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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妻掌后宅 第5章(1)

  一早,陶凉玉弯着嘴角,欣喜的来到宋忆风的书斋。

  “相公,你找我?”这么多日来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找她,听了下人的通传,她迫不及待的便过来了。

  宋忆风指着站在里头的两名男子为她介绍,“凉玉,这是油行的大管事陈大春,这位是账房先生李长发。”

  陶凉玉闻言,这才发觉书斋里还有其它人在,一愣之后急忙朝他们颔首示意。

  “陈大叔、李大叔好。”这两人年纪约莫都有四十多岁了,因此她有礼的尊称他们一声大叔。

  这两人也躬身朝她行礼,“不敢,夫人客气了。”

  其中陈大春对她尤其热络,“许久不见夫人,夫人可好?”数年前他怀孕的妻子去庙里上香,却被人撞倒动了胎气,多亏那时陶凉玉也在那儿,及时将她送至医馆,这才保住了母子俩。

  他晚年才得子,这孩子是他们夫妻俩膝下唯一的孩儿,因此他们夫妻对陶凉玉一直都心存感激。

  “……好。”陶凉玉迟疑了下才应道。现下的她一点也不好,但在人前,她不得不这么回答。

  宋忆风待两人寒暄完,才道:“凉玉,今儿个让你过来,是让你认认这油行的新管事与新账房,你看了帐目,若是对油行的买卖有什么不了解之处,可以问他们。”

  “噢。”她愣愣的应了声,有些失望,原来他找她来是为了这事。

  “你核算完账册后,我会让他们领你到油行走一趟。”接着,宋忆风看向陈大春与李长发吩咐道,“届时,你们再领夫人了解咱们油行的买卖。”

  “是。”两人闻言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安排夫人来了解油行的买卖。

  再交代了些事情后,两人离去,书斋里只剩下宋忆风与陶凉玉。

  陶凉玉站在那里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沉默不语。

  以前两人相见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而今两人见面竟相顾无言,她心下凄然,他现下跟她已无话可说了吗?

  须臾后,宋忆风走到她面前,深睇了她一眼,出声问道:“你如今可还想替昭宜求情,让我放她出来?”

  “她很可怜,大夫说她疯了。”那日吴管事将大夫看过之后的诊断告诉她,她难以相信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疯了。

  对她竟然还在怜悯李昭宜,宋忆风斥道:“你还可怜她,你忘了她曾想要杀死你吗?”她心肠依然这么软,日后怎么镇得住底下那些人。

  被他这般喝斥,陶凉玉幽幽启口,“相公,你可知道昭宜她一直钟情于你,甚至为此至今不肯嫁人?”

  “那又如何?”他多年前早已对李昭宜说清楚,若她对他存有妄念,就别留在乐云庄,她亲口当着他的面发誓,说她已打消妄念,愿一辈子当他的妹妹,也因此他才会留下她。

  他永远无法忘记,前生李昭宜是如何逼迫怀有身孕的她饮下毒药,前生李昭宜毒害他妻儿的帐,这一次,他要让她慢慢尝尽这苦果。

  看着他冷硬的表情,陶凉玉心里一酸,隐隐觉得李昭宜今日的下场,就是她明日之鉴,“昭宜她是因为多年来一直所求不得,这才会心生怨慰。”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的冷待,让她不禁对李昭宜生起一抹同病相怜的怜惜。

  见她竟还在为李昭宜说情,宋忆风怒其不争,“你只看见她可怜之处,却没见到她可恶之处,你可知道她这几年来掌管着庄子里的小库房和帐目,她借着各种手段,贪了多少银子,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两。她甚至还偷天换日,以劣品充上品,换走小库房里她看上的珠宝首饰。”

  她满脸惊讶,“竟有这种事?”

  “她辜负了这些年来我对她的信任,也是我以往太过纵容她所致,如今她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她罪有应得。”说到这里,宋忆风语气一变,再次告诫她,“你要牢牢记住,这世上人心难测,除了你自己,别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无法明白他为何要一再对她说这些,但此刻她也无心去弄明白,眼前站着的人是她思念多日的丈夫,她再也按捺不住投入他的怀里,拥抱住他,将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想汲取那令她无比眷恋的温暖。

  “相公,不管你要我学什么,我都会努力学,你能不能别再这样对我?”

  他克制不住自己,情难自禁的抬起手环抱住她。

  “我……”他咬紧下颚,吞下想安慰她的话,逼迫自个儿狠下心肠,“只要你把我交代的事都学会了,我就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那我还要学多久?”她满怀希冀的抬起脸问。

  “直到你都熟悉了庄子里的买卖为止。”他不能让她再依赖他,因为往后她只能依靠自己。说完,他推开她,冷着脸道:“你若做不好,就别再来见我。”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不再带着满满的呵宠,只剩下疏离和冷漠,她像要窒息了一般难受,为了挽回他,她哑着嗓承诺,“我……会好好学、好好做。”

  陶凉玉离开后,宋忆风低首望着方才拥抱过妻子的双手,那上头仍残留着适才抱着她的温暖。

  他想起新婚那夜,她娇憨的搂着他的颈子,满脸的喜悦,“忆风哥,我们终于成亲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会天长地久的在一块,永远不分离?”

  “都嫁我了,怎么还叫忆风哥,该改口叫我相公了。”他亲昵的刮着她的俏鼻,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

  “相公。”她偎在他怀里,酥酥软软的喊了声,美丽的脸庞明媚清艳得不可方物。“你答应我,以后别像我爹那样,丢下我娘和我置之不理,我小时候常见我娘倚在门前盼着我爹回来,她日也盼夜也盼,最终还是没能盼到他回来,她走的时候甚至还在喊着我爹。”

  “我发誓我绝不会像你爹一样,丢下你不管……”

  回忆到这里,宋忆风伸手掩住脸,指缝间隐隐渗出水液来。

  他怕是无法陪伴她一生、无法履行曾答应她的承诺了。

  陶凉玉不眠不休,终于将油行的帐目核算完,虽比宋忆风给的期限晚了四天,但比起上一次已算是进步许多。

  当她将帐目交给宋忆风时,他看完,没有多说什么,便让方九陪她前去油行。

  途中,方九从油行哪种油最多人买、哪种油用量最少,及如何分辨油的质量,甚至到如何用人等等,都大略的同她细说了一遍。

  她本就不够精明聪慧,又是初涉及经营买卖上的事,听得懵懵懂懂。

  方九这些日子来看出宋忆风打算要栽培她,虽然他心中认为这位夫人性子太过单纯,做不来这些事,但这是宋忆风的安排,他也无法多加置喙,只能尽量帮她,遇到她不明白之处,不厌其烦的一说再说。

  待抵达油行时,陈大春领着她再说了一遍,这陈大春因对她心存感激,因此介绍时丝毫不马虎,格外仔细,这前后听了两遍,陶凉玉对油行的生意算是已有初步的了解。

  回来后,方九去向宋忆风复命。

  “让夫人亲自走一遭油行,倒比只看帐目了解得更快,不过这也多亏了大春,他毫不藏私的将买卖上很多不为人知的窍门都传授给了夫人。”

  宋忆风对此结果丝毫不意外,当初他之所以将陈大春调至油行,便是因为凉玉对他有恩,陈大春性情厚道,定会对凉玉倾囊相授。有了好的开头,之后她再涉足其它的买卖,便会容易许多。

  谈完陶凉玉的油行之行,宋忆风与方九接着谈及其它的事,“粮行的帐目你查得如何了?”

  “大约再两天就能全部查完,这几日依据张水德所供称的事查下来,这才发现这些年来粮行的买卖竟被贪了这么多。”方九咋舌道。

  张水德是粮行里的一名伙计,日前被宋忆风以他昧了粮行的银子为由,给暗中抓了起来,对外则宣称他是因母病而回乡照顾母亲。

  在孟兆的逼问下,他老实供出这些年来宋忆辰伙同朱同青,以各种不同的手法贪掉了粮行的银子。

  譬如每次进货,他们会以各种不同的名目苛扣下一部分,要不就是以次品混充上品,上品的货他们再私下贩卖,再不就是假藉那些米粮被水浸湿,或是遭了虫鼠所侵,然后再将那些粮食偷天换日的运出去。

  方九便依照张水德供出来的事一一核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让人吓一跳,他们贪昧的银子之多,十分惊人。

  宋忆风点点头,“九叔,彻查完粮行的买卖,你再接着查布庄和茶行。”乐云庄旗下经营的主要买卖是粮行、茶行、布庄与油行,另外经营的马场与几家酒楼,规模都没有前四者来得大。

  “是。”乐云庄的势力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便赶上经营数代之久的云龙堡,泰半得力于宋忆风的魄力与眼光,还有他敢放权用人,但树大了,难免容易有危害的蠹虫,方九知道宋忆风这是打算要藉此揪出这些蠹虫一举清除掉。

  宋忆风接着再吩咐他,“对了,你查布庄和茶行的帐时,带上凉玉。”

  方九有些意外,但仍是答应了声,“是。”  

  距离过年仅剩下八日,乐云庄上下忙成一团,今年不再有李昭宜帮着打理,很多事情都得由陶凉玉亲自拿主意,因此她格外忙碌,同时还要拨出时间跟着方九查帐,每日几乎累得沾枕即睡。

  侍雨和弄梅觉得让夫人忙碌一些也好,如此一来,她就无暇去想庄主与欢姨娘的事。

  这晚,外头漫天飞雪,陶凉玉在房里看着账房送来这个月庄子里要添购的各项用品清单,弄梅从外头走进来,脱去身上披着的墨色斗篷,掸了掸发梢上的落雪,走到桌前向她禀告。

  “夫人,方才我送您核算过年要派发给下人的利是钱去给账房时,回来途中遇到欢姨娘,她说她的衣裳不够多,还要再多做几件,还要求说,过几天庄主要宴请各行号的大小避事和账房,她没首饰可配,请夫人再多挑几套给她。”

  陶凉玉揉了了酸涩的眼睛问,“不是前两日才又替她做了两身衣裳和一件斗篷,首饰也再给她送去了几套,怎么还不够?”

  “她说您送去的那些首饰不搭衣裳,还抱怨她的衣裳穿来穿去就是那几套,且花样不够新颖,像老太太穿的。”

  听了弄梅这话,侍雨嗔道:“这欢姨娘也太过分了,她今年冬天前前后后就做了足足二十来套的新衣裳,这还不够她穿吗?还有那些首饰,她要是嫌不搭衣裳,叫她还回来。”说到这儿,她看向自家夫人,不平的劝道:“夫人,您可不能再这般任她予取予求了,您今年不过才做了五套新衣裳,都还没她一半多呢。”

  “那要怎么回她呢?”陶凉玉一时也没主意,她素来是个软性子,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要求。

  弄梅细思了须臾,提出一个办法,“以往庄主只有您一位夫人,并没有其它的姬妾,因此庄子里没有定下规矩,奴婢听说其它的人家里,妻妾们都订有一定的分例,不如您也拟一套规矩出来,也好就此规范她。拟好之后,您再送去给庄主过目,若是庄主没意见,那么日后就可让她按着规矩走,别再提出不该有的要求。”

  听她提及以往庄主只有她一位夫人时,陶凉玉的胸口隐隐揪疼了下,她颔首道:“你这办法甚好,但这规矩要怎么拟,你们俩帮我想想。”

  侍雨率先出声,“好,我来想。”

  陶凉玉心头涩然,她一点也不想拟什么规矩,要是相公没有纳妾,就不会有这些烦忧的事了。

  他这一个多月来都宿在欢姨娘那里,不曾回来过,空荡荡的寝房,总让她半夜醒来时,孤独得暗自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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