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出庄专程去跑腿的法王,方踏著夜露归庄,一身风尘与倦累尚未有机会洗去,就遭那个因心情不善,而拖着全庄师弟一块下水的滕玉在主院的廊上给堵个正著。
法王先是瞧了瞧他眉心深锁的模样,再撇过头远跳向烛火通明的客房里,那一抹仍是映在纸窗上的窈窕纤影,也只能认命地拖著快跑断的两腿定至他的面前。
“无冕在得到剑灵后就不知去向了,现下三界也都忙着在找他。”
打从七日前仙海孤山一役之后,原本没没无闻的无冕,摇身一变,不但成了神界最新一任的斗神不说,亦成了六界的眼中之钉,只是,惧于神之器力量的六界虽很想将他除之后快,但在看了神界两位战神的下场后,又没有半个勇者有勇气敢前去挑战斗神的威名。
滕玉点点头,事前也没想过无冕能击败众竞争者大获全胜,一直以来他对神之器一事毫不挂意,就是因他认为身为剑灵的雷颐,应是天下无敌无人可得,岂料,他竟也遭无冕手到擒来。
深怕被波及的法王,不得不顾及现实层面。
“大师兄,你确定咱们待在这儿安全吗?万一无冕知道子问还活著的话……”
“在得了剑灵之后,杀不杀她,已是无碍。”不要说是子问,任何一界的众生,此刻都已不在无冕的眼下。
“只是?”多心的法王看著他那似没把话说完的脸庞。
他重重叹了口气,“只是,我怀疑,无冕要的应当不只是一柄神之器。”
“怎么说?”
“我若是他,我是决计不会让他人得到另一柄神之器,好在日后与我为敌。”这一点,他想得到,那个不蠢的无冕亦想得到,而这会儿就只能猜测,头一个将遭斗神扫平的是哪一界了。
法王同意地颔首,“很合理的推论。”
“刀灵现下在哪?”
他摊摊两掌,“三界率众封了刀灵后,就将它交予神界。
我得先说,我可没法知道这一回神界究竟将它给藏在哪,因此你就省著点别再奴役我了。”看样子,那个神界的天帝似乎是真的很忌惮得到剑灵的无冕,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请来另两界一块夺下刀灵……
只是他很怀疑,神界真有法子防止无冕再得刀灵吗?
也跟他烦恼著同一回事的滕玉,不知不觉间,深锁的眉间又再添上了一个结,不希望他继续阴阳怪气下去的法王,不得不请他高抬贵手放师弟们一马。
“大师兄,关于神之器一事,你就别再插手了,无冕既已得到了剑灵,那么你就绝不能再有任何与他碰头的机会,至于刀灵,那也不是你该烦恼的。”法王拍拍他的肩,再扬手指着远处的客房,“你现下所该担心的,是里头的那个大问题。”
为了子问,他已多管了鬼界以外的闲事了,接下来他才不要再陪著滕玉去面对那颗烫手山芊。
一想到那个自仙海孤山回来后,就又把自个儿给关在房里什么人都不见的子问,滕玉莫可奈何地将十指埋进了发里。
法王毫不同情地看著他难得一见的挫折貌,“哟,你居然也有摆不平的时候?”
“她不肯哭。”打她醒来后,她就一滴泪也没掉过,这一点也不像她,寻常只是个陌生人送命,她都会为他们伤心、为他们哭泣了,偏偏这回轮到了与她相处了数百年的好友身上后,她就一直这般一反常态,任他再如何敲打,她就是不肯敞开心房。
“她在自责?”嗯……依她的性格来看,准是这样没错。
滕玉愈想愈烦躁,“或许吧,总之,我说不动她。”谁知道那个叫繁露的天女为何不安分地待在天女宫,反而跑去那个去了恐怕就无回的地方?谁又会知道繁露与无冕之间究竟有什么来龙去脉?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法王使劲地拉起他,再落力地推他一把。“你就快去解解你和她的心结吧,别老是走一步退两步的,害我们这班师弟瞧得既痛苦又内伤。”
映在窗上的身影,在朦胧的烛火下随光影摇曳,望著烛影的滕玉举步而去,却觉得脚下的步伐是那么地沉,令他不想再往前靠近一步,却也不想又再次被她拒于心门之外,只能远远地望著她那不回首的身影。
一张张色彩鲜艳的彩纸,在子问洁白的长指下,一再地被折出棱角与弧度,不过许久,一只栩栩如生的蝶儿已在她的指尖下完成。
两手捧著纸蝶,凑近了唇朝它轻吹了一口佛气,纸蝶的羽翅开始微微颤动,而后用力拍了几下后,如同有了生命的彩蝶腾飞而起,优雅地拍著翅飞向她刻意敞开的窗扇,直朝高悬在天际的月儿飞去。
不知何时已潜进她房内,站在窗畔的滕玉,静看著另一只色泽不同的蝶儿飞过他的面前,而她只在目送蝶儿远去,却没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后,他更是患得患失地紧盯著她的脸庞。
“为何折这?”
“给繁露的。”坐在地上的她淡淡地应著,伸手取来下一叠她托广目买来的各色彩纸,但长指还未拈来,滕玉已来到她的面前按住她的手。
在他热烈注视的目光下,子问总算抬首直视著他的双眼,将一直盘旋在她耳边的话告诉他。
“繁露……”她深吸了口气,从不知语言竟是如此沉重。
“繁露她要我放手去爱去恨,不要怕在日后离开之前会舍不下。”
“你会照她的话去做吗?”
明亮的水眸里,抹过了一份踌躇,她微偏过脸别开了目光,任由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到达尽头的沉默,有如一蓬暖火般,安安静静地在他俩之间燃烧著。
“看著我。”等待了许久,再也受不住这种折磨的他,两手紧握住她的肩,将她拉回他的面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肯哭?”
“不是不肯,是无法。”
他瞠大了眼眸,“什么?”
“我的眼泪,在仙海孤山上时,就已经流干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因此,哪怕我再难过伤心,我就是哭不出一滴泪。”
那一日,在她心痛欲裂的当头,当她的泪水滴落在繁露的面上时,在她身体里所有过载的爱与恨,那些沉重的负荷,倏地全数离她远去,掏空了她,也带走了她不想拥有的一切。
她从未想过,因为离别而带来的自由,竟是那么令人遗憾。
干涸的眼眶,再也无法为那来不及挽回的伤心倾泄半分不舍,极度震惊过后,她只觉得自己再次回到了她初初诞生在人间的那一刻,不同的是,在她的胸臆里,涨满的是在她来到人间后众生给她的爱,还有,繁露的疼惜。
像是要捉住一只即将断线的风筝般,滕玉急切地将她扯至他的面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力道握疼了她。
“那心痛呢?你对这座人间还存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看著眼前这张急切又慌张的脸庞,子问恍然想起,他犹在人世之时,那曾经遭到爱情弃之、毁之、杀之的过去,因为此时此刻他那再也藏不住,小心翼翼、深怕又重蹈覆辙的模样,深刻据留在她的眼底怎么也不肯走开,丝丝的心痛滑过她的心稍,她忍不住抬起手轻抚著他的面颊。
“你一直都很害怕是不是?”
长久以来,他就是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她与每个常人无异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应当也在数算著她可能会在何时离开,如履薄冰地害怕著她不再怜悯的那刻到来,独自在暗地里遭到恐惧侵蚀之际,他却又要伪装著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免她会看穿,日复一日,他就是这般地为难著自己,以期能够换得她的一个安心与不知情。
那清清楚楚浮映在他眼底的真心,使得她不想再问为何他要待她这么好,或是白个儿究竟何德何能,她只想依循着自己的心意,也照著繁露的话,紧紧把握住身边任何一份下愿离弃的情意,再将之收藏到心中好好存放著。
“你呢?你不怕吗?”为了她面上看不穿的释然,他没把握地问。
“不再怕了。”既是不能逃避,那么也只能面对。而面对的法子有很多种,例如,就如同繁露所说的,好好把握当下的每一刻。
原来抚摸著梦境的边缘,就是这种感觉……
滕玉垂下视线,静静看著终于实现的恐惧,像道无声的叹息坠落在他的脚边。
“去仙海孤山之前,我答应过任由你摆布吧?”不明白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她含笑地将他置在她肩上的双手拉下,低首一下又一下地吻著它们。
他木然地瞧著她的动作,“我要把你关起来,往后不准你再去见那些神与佛。”
“就这样?”这一回的惩罚会不会较上回轻了太多了点?
“也不准在身上再多添任何新伤。”逃避著与他人长久相处的她,或许从来就不知他人对她所怀有的感情是什么吧?
又或许她根本就不想懂,因此她完全不懂他人也会为她感到心疼,她什么都不怕,不怕死不怕伤,可对他来说,看著那一道道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伤痕,远比什么利刃割在他身上还要来得疼痛。
“嗯……看来法王真的很烦恼。”她陪罪地亲了亲他的唇,侧首笑问:“广目呢?又哭了吗?”
余温仍停留在他唇上的吻,不见半分甜蜜,有的,只是苦涩的余味,看著她面上浑然不觉任何事的笑脸,滕玉再也忍不住地叹口气。 ’
“还有,我很寂寞。”
她怔愣了半晌,“可是,是你说的,你只想要我留在你身边……”
“我从没打算收回我说过的话,只是,你的心究竟在哪 儿?”看著远处的角落,他喃喃空问:“要到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拨出你的真心,不再看他人,不再为他人设想,全心全意的好好看我一眼?”
若真能让他许愿的话,岂只是神佛两界的众生?他要将她藏在这座山庄的最深处,除了那票师弟外,再不让她瞧见任何一种会让她掉泪的众生,就算是人间之人也不许。
嫉妒的滋味,或许他尝不出来,但他明白那种痛感,就像是尖锐的沙子遭磨成了细粉,他再启口将之吞咽而下,任由它一路刮疼划伤了他自己,然后就算是这样,不管再有几次,他还是会选择咽下,也不要出声喊声苦。
他缓缓抬起头,一如所期,所接触到的,是她不知所措的模样。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她困难地启口,不知该怎么解释,她不知要如何搬动那长期以来重压在她心房上的巨石,好让她的心坍塌接受久违了的暖阳。
“那究竟是如何?”
她犹疑不定地开口:“你……根本就不知我究竟是如何而来、又是何时要走……”生在人世时,他都已受过伤一回了,要是再有一回的话,那他……
“那种事,很重要吗?”他一点也不在意,并将她以往总挂在嘴边的话,原封不动地奉送给她。
记忆中,晴空在得知自个儿在来到人间历劫后,可能连一劫也渡不了,却仍是义无反顾的模样,和她那一份即使明知没有半点胜算,也仍是要去仙海孤山尽其全力的心情,回想起来,就像是此刻滕玉面上一无所惧的模样。可它并不是什么大爱,或是什么为了人间著想。他只是很单纯的待她好,希望她快乐,愿将一切都给她,那只是一片如同她曾对皇甫迟所说过的私心而已。
即使,他根本就不知道,以后当他又得再次孤零零一人时,他究竟该怎么办。
“我不怕的。”当子问泛红了眼眶,并深深自责地垂首时,他抬起她的面颊,不后悔地道:“因此你不必为我担忧,也不需同情我,是我自作自受,我心甘情愿。”
错过了春天,园子里的花儿。会凋零吧?
若是错过了他,她会不会也像是那些空自寂寞的花儿一般呢?
滕玉在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后,再次鼓起仅剩的余勇。
“你还有没有话想对我说丁’她要再那般下去的话,他也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爱我,好好爱我。”子问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把你所有的爱全都给我……”
他将下颔靠在她的头顶上,仰首看向窗外似在对他眨眼的繁星,而后低声长叹。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努力实现你的愿望吗?”
趁著天气不错,且上午时分上地公庙香客不多,一早拉著望仙一块上街买菜回来的青鸾,方返回家门前。即拖著脚步下怎么想进去里头面客。
“青鸾?”望仙提著满满一篮青菜与一大包哄小孩用的甜点,不解地看著她面上凝重的神色。
“火凤若是回来了,记得叫他别急著进屋。”她转过身子,边挽起衣袖做准备,边对身边的望仙交代。
“为何?”
她瞄了瞄身后的家宅,“因麻烦终于找上门来了。”啧,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她家这座破败的小小土地公庙,一下子顿增了两倍与火凤类似的神力,且还怨气冲天不散?到底是她以前的哪个同僚来这找她麻烦?
满腹惑水不得其解的她,防备地拖著步子才走至厅门处,一瞧见里头的景况,她的两脚即愣在原地开始生根。
抬首看去,两位不请自来的天上客,此刻皆是一副外表惨烈的模样坐在她家客厅里,以往他俩悠哉闲适、或是吊儿郎当的德行已如大江东去不复返,替换上的是两张生人勿近的臭脸,以及那大大小小布满他们全身的伤况。
为此,青鸾叹为观止地张大了嘴,好半晌都不知该怎么合上。
“你们居然还可以爬到我家来?”乖乖,这种生命力也未免太可怕了吧?竟都没死在神之器的手下?他们究竟是前世烧了什么好香,还是走了什么好运道?
郁垒满面阴郁地横她一眼,这阵子,他已经结实受够了类似她这等既好奇又带了点调侃的眼神了。
“没送了两条命,也没缺手断脚,你很失望不成?”都怪这个太岁代表当年跑得太快也太早,才害得天帝这一回在点兵点将时没法点到她,不然,那一日在去仙海孤山的名单里,铁定也会有她的份。
“不失望。只是很意外。”很会看脸色的青鸾,面上赶紧堆满了讨好的笑,识相地挑了个最远的位子坐下好保持安全距离。
只可惜没有慧根的望仙就没她那么机灵了,送来款客茶水的他,在一脚才踏进厅内时,即来不及掩住嘴地喷笑而出。
“噗……”能够看到这两位大牌神仙这副凄凄惨惨的德行,该说是他三生有幸,还是该说他家的火凤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事前早已预料到了下场,所以才聪明的没去瞠那池浑水?
似要杀神的凌厉目光,当下自左右两侧狠狠地朝望仙招呼过去,让备受生命威胁的望仙不得不赶快抱头逃窜。
“原来……”冷眼旁观的青鸾,一手撑著下颔,徐徐拖长了音调,“你们也会在乎自尊呀?”与她家那个完全不顾脸面、也没有半点羞耻心的相比,他俩面皮的厚度算是正常多了。
不堪忍受颜面严重受损的二神,不约而同地瞪她一眼,一想到回到神界后,又要继续接受这等待遇,这让他俩持续闷烧了好些日的心火,又开始愈烧愈旺。
在神魔大战里立下赫赫战功的两位神界战神,联手竞逐神之器,不但连一柄神之器也抢不到,竟还败在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神手下?这号消息不仅是神界众神尽知,还老早就传扬到其他五界去了,搞得他俩这阵子以来,只能窝在战神宫中闷著头修身养性,省得他们一踏出门就得接受这等歧视的目光,还得努力捺下满心想杀人的冲动。
虽然说,神界里知道内情的天帝与众神,都没因此事而责怪他俩,因他们很清楚,出动了三界大匹人马通力合作,这才好不容易拿下实力逊于剑灵的刀灵,而那个得到了剑灵的无冕,又怎会是两位战神出手就能轻易摆平的?因此神界也只能庆幸,这一回并未损兵折将失血太多,或是失去了得来不易的两位战神……
可他俩,却压根就不这么想。只因为,这阵子每每一回想起无冕在得到剑灵时,面上那副自认独步天下的招摇神色,任他人再如何宽慰、再怎么要他们看开些,他们俩心中……
就是有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唉……招惹他们的又不是她,挫了他们锐气的也不是她,他们就一定要满身是刺的来折腾她吗?在心中大叹无辜的青鸾,颇为哀怨地掩著脸问。
“无冕为何没杀了你们?”她只大抵听火凤说过一回那日的战况和结局,但对里头神界刻意隐瞒的来龙去脉则一点也不清楚。
“为了弯月。”来到这后就一直闷不吭声的藏冬,素来温和的表情已不复见,眼下跟郁垒就像是半斤与八两。
“刀灵?”他实在是很讨厌再去回想,“剑灵雷颐在被封回剑中之前,似是对无冕说了什么,之后,当刀灵在被赶来的三界联手封人刀身前,无冕曾出手对付过三界,但到最后,三界仍是联手将刀灵纳为已有。”
“依我的猜想,或许那时的无冕,亦不想让剑灵与刀灵在那当头硬碰硬,故才手下留情地放过了三界。”在藏冬心情恶劣地收声封口下说下去后,神情冷峻的郁垒只好接过话。
“那无冕呢?”不会吧?就她所知,无冕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那块料,他怎那么轻易就答应剑灵的要求?
“谁知道?”郁垒大大挂下了脸,拒绝再去回想某神的张 狂。“喂,那个祸首上哪去了?”
“他带孩子串门子去了。”她摸摸鼻尖,也不愿这般落井下石,“你们今儿个来这是想放下身段与他商量,还是希望他乘机嘲笑你们一顿?”要是没口德的火凤回来与他俩撞上了,看他们三个不把这栋宅子拆了才怪。
他俩闻言,也不答腔,只是格外用力地互瞪著对方,再不约而同地一块转过头不看彼此。
“依你们这种表情来猜,这回,又是天帝逼著你们来的?”
竟会找上火凤?该不会,无论是他俩或是神界,对这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枉她以往还认为神界人才济济呢。
“是全神界逼著我们来的。”一想到这个,藏冬就恨自个儿当初干啥不坚持到底,别去管神之器那一档子事,不然他也不需管完一桩闲事后,就得没完没了地再管下去。
“喔?”依她看,其实他俩全是冲著他们的面皮这原因才是吧?
“天帝说——”
“别说是天帝,就算西王母来了也不会管用。”她直接省去了他那套不会奏效的说客之词。“只要火凤不愿,哪怕你们联手架著他的脖子,也绝不可能让他低头。”在天帝的神威之下,他俩或许还会动摇一下,但软硬都不吃,更不理会上头命令的火凤可不会。
郁垒飞快地将主意打至她的身上。
“那你呢?”请不动那尊无良神不打紧,她好歹也是六十太岁之首,多一神就多一份力量。
“我?”怎么会说著说著,麻烦事就轮到她的头上来?
“繁露死了。”与天女宫里的天女有交情的,可不只那个子问而已。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青鸾,大惊失色地拍桌站起。
“你说什么?”
“应该是为了子问。”郁垒总觉得这事还是得告诉她一声,“依我看,她是专程去仙海孤山送死的。”
藏冬体恤地问:“你还好吧?”
“你们找上我……是为了什么?”一时片刻间,还无法自繁露死讯的打击中走出来的青鸾,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不得不怀疑起他们会对她说这的原因。
“这一回,天帝有意派出五十九位太岁夺回剑灵。”听神说,在他们自仙海归来的那一日,天帝就已下旨召集所有太岁回神界了。
万没想到在已有了教训之后,天帝非但不死心?甚至将职责繁重的太岁们也都派用上了,青鸾面上登时风云变色。
她公事公办地问:“若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神界自古以来不都遵从著同一条规矩?”
“规矩?”
“能够驾驭足以毁灭三界的神之器者,即为斗神。”再也拘管不住心火的她,面色铁青地一掌用力往桌上拍,“告诉我,天帝凭什么对职责是捍卫神界众神的斗神出手?还是说,就只因他是无冕?”空悬了数千年的斗神之位,总算后继有神了,这究竟是有哪一点不好?可为什么在无冕一出头之后,神界即全面地打压再打压,这要她怎么去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你就别再让他俩心情更加恶劣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都已特意拉下脸面了吗?”站在外头将事情都听得差不多后,火凤慢条斯理地踱进厅内,先是安抚性地为青鸾奉上一豌熄火的香茗,再眼带精光地瞄向有求于他的某两位神仙。
“我可没空在这看他脸色。”光是看到火凤那张脸,郁垒即下给面子地起身欲走。
藏冬也不拦他,仅是不疾不徐地把活留在他的身后。
“要走你是可以走,只是,若日后咱们还得再同神之器力上一回,我先声明,我可不再奉陪。”那日,只差一点点,他就莫名其妙地死在雷颐的手下,因此能走运捡回一条老命,他即在心中起誓,只要能让他走出仙海孤山,这辈子,不管是为了何人或是为了任何理由,他绝不再与神之器交手一回。
当下被拖住脚步的郁垒,暗自隐忍地深吸门气,不情不愿地踱回原处坐下。
满心意外的火凤挑高了两层,没想到这对记恨功力一等一的难兄难弟,今日竟这么能忍。
“你们的天帝,就这么容不下一个无冕?”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他俩又何须有违本性地跑来这儿向他求援?出乎意外的,藏冬乖乖地配合,“应该说,在无冕有意成为斗神之前,天帝从没将他当一回事,可就在他放话要当上斗神之后,一切就再也不同于以往。”
“好吧。”火风爽快地将两掌一拍,“看在你俩今儿个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要我帮你们也不是不行。”
郁垒就等这句话,“你能帮上我们什么?”
“四个字。”他的双眼在他俩身上转过一圈,“久伤不愈。”
此时不拿这个借口置身事外更待何时?
“你要我们违背天帝旨意?”
“若是天帝真派上了众太岁前去追捕无冕,无论找不找得著,天帝早晚会再次找上你俩。”他愈想愈觉得好笑,总觉得那座神界里的神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输不起。“与神之器交手丢了性命与脸面事小,两面不是人事大,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再去做吃力不讨好之事。”
郁垒听得一头雾水,“阁下究竟想说什么?”
“罢手。”这一回火凤干脆挑明了说。
“为何?”
“神之器有二,无冕得其一,试问,无冕可会纵容他日之敌?”他咧嘴一笑,面上尽是十足十的小人样。“反正急于找着刀灵好去对付剑灵的众生多得是,想与无冕为敌之人亦不可胜数,因此你们根本就毋需再去插手,日后,自会有人去成全天帝的心愿,只是前提是,那人的本事得够高才行。”
他俩直皱著眉,“不然呢?”万一没有这种人才呢?
火凤耸耸宽肩,“不然,天帝也只有亲自上阵去处理无冕了。”眼不能敌得过无冕的人选,数一数,大概五根手指都还有剩,因此神界真要解决无冕,天帝本就是不二人选,至于天帝会不会介意因此而弄脏了手,那一点也不关他的事。
由天帝亲自上阵?他们怎都没想过还有稳赢不输的这一招?藏冬不语地瞥看向身旁也是沉著声的郁垒,以目光彼此交流了好一会儿后,半晌,他俩面上同时露出一模一样的得逞笑意。
“告辞。”走神回家!
“都给我站住!”在他俩大摇大摆地拍拍屁股就要离开时,总算察觉上当了的火凤,直瞪著那两道这一回下足了工本,确确实实奉行报仇三年不晚的背影。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快的藏冬,嚣张地回首睨他一眼。
“你也就只有这么点心思值得利用罢了。”哼,若不是为了那颗精明的脑袋,大爷他会来这看神脸色?
“你以为我能忍著没把你剁了去喂狗,还能是为了啥?”
再也不掩饰真面目的郁垒,一脸唾弃地跟著帮腔。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额上青筋直跳的火凤,一把紧握住犯痒的拳头。
“别动气、别动气……他俩是伤患,胜之不武啊。”青鸾连忙白后头架住欲上前算帐的他。
“不要忘了,他俩要是跑去天帝或是西王母面前告状,再抖出咱们的下落,到时咱们一家大小就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司你也不希望咱们又要一年到头四处搬家吧?”就知道他们三个凑在一块只会结下更多的梁子而已。
不得不忍的火凤,气结地抹抹脸,“慢,我只有一事想问。”
“说。”某两神爱理不理地回过头。
“若是日后无冕以斗神之姿挑起神界与他界的战事,你们想怎么办丫’神界自家的事,天帝本就有责自行解决,但一旦扯到了他界,只怕下一回他俩就算跑得了和尚也不跑了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