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缕情丝折磨下,她病倒了,发着高烧在病榻缠绵整整三日,好不容易退了烧,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再见沐宸昊,于是她趁家人与珠儿不注意时,拖着仍然虚弱的身子偷溜出家门,大胆前往将军府拜访沐宸昊。
“姑娘要找谁?”正好从外归来的王总管瞧见陌生女子孤身来访,停了脚打量她,从她的相貌穿着看来,可以断定她若非官家千金,定也出身富贵之家,可身分高贵的她出外竟连一名丫鬟都没带,着实令他不解。
“我要见沐将军。”许久未见到王总管,他看起来仍旧是老样子,一派严谨,望着王总管熟悉的脸孔,她可以更加确定与沐宸昊相爱一场并非出于梦境,因为她不认为自己的梦可以厉害到把每个人的相貌梦得清清楚楚。
“将军出门去了,不知姑娘贵姓,有何事找将军?待将军回府后,我定当禀告将军。”王总管从未见过她,不知来者何人,不敢随便放行。
“将军出门了不打紧,我可以进去等他。”宇文玥可不会让王总管随意将她打发掉,试图绕过王总管登堂入室。
“将军不知何时才会回府,我不能让姑娘空等,姑娘不妨先回府吧!”王总管见她既不肯报上名来,又不肯说有何事找沐宸昊,脸略沉,脚跟一转,拦下她。
“不论将军多晚回府,我都愿意等他。”宇文玥坚持非要等到人不可,至于见到沐宸昊时要和他说些什么,她也不晓得,现在自己已变回原本的模样,她该如何与他确认,其实与他做夫妻的人是她呢?
“姑娘请回吧!”王总管不肯让步,坚持不让她进府。
“咳!王总管,老实说小女子身无分文又生了病,因为沐将军曾经出手相助,小女子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前来请求沐将军再次伸以援手。”宇文玥轻咳两声,故意说得可怜兮兮,以博取王总管同情。
王总管愣了下,不知她是从何得知他姓王。
“小女子要请王总管谅解无法说出闺名,实在是怕有损家族名誉。”宇文玥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要表现出楚楚可怜快要昏倒的模样根本就易如反掌,若有需要,她也会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取信王总管。
王总管见她模样娇弱纤瘦、可人无害,似乎真有难言之隐,他若再继续追问,似乎太不近人情了。
“我真的不想为难你,可是我已无计可施……”宇文玥看出王总管动摇了,更加卖力扮演娇弱无助的弱女子。
“好吧!那……”王总管见她若有病容,适巧又吹起一阵冷风,让她咳得似乎要把心给咳出来,王总管见了于心不忍,担心她的病情会加剧,便让她进府等候沐宸昊归来。
“你不想为难王总管什么?”不悦的男性低嗓响起,沐宸昊沉着脸,无声无息出现在宇文玥身后。
沐宸昊瞪着身前这名矮了他一个头的女子,原以为不会再和她碰面,想不到她竟然出现在自家门前,且企图蛊惑王总管,她的胆大妄为令他十分不快,可怪异的是,光是靠近她,他的心仿佛又活了过来,雀跃欢动。
“你何时回来的?吓了我一跳。”宇文玥又惊又喜,旋身看着他。
“你站在我家门前,我想要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他的心对她有所反应,想到自己似乎背叛了逝去的妻子,便将这股恼怒发泄在她身上,以冰寒不耐烦的口吻说道。
“将军,这位姑娘说与你熟识,你曾帮助过她,所以她今日上门前来再次寻求你的协助。”王总管见沐宸昊出现,连忙道出女子的来意。
宇文玥暗叫了声糟,她的谎言就要被拆穿了,她低垂着头不敢看沐宸昊。
“王总管,你被她骗了,我与她素不相识,更无出手帮过她,她不过是一名善于胡说八道的女子。”沐宸昊冷哼一声,视而不见地自她身边走过。
“我承认我的确是对王总管说谎,但是我跟你说的全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相思泛滥的宇文玥唯恐他这一走,真会自她生命中离去,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连你的丫鬟都说你在胡言乱语,你真以为我会疯狂随你起舞?”这女人恐怕是疯了,才会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我知道听起来很离谱,倘若我是你也不会相信,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为何会这样,可是那全都是真的!”宇文玥说得又急又快,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旁的王总管听得头昏脑胀,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沐宸昊。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再告诉你一次,你不是我的妻子!”沐宸昊以足以冻人的口吻说道,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脸上充满厌恶,仿佛她是惹人厌、赶也赶不走的苍蝇。
王总管闻言惊得倒抽了口气,以她疯了的眼神瞪着她。
“我是小玥!你的小玥!”宇文玥极力忽略他厌恶的神情所带给她的伤害,双眸坚定地望着他。
“……你说你是谁?”沐宸昊浑身一震,心抖颤得厉害,向她确认着。
“我是小玥。”宇文玥以坚定的口吻重复道,不管他要她说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她都会如是告诉他。
沐宸昊原本毫无光采的双眸倏地迸发出光芒,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她的容貌和小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怎么会因她的话让死寂的心湖掀起万丈波涛?他自嘲地掀了掀唇角。
“我不晓得你是从何得知我妻子的小名,不过你我皆心知肚明你不是她,请不要再白费心机出现在我面前了。”沐宸昊不愿再与她胡乱纠缠下去。
“姑娘,请你离开吧!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王总管觉得她愈说愈荒唐,朝一旁守卫的家仆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准备轰人。
“不是这样的……”宇文玥柔肠寸断地看着沐宸昊要再一次冷绝地离她而去,泫然欲泣,心翻搅着,竭尽心思想着能让他信服自己的理由。
沐宸昊当她全是在强辩,压根儿就不想理会她,径自转身入内。
“别走!”宇文玥哀伤地恳求他,心如刀割。
沐宸昊步伐停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猛地刺痛了他的心,让他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这莫名诡异的痛楚,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她的五官没有一样是他熟悉的,可是迷蒙的泪眼、殷红如血的痣及抖颤的唇瓣,让她成了楚楚佳人,恍忽间,他好似在哪个地方见过相似的容颜,一时间偏又想不起来,他努力自记忆中寻找,不仅没找着,反而还使他头痛欲裂,尤其是她眉心的那抹嫣红,不断缠绕着他的心绪,连血液也失控的迅速奔窜流动。
“沐某尚未请教姑娘芳名?”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宇文玥唇瓣动了下,实在难以大方告诉他,她的姓名。
“沐某不懂,既然姑娘敢口口声声说是沐某的妻子,为何不敢坦然告知姓名?”她的迟疑,使他确定其中必定隐藏着她不欲他知的秘密。
“……宇文玥。”宇文玥心知说谎没半点用处,他迟早都会知道实情,于是鼓起勇气,深吸了口气,报上姓名,但声音却细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你说你叫什么?”宇文玥他是否听错了?
“我叫宇文玥。”她再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抬头挺胸看着他清晰说道。
她的名字甫一清楚说出,王总管脸色登时大变,早知道她姓宇文,他就不会和她瞎缠那么久,直接赶人了。
“左相宇文意和你是什么关系?”沐宸昊沉下脸来,语气森冷,毫不掩饰他对宇文二字的厌恶之情。
“他是我爹……”宇文玥对上他冷漠的眼瞳,看着他因宇文二字迅速建立起一道高耸隔绝她的城墙,她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怪!”沐宸昊冷哼了声,轻蔑地睨了她一眼。
“难怪什么?”宇文玥拚命告诉自己,千万别为他的态度伤心,他本来就和爹不合,一得知她是爹的女儿,自然不会表现得很热络。
“难怪你会知道我妻子的小名,请你回去告诉左相,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请宇文姑娘自重。”
沐宸昊料想宇文意定是派了探子潜入将军府,才会知道娴雅的小名,对于宇文意为了拉拢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女儿都可以牺牲,他非常不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请我自重?”三个月来误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场梦的苦涩,日夜思念他的苦楚,最后加上被他误会的痛楚,所有不好的情绪如巨浪袭来,使她彻底被他话中的暗示激怒,瞪着他。
“宇文姑娘明白沐某所指为何。”沐宸昊未将她的恼怒放在眼里,淡然瞟了她一眼。
“好你个沐宸昊,你竟然这样诋毁我,我……我……我才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宇文玥用力对他吼道,气得全身不住发抖,快要吐血了。
“宇文姑娘,请回。”沐宸昊一派云淡风轻,摆出送客的手势。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爹很讨厌你,我们两个根本就不该在一起,是你自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而且也不是我想要当你的妻子,是你使诡计,硬是要我帮你刷背……
“总而言之,我莫名其妙嫁给了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就是不能轻视我。”宇文玥一恼,才不管她的怒吼被旁人听见对闺誉会造成多大伤害,她就是气不过他伤人的言行,即便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柴娴雅的面貌,他认不出她,但也不该表现得如此恶劣。
“你说什么?”沐宸昊听她提及成亲那一夜妻子说的话及刷背一事,不顾对她的厌恶,伸手抓住她,这些全属于他和柴娴雅之间的夫妻私密情事,宇文意派出的探子是从何得知?
“还有,你别以为玩蹴鞠赢了我就很了不起,若和我比赛骑马射箭,我不见得会输给你。”她泣涕涟涟,赌气地对他吼道。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小月。”沐宸昊瞪大眼,无法相信地松开了手。
她所说的每一件事皆让他联想到妻子,是宇文意的探子太神通广大,才会对他们的事一清二楚吗?
“对,我不是她!”她恨恨跺脚,眸底满是埋怨。
沐宸昊望着她的眼,她的委屈、她的埋怨,皆清楚传进他心里,再次使他的心猛然痛拧着,愕然不解为何自己会一直为该憎恶的宇文玥而心痛难受。
“你这个坏人!”他的顽固教她嗔怒。
“……”不知为何,宇文玥的身影竟会与柴娴雅相互交迭,让他不由得看痴了。
“将军,我瞧这宇文姑娘恐怕大有问题,你先进府去,我马上让人将她轰走。”王总管愈看愈不安,觉得她会惹出事端来,沐将军不宜与她再继续纠缠下去,忙要赶人。
“不用你赶,我会自己走。”宇文玥伤心又委屈地以手背抹去泪水,转身离开。
当宇文玥负气背身离去时,沐宸昊的心口瞬间遭到用力重击,痛得他差点倒下,望着她的背影,他的魂魄不断地嘶吼狂叫——不许她离去。
即使理智劝阻着自己再与她接触,但沐宸昊仍顺从情感驱使,心慌意乱追上前拉住她。
“做什么?你还想替我罗织什么罪名?”宇文玥抖颤着唇,委屈至极。
沐宸昊抿唇,二话不说,健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他茫然失措、焦躁不安的心又满怀期待,委实无法肯定眼前的人是否真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唯一知道的是他绝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去,他尚有许多疑问需要她解释清楚。
“放开我,你这个大恶人!”回到熟悉的怀抱,想到他对她的敌意与蔑视,让她伤心地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
王总管眼看沐宸昊忽然蛮横地将宇文玥抱入府内,心乱如麻,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焦急地希望沐宸昊能及早恢复理智,速速放下怀中的人,那姑娘可不是寻常姑娘,而是死对头宇文意的女儿,事情若传到宇文意耳里,肯定会大做文章,不会善罢干休。
“既然知道我是大恶人,你为何还要来找我,说是我的妻子?”怀抱着她,穿过重重回廊,他的魂魄、他的心都回到正轨,三个月来的伤心欲绝、行尸走肉,宛如是场恶梦。
“我刚刚不是有跟你说我不是了吗?”当她是柴娴雅时,他对她万丈柔情、温柔体贴,等到她变回真正的宇文玥时,他就成了另外一个人,冷漠无情,如果可以,她猜他巴不得一脚将她踹得老远,永远不见她,一想到这儿,她就心痛至极。
一下是,一下不是,沐宸昊听得出她正在赌气,长叹了口气,将她带进小花厅,安置在花梨雕木椅上,双臂环胸,紧盯着她的眼看,不许她再说谎。
王总管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停地在他们身边打转。
“王总管,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和宇文姑娘单独谈谈。”沐宸昊头也不回地命道。
“是。”王总管不想退下,但在沐宸昊的命令下,也不得不服从。
“你究竟是谁?”长相不同、声音不同、身高不同,一切的一切皆不同,他能相信她是小月吗?
这会不会是场恶劣的玩笑,他该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