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依玲趁着天气很好,所以把床单给洗干净,现在正在庭园里晾床单,她分心的看了他一眼,“他去提山泉水,你要找他?”
“不是。”华杰坐在庭园的木头短围墙上,“我找你。”
这几天,他根本没有机会可以单独跟她谈话,走到哪里陆奕凡都同鬼魅一般的随行。
陆奕凡很安静,很少会插嘴他跟孙依玲的对话,但那副仿佛知道一切的眼神还是令他不舒服。
更何况,有些事情还真不方面当着陆奕凡的面交谈。
“找我做什么?”将床单给晾好,孙依玲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弯腰提起洗衣篮。
“问你跟陆奕凡的关系。”他一点都没有跟她客气。
她的脚步一顿,转身看他,“朋友!”她回答得也很干脆。
这答案一点也无法说服他,华杰怀疑的跟在她身后进门,看到阿福婶,他顺口打了声招呼。
等孙依玲打点好一切,他才开口,“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到外面走走。”
“好啊!”她点头,“你也还没有看到我们整修好的小木屋吧!我带你去看看。”
他无异议的跟着她。
“你跟陆奕凡是朋友……”他重复了一次,然后说道:“意思是,他之于你的意义等同于赖智清吗?”
她有些意外他的问题。两个不同的人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
“他们不同!”她觉得莫名其妙。
“有什么不同?”他忍不住追问,“一直以来,你也把赖智清定位成朋友不是吗?”
“朋友也分很多层次,”她理论的表示,“你也是我的朋友,但在我心目中地位也不同于奕凡或者是智清。”
“大小姐啊!”华杰叹了口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她一脸困惑,“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虽然说跟陆奕凡是朋友,但实际上,他在你心目中不只是朋友,至少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之间的拥吻可一点都不像——朋友!”讲到后头两个字他特意加重语气。
她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他。就算他们再怎么熟,跟他谈自己的感情生活,她还是觉得奇怪。
“你想跟他在一起对不对?”他同情的看着她,她太容易被看穿,“你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我不相信跟他发展到现在,你会完全不去想跟他在一起的未来。”
她沉默了。站在庭园的石头路上,放眼看去,这里的一草一木经过陆奕凡的努力都重新赋予了生命,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是微笑,但未来,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想。
她记得他说过的话——他喜欢这里,但他不属于这里……
“不要因为你要结婚了,”她对他匆匆一笑,企图转移话题,“就认为每个人都应该跟你一样去结婚,婚姻适合你,但未必适合我。”
“狗屎!”华杰啐了声。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跟婚姻画上等号,但关于这个,他不需要跟孙依玲解释,毕竟以她的脑袋可能怎么想也想不通。
“别骂脏话。”不认同的瞄了他一眼,她弯腰将种植草药那一区的杂草拔除。
看着她恬淡的侧脸,在她的身上,华杰可以看到一种平凡的幸福,就算是粗菜淡饭也怡然自得。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跟他结婚吗?”
结婚?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是可以亲密的生活在一起,但婚姻?
“我不认为他会想要结婚.”她的语气保留。
想起陆奕凡提及前一段婚姻的态度,她并不认为他会想要再投身一段长久的关系。
“但你想!”华杰一针见血的指出。
他绝对相信,孙依玲会是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但先决条件是,她要选对人,然后把自己嫁掉。
她耸耸肩,站起身,抬起头看他,“我要努力的赚钱,民宿赚钱之后,把该还的钱还给他,我才会想这个问题。”
“我想,陆奕凡应该不指望你还钱吧!”
她一笑。他是不要求,但并不代表她也这么想,她不想欠任何人,当然包括了陆奕凡。
“你跟他到底怎么认识的?”咬着苹果,华杰瞄了她一眼。
“他来这里旅行!我的民宿刚好需要人手帮忙,我以为他会需要一份工作,所以留他下来。”
华杰不客气的打了下她的头。
“打我干么?”她瞪着他。
“打你算客气了。”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你是瞎了眼吗?那种男人你把他当流浪汉?”
“我没有把他当流浪汉!”她替自己辩驳,“只是他告诉我他已经旅行了一年多,我以为他是一边打工赚旅费,所以才好心的提供他一个工作,我是出于一片善意。”
“是私心吧!”他一点都没有给她留情面,“喜欢人家就说一声,讲得那么好听。”
他的话使她脸红起来。不得不承认,一开始还真是因为她对陆奕凡超有好感,才会要他留下来。
“他有能力替你还清贷款代表着他并不缺钱,何况现在民宿也已经上了轨道,所以他走的时间,只是早晚而已,对不对?”
她不是陆奕凡,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也着实悬在她心上,“关于这个,我会挑个时间问他.”
缓步走在石头路上,孙依玲不免陷入沉思。她是担心他会离开,毕竟他自己也说过他会走。
“孙依玲,你实在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道死活。”把苹果给啃光后,华杰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她抬头瞄了他一眼。
“如果你不给这样的男人压力的话,最后他可能真的会走。”华杰试着点醒她,“真的爱他,就耍点手段让他留下。”
她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要我怀孕吧?我可不想要拿这个逼迫他。”
“陆奕凡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华杰挑明了说:“如果他不爱你,就算你怀孕,他也不会留下来。”
“所以……”她看着他的眼光有怀疑。
“逼出他的真心,”他建议,“去跟赖智清结婚。”
“你疯了!”她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会恶劣到拿另一个男人去刺激陆奕凡,而且这样做对赖智清也太不公平了。
“拜托,我是在帮你。”他忍不住又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狗咬吕洞宾,竟然说我疯了?!”
“总之我会管好自己的事。”她嘟起嘴,“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对天翻个白眼,“奇怪你们这群女人怎么小时候都一副聪明样,长大后却一个比一个白痴。”他看着她感到有些无力。
“讲话就讲话,”她瞪了他一眼,“少在那里做人身攻击。”
“我陈述事实!”他伸出手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我跟姊姊都担心你会受伤害。”
她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受伤害的可能性,感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强求不能带来任何好的结果。
只有这么想,她才可以自在的跟陆奕凡相处,不然她的得失心将越来越大,进而失去自我。
“我不会的。”她放柔了声调,“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懂得保护自己。”
华杰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闭上了嘴。当事者都这么说了,他这个旁观者似乎也没立场再多说些什么,远远的他看到陆奕凡朝他们走来。
对方眼底透露出来的严肃使华杰觉得有趣,但还是放下他搭在孙依玲肩膀上的手。
对一个不愿许下承诺的人来说,陆奕凡表现出来的占有欲还真是颇令人玩味。
“你不是说要回台北了吗?”不由分说的将孙依玲拉到身旁,陆奕凡虽然面色不善,但是口气平稳。
华杰耸耸肩,老实的回答,“明天才回去,因为我姊坐明天的飞机到台湾,顺便去接她。”他看着孙依玲问:“要不要跟我上台北玩几天?”
她想也不想的摇头,“怎么可能?我还有民宿要顾。”
“有奕凡在不是吗?”故意似的,他打趣的开口,“他被你讲得跟神一样,你离开个几天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吧?”
陆奕凡冷冷的望着华杰。对方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试探他的底限。
“我不要!”她依然拒绝,“我不喜欢台北,那里吵,空气又差,我喜欢待在这里。”
确实,习惯这里的宁静之后,要投身大都市配合其步调是需要时间与勇气。
“随你!”华杰也不勉强,反正他也不是真心要找她上台北,他不过是想看陆奕凡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有点失望,对方还是没有失控,只是冷着脸,如同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一起吃饭好吗?”看时间差不多,孙依玲邀华杰吃晚餐。
“不用了。”对着陆奕凡的脸,华杰不确定自己是否吃得下,于是说道:“我要回去陪我爷爷,最近他为了捐出去的地要被盖成度假村一直闷闷不乐,我得多陪陪他。”
听到这个,孙依玲面露担忧。她绝对可以体会华爷爷心里的不舍和难过,只不过事已至比,就算华家再怎么有钱或心有不甘也已无力回天。
“改天我有时间会去看华爷爷。”她是真心喜欢这个从小看她长大的老者。
“看到你,他一定会很高兴。”华杰突然伸出手,抱了抱她,用拥抱跟她道再见。
他的举动令她先是一怔,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走了!”他一个挥手,没等陆奕凡的反应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奕凡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这才低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孙依玲。
“你很开心吗?”他有些闷闷不乐的问。
“当然。”她抬头与他四目相接,“你不开心吗?”
“原本心情不错,”他承认,“不过看到华杰抱你之后,好心情都飞了。”
听到他的话,她楞了好一阵,最后大笑出声,“你在嫉妒吗?”
吃这种醋,实在是太无厘头了。
吃醋?!他似乎也被这个说法给吓了一跳。
他静默了会儿,旋即耸了耸肩,“就算是又如何?华杰毕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但我跟他不可能!”她抚着他的脸颊,抬头吻了他的下巴,“我们太熟了,熟到可以当亲人,却无法成为男女朋友。”
陆奕凡很清楚这一点,但就是无法看她与别的男人太过亲近。
他极力思索着之前的婚姻。他的妻子黛娜——一个甜美得几近完美的女人,虽然当初是因为家族的安排而结合,但不可否认,她的美貌也是他没有拒绝这个婚姻的原因之一。
他与黛娜的失败婚姻,曾经使他纳闷自己究竟做错什么,或是他在婚姻中欠缺了什么,使得婚姻最后以失败做收场。
或许就像黛娜不停跟他抱怨的,他根本就不该娶她,因为他早就娶了工作当终身伴侣,他可以花几天甚至数月的时间打点各地的饭店,但却抽不出一天好好的看看她。
所以在最后,她对他的报复就是夺走他最重视的工作——离婚时,她拿走他名下四间饭店的其中两间,教他意外的是,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但不支持他,甚至要求他继续打理已经过户给黛娜的两间饭店,父亲只说这是他的责任。
他很明白这是自己的责任,但也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一生实在乏善可陈,一切照安排走,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努力?
原来最大的挫败不在于婚姻失败,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于是他放下一切,管他什么责任、管理或工作,他都不留情的抛下,反正父亲还很年轻,他会有办法处理这一切。
近两年的婚姻里,他不曾表现过对黛娜一丝的占有欲,也从来不觉得她跟别的男人亲近有何不妥,但是对孙依玲,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讨厌表现出随时等着要娶她的赖智清,更不喜欢优秀的华杰与她太亲近,他竟害怕她会被别的男人吸引。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如此重视她,甚至还心甘情愿为她做牛做马。
“我实在很想反驳你,说我没有吃醋。”他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辫子,“但我却发现我没办法,因为你说对了。”
他的唇覆住了她,占有意味十足。
他将她紧压向自己。
她可以感受到他强烈的力道,但她没有抗议,毕竟她一向喜欢他的拥抱。而他的失控证明了他的在乎,这使她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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