃,容容肯定做得到这种高难度的危险动作。
面对美食不能马上太快朵颐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更是一大酷刑。“好啦。”
待会儿她再以破百的速度冲回家就好。
她当然知道容容在想什么,“不准超速飘车。”
她的企图被血淋淋地揪出来了,“知道了啦……”
段然眼神带笑。看来要她克制住欲望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雷古多听说是花莲某家饼铺的招牌,很好吃的。”
某天,他正好看见叶秘书在写一些跟公事无关的资料,好奇地探问之后,才知道那是公司职员发起的团购,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只要喊得出名号的名产,不论多远,不用亲自前往都可以买到手。
想到爱吃东西的花容,他也就参了一脚。
花容的眼睛里陡地光芒大炽,感动不已地接过那一袋雷古多,“三姐夫,要是我三姐一直要你当地下情夫,不肯给你一个名分,我一定会站在你那边,替你主持公道的。”
“谢谢。”
什么地下情夫、什么名分的,她的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花容!花色斥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她咕哝。
“你还说——”
她吐吐舌,“不说就不说。”
花色小心翼翼地问:“我的事……你没漏了口风吧?”
“当然没有,不过,老爸跟老妈有在问你,休息怎么都没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喽。”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我要回家了。”
她可以感觉到纸盒里的蛋糕和雷古多都在跟她招手了。
“骑慢一点。”容容脑中此时应该没有空间可以容纳得下其他的事吧。
“嗯嗯,三姐、未来的三姐夫再见。”语毕,花容毫不犹豫地把油门催到底,呼啸而去。
段然笑着摇头,“真是个可爱的妹妹。”
花色也干笑了两声。是可爱又可恨吧!
一大早,没有噪音、没有扰人好梦的电话铃声,更没有人来叫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醒过来了。
花色睡眼惺忪地望着天花板,感觉还有些混乱,不知今夕是何夕,但是心情却莫名的愉悦飞扬。
段然陪她去婚纱店挑礼服,他用炽热、赞赏的眼神看着她试穿一套又一套的礼服,而且不吝啬地给予赞美,说她漂亮得会让人想犯罪,还不准她挑选太过裸露、性感的礼服……但是,她怎么会对最后挑选的礼服样式一点印象也没有?
吓!礼服呢?
她陡地自床上弹坐了起来,床头柜上的闹钟映入眼帘,七点三十五分,又将目光调向窗外,混沌的思绪慢慢地清晰起来——原来、原来是作梦啊……害她紧张了一下。
花色没力地倒回床铺里,又在床上翻来翻去,滚了一会儿之后,仍是抓不回半只瞌睡虫,只好认命地自被窝里爬出来,平时要上班都没这么早起过。
磨磨蹭蹭地下了床,东摸摸西瞧瞧,然后她才走进浴室里慢条斯理地梳洗,只是就算她再怎么放慢速度,全部打理好也不过才八点半。
但是,和婚纱店约好的时间是十点,现在下楼去会不会太早了?
要是遇上邵凡齐那个白目家伙,他肯定又会要对她冷嘲热讽一番了。
可是待在房间里又没有其他事能做,是很无聊的,比较起来,她倒宁愿下楼去一边吃早餐,一边和他斗。
她下了楼走向餐室,瞧见段然一如往常地在固定的时间起床、用餐。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前天晚上不是作恶梦没睡好。“我们九点半才要出门。”
“习惯吧,时间到就醒了。”花色的双颊因为说谎而微微一热。
“晚点挑好礼服之后,你还想去哪里?”
“嗄?”她微愣了下。
他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挑好礼服之后我们应该还有时间,有没有什么地方你想去走一走、看一看的?”
他的意思是……“要去哪里都可以吗?”
“只要你不是打算把我卖了,去哪里都行。”他当然得防着点,免得她为了钱真把他给卖了。
“我又不是人口贩子。”她是爱钱,但是违法的勾当她可不做。
“你想到了再跟我说。”
“嗯。”这样也算是约会吧……莫名的甜蜜悄悄地在心底渗透开来,微微加速的血液熏红了她的脸,她赶紧转移话题,“那个白目家伙还没起床唰?”
段然失笑,“你讨厌他吗?”
他们两个一直都不太对盘,一个是他的好朋友兼下属,一个是他喜欢的人,往后的日子可热闹了。
花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他看我不顺眼才对吧。”
“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她干么要和那个白目家伙好好相处啊?“等契约结束之后,我和他根本不会再有交集。”
那也就意味着契约结束她就要离开……她一点不舍也没有吗?
“倘若我打算延长契约的时间呢?”未经思考,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为什么?”有钱赚她应该马上答应的,但是她却犹豫了。
她当然想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却又害怕自己会越来越喜欢他、舍不得离开他,再继续深陷下去,只怕她就要万劫不复了。
“什么为什么?”正好走进餐室的邵凡齐顺口问。
花色假装没听见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铃……段然放在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瞧了一眼,踌躇了一会,还是接起来电,“有事吗?”
“然……”薇薇气若游丝地唤。
“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好痛……”薇薇语音轻颤地呻吟。
“你该找的人不是我……”他不应该再和她牵扯不清,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肚子痛?你自己一个人?”
又是薇薇!花色低垂着头,掩去脸上黯然的神色。
彼端传来几乎不可闻的轻应,“嗯……”
“子杰呢?”他不应该丢下她不管。
邵凡齐以指叩了叩桌面,发出声响引起段然的注意。
他扬眉,投去询问的一瞥。
“她不是你的责任了,你有你的事要办,记得吗?”他提醒他,意有所指地瞟瞟低着头的花色。
段然望着花色低垂的头,神色复杂难解。“色,我……”
她没有回应,没有抬头,继续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餐。
“然……你可不可以快点过来……我肚子真的好痛……”薇薇急促地喘息着。
事关两条人命,他不能袖手旁观,“你在哪里?”
“我……回我的住处了。”
“电话别挂断,我马上过去。”段然立即起身。“色,薇薇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
原来从天堂掉入地狱只要几分钟……她原本还满心期待他陪她去挑礼服和下午的约会,结果薇薇的一通电话就轻易地毁掉了她的期待。
他根本就放不下薇薇,就算她背叛了他、伤了他的心,他仍旧是对她有感情的。
多么残酷的事实!
她漠视胸口的疼痛,伪装得极好。“嗯。”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阻止他呢?她只是假的未婚妻,不该逾矩。
邵凡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不是要陪她去挑礼服?”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随便挑几件就好。
“你陪她去。”
他一愕,“我?我待会要上班……”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她婉拒。
“你今天不用上班。”段氏集团里,他说了算。“挑完礼服,不论色想去哪里玩,你都要负责送她去。”
他竟然还得当她的专属司机!“薇薇的问题交给子杰去处理就行了,你没有必要再被她耍得团团——”
“路上我会通知子杰……”段然快步离去。
餐室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凝。
“咳咳……”她打破沉默,“你不必陪我去挑礼服,也不用当我的司机,你就当捡到一天休假,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他真不晓得然在想什么,“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他去找薇薇?”
难道他真的对她还有感情?
“我凭什么?”花色反问。
“就凭你是他的未婚妻。”
“假的。”她自嘲地笑笑,补上一句,“我这个假未婚妻在订婚宴之后就要下台一鞠躬,抱着那一百万逍遥去了,他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说是说得很洒脱,但为什么她的心会闷闷地痛着。
倘若她说的是真心话,那为什么她脸上找不着半点真诚的喜悦?
“我吃饱了。”她起身准备离席。
“照原订的时间,我们九点半出发。”
“呃?”他的意思是要陪她去?“不用麻烦你——”
邵凡齐打断她的话,“的确是麻烦没错,不过然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当司机也好、当伴游也罢,反正今天我们就是得一起行动。”
看来抗议也无效了。花色遂没再做垂死的挣扎,让邵凡齐陪她耗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