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仲心急如焚,想直接问个明白,可是她没说,他就知道定远侯小侯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他有眼线盯着宁国公府的一举一动吗?忍着,他必须一步一步慢慢套话。“你不觉得红花比黄花漂亮吗?你有什么事?”
“你的眼光可真是俗气……我遇到很苦恼的事。”
“什么很苦恼的事?”
略微一顿,喻咏歆终究说了,“你知道定远侯府小侯爷龚彦修吗?”
太好了,他不用费心套话,她就爽快的抛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可是出了名的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他是喜欢读书,可是说他书呆子,倒也不至于。”小侯爷对她来说是相当理想的对象,因此这两日她让舞儿出去打探小侯爷的事,除了喜欢读书、温文有礼,并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由此可知,他不是招摇的人,自然也不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在她看来,这正是最佳夫君人选。
“他真的是书呆子,不管走到哪儿,身上一定都带着书。”韩文仲可不认为自个儿夸大其词,悦满楼的伙计一说起龚彦修,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喜欢看书喜欢到用鼻子喝茶……虽然是不小心,这也绝对是天下奇闻。
“就算是书呆子,也没什么不好啊。”她不是多爱看书的人,也同意行万里路更胜读万卷书,可是,她由衷佩服那种品味出“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人,觉得这种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只会读书,哪里好?”韩文仲瞪大眼睛。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提起龚彦修的口气很不好。喻咏歆轻轻挑眉。“你很不喜欢他?”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赞赏那种只会之乎者也的人,你不也如此?总是说这是世上最无趣的一种人。”韩文仲挑衅的对她扬起眉,老是说受不了之乎者也的人可是她。
“没错,我是不欣赏那种只会之乎者也的人,可是在某一方面来说,这种人总比老在姑娘堆里面混的人好吧。”
眼睛一眯,他语气瞬间冻成千年寒冰。“你说他比我好是吗?”
喻咏歆冷冷的一勾唇角。“你承认自个儿是在姑娘堆里面混的吗?”
“对,我是在姑娘堆里面混的,这样,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她真的很想给他拍拍手,浪荡子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不觉得羞愧吗?罢了,她不是早习惯了吗?“站在朋友的立场,我无所谓,可是站在姑娘家的立场,还是离你远一点。”男人不干不净,很容易生病,只有笨女人才会黏过去。
韩文仲的火气冒上来了。“你竟然为了那个书呆子嫌弃我?!”
这个口气是不是很像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以前就听人家说过,男人心里住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果然如此,她就别跟他太计较了,不过,道理还是要说。“不要老说小侯爷是书呆子,小侯爷正直善良,是个好人。”
“难道我是坏人吗?”
“我说小侯爷是好人,可没有说你是坏人。”
“你不就是暗指我是坏人?”
喻咏歆忍不住皱眉,这是不是真的有点儿无理取闹?“虽然你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
“你终于说出自个儿的真心话了吧!”
“难道世子爷觉得自个儿是好人吗?”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这真令人啼笑皆非,会不会扯太远了?话题为什么会从龚彦修身上扯到他身上呢?喻咏歆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了,索性终结今晚的会面。“我不想跟你说了。”
“不行,你一定要说清楚。”韩文仲连忙扯住她的衣袖,不准她起身离开。
“你要我说清楚什么?”
“我在你眼中比不上那个龚彦修吗?”
“这要看哪一方面……无聊,我何必跟你扯这些呢?”喻咏歆觉得好笑的甩开他的手,站起身。
“你说我无聊?”韩文仲激动的跟着站起身。
“你是很无聊啊,本姑娘都快烦死了,不想理你了。”
“喻咏歆,我不准你走,把话说清楚,要不,以后我不理你了哦!”
堂堂一个世子爷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像话吗?可是想想,他今年二十一,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还是任性冲动的青年,她怎能期望他拥有三四十岁的智慧?
“随便你,我累了,要去睡觉了。”她随即纵身一跳。
“喻咏歆,我不是跟你说着玩的,我真的不理你……喻咏歆!”瞪着两三下就跑得不见人影的人儿,韩文仲真是气炸了,这个丫头竟然没将他的话当一回事,难道她以为他做不到吗?
哼!等着瞧好了,她不主动找他,他绝对不理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比较有毅力坚持到底?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冷战,韩文仲赌上男人的尊严,绝对不会低头,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他第一次知道思念是什么样的滋味。
一直以来,想见就见,从来不知道少了这个人,日子就无趣得如同醒来便再也睡不着的漫漫长夜,原来她就像白昼一样重要。
“世子爷,姑娘家才会吵架。”韩夜真的很不喜欢世子爷与喻小姐闹脾气,这样他变得阴阳怪气,教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天天如履薄冰。
韩文仲冷冷的挑起眉。“你是说我像个姑娘家吗?”
世子爷确实像闹别扭的姑娘。韩夜只敢在心里嘀咕,表面上的字词可是要斟酌。“喻小姐是小女子,世子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世子爷何必跟喻小姐闹脾气呢?”
是啊,她是小心眼的小女子,而他是怀抱天下的男子汉,可是……“她说我是坏人,说我一文不值。”
韩夜苦恼的皱着眉,就他所知,喻小姐并无此意,而是世子爷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非要扭曲喻小姐的意思。
“我当她是生死至交,她竟说我是坏人,说我一文不值!”一想到这儿,他的火气就不自觉的往上冒。
韩夜求助的看着韩泉,可是对方专心擦拭从不离身的宝刀,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逼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世子爷会不会误会了?我相信喻小姐绝无此意,她与世子爷是好朋友,又怎么会觉得世子爷是坏人、一文不值呢?”
韩文仲的神情缓和下来。“好吧,这事不能全怪她,是我将此事闹大了,可是,她怎么可以偏袒那个书呆子?”
“小侯爷正直善良,是个好人,这是实情,怎么可以说喻小姐偏袒呢,世子爷?”
韩文仲恶狠狠的一瞪,“你究竟是谁的护卫?”
韩夜真是委屈极了,正是因为他是世子爷忠心耿耿的护卫,更应该实话实说。
“喻小姐善良,看谁都是好人,世子爷说小侯爷的不是,喻小姐难免帮小侯爷说上几句话。”韩泉终于放下手上的宝刀,出声打圆场。“世子爷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欣慰,世子爷有喻小姐这样的挚友,不是可喜可贺吗?”
这个小子说的话就讨人欢喜多了,韩文仲的态度也随之缓和。“是啊,可是我还是不高兴,她应该无条件站在我这一边。”
“嫁给书呆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后院不会闹烘烘的,喻小姐的日子比较快活。”韩夜不是故意插嘴,忍不住就脱口说了,当然,免不了又挨了一个白眼。
“世子爷认为喻小姐应该嫁给谁?”韩泉笑着一问。
“嫁给谁?”
“是啊,喻小姐及笄了,亲事也应该定下来,今日不是小侯爷,明日也可能是某个世家子弟。总之,不挑出一个,这事绝对不会结束,世子爷索性帮喻小姐挑个良人吧。”
“我帮她选个良人?”
“武阳侯府的小侯爷素有文武全才之名,世子爷说不好;工部尚书的公子乃京城有名的佳公子,世子爷也说不好;广安伯府的世子是难得的将才,世子爷一样说不好;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温文忠厚,世子爷还是说不好……世子爷瞧谁都不满意,不妨自个儿帮喻小姐挑个良人。”
韩文仲不自在的一笑,这个小子还真懂得利用机会酸他刺他……好吧,不是他们不好,而是他不满意,那么索性由他帮她挑选良人,这也是很有道理,可是,他不想要她嫁给任何人。
“世子爷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吗?”
“助一臂之力?”
“我可以搜集一份全京城世家公子的名单,详述他们的性情、长处和短处,世子爷再仔细琛磨,为喻小姐挑一个如意郎君。”
韩文仲恨恨的咬着牙,这个小子根本是存心给他添乱!
韩泉彷佛察觉不到主子的不悦,自顾自的又道:“若世子爷还是不满意,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世子爷索性将喻小姐娶回来当世子妃。”
韩文仲闻言一怔,他将喻咏歆娶回来当世子妃?虽然太后疼他,答应由他挑选自个儿的媳妇,可是,他是和亲王世子,他的婚事终究要经过上头点头同意,因此他在婚事上面向来不热中。
是啊,既然不愿意她嫁给别人,就只好将她娶回来,虽然她只是庶女,上头可能觉得配不上他,可是他若坚持娶她,太后又事先有过承诺,这门亲事应该没问题。
心意一定,他顿时豁然开朗,自信潇洒的笑容重回脸上。“我去告诉她。”
“这事世子爷千万别急,喻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世子爷急急忙忙的跑去告诉喻小姐,您要娶她为世子妃,她只会当世子爷在闹着玩。”韩泉实在不好意思直说,世子爷平日就是爱玩爱闹,很难取信于人。
“这么重要的事能闹着玩吗?”
“世子爷的名声教人不太放心。”
韩文仲张着嘴巴,可是终究无言以对,在世人眼中,他确实令人不放心。
“世子爷不妨先想想,如何让喻小姐明白世子爷是真心的。”
这倒是,她老嫌弃他在姑娘堆里面混,不教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她说不嫁也不足为奇。
连续三天,插着几朵白花的花瓶总会混进一朵红花,而和亲王世子也天天派人送来点心,平儿和乐儿仔细琢磨,不难猜到怎么回事——红花想必是世子爷要见小姐旳暗号,可是小姐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坚持不予理会,世子爷只好派人送点心过来示好。
“小姐真的不理世子爷吗?”虽然平儿不喜欢小姐老是跟名声不好的和亲王世子鬼混,可是看到小姐闷闷不乐,明明在写字,却不时对着花瓶里面的红花发呆,实在教人不忍心。
喻咏歆冷哼一声,将视线从红花上头移开,不是不理她吗?他以为好朋友就该无条件的包容吗?晾着他,至少七天不理他,让他认清楚,她可不是他后院的妾。
可是,一想到嫁了人,她再也不能与他坐在墙上赏月聊天,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虽然她在这个时代也有几个女性朋友,可是能够让她无拘无束、接受她稀奇古怪想法的人只有他,说真格的,这种异性朋友在现代就很难得了,何况是这样的时代。嫁了人,她绝不可能再拥有这个朋友,失落感当然会有。
喻咏歆猛然丢下手上的笔,站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我不要有人跟着,放心,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只是上春水楼吹吹风,沿着湖散个步。”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喻咏歆已经跑出屋子。
喻咏歆真的只是打算上春水楼吹吹风。宁国公府最教她着迷的地方就是春水楼了,从春水楼看出去的景色,真是一绝,尤其落日时分,更是美啊!
不过,此时距离落日还很久,因此她不急着上春水楼,就这样,她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小花园,一如往常,给管后门的婆子几个铜钱,便溜了出去。
她似乎很难摆脱现代人的一种习惯——逛街买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胭脂铺子,心想,她要将自个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免得韩文仲见了她,以为她因为他的关系变得很憔悴……她也不是有多憔悴,只是这几日睡得不好,气色当然也就不好了。
进了胭脂铺子,喻咏歆要求掌柜将最好的货色拿出来,可是掌柜却只道货色都在架子上,姑娘看了喜欢就买,不喜欢就不要买。
这是什么情形?这掌柜的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掌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店家像你这样子做生意的。”
“姑娘,小店做生意一向如此,我店里的货色真的全在架子上了。”
喻咏歆来这个朝代五年了,还真没看过这么有个性的店家。
此时,有一位姑娘走进铺子。
“掌柜,绿珠姑娘要的胭脂来了吗?”这位姑娘声音娇滴滴的,不过引起喻咏歆注意的却是她身上那股教人受不了的味道,好像从一堆胭脂水粉里面爬出来似的……难道是花娘?
这个念头一转,喻咏歆忍不住侧头一瞧,可是对方戴着帷帽,瞧不清容貌,此时纷乱的脚步从后面传来,她正想看看是哪些人,就发现自己的背后被人用一把刀子抵着,接着她听到身边女子的尖叫声,不过对方的嘴巴很快就被堵住了。
“想要活命,就不要尖叫!”一道粗鲁的声音响起。
喻咏歆看了掌柜一眼,掌柜吓得抱住头,蹲下身。
“若想活命,就闭上嘴巴不要说话,乖乖往前走。”这位拿刀抵着喻咏歆的男子显然比较有礼貌,说话的口气温和多了。
她真的不是那种乖乖认命的人,不知不觉就脱口道来,“大哥,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应该没有得罪你们。”
“今日算你倒霉。”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闭上嘴巴吗?走啊。”男子握拳的手背撞了她一下,痛得她不禁倒抽一口气。
“走就走嘛,何必动手呢?你不知道姑娘家就是动作慢吗?”喻咏歆忍不住翻白眼,今日她还真是幸运,逛进胭脂铺子,竟然遇到了绑匪……显然身边这位花娘才是他们的对象,而她因为正好在场,惨遭牵连。“不过,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给个提示,我们要去哪儿?”
“你这个女人废话还真多,不想活了吗?”
“人要死,总要死得明明白白啊。”
“嘴巴闭紧,不要乱吼乱叫,你就可以活命,还不赶快走!”
男子握拳的手背再狠狠的撞了她一下,痛得她咬牙切齿,腹诽,这些人最好别落在她手上,否则她一定会教他们见识女人的可怕。
“是是是,大哥。”这种小咖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可是身边这位花娘是个娇弱的女子,她若反抗,势必会害这位姑娘受伤,如今她只能跟着走,再找机会落跑了。几位绑匪带着她们从铺子的后门离开,坐上一辆停在后门的马车。
虽然喻咏歆不是很清楚她们被带往何处,但是从她们在马车里面摇摇晃晃的情况来看,她们应该出了城,被带到山上。
许久,马车终于停下来了,她们被粗鲁的拽下马车,被关进一间像贮藏室之类的房间。绑匪用绳子分别将她们的手绑起来,不过,显然没将两人放在眼里,绳子绑得松松垮垮。
一阵颠簸之后,喻咏歆比较冷静了,不再像先前一样耍嘴皮子与对方冲撞,这样不但得不到好处,说不定还会得到一块臭布塞嘴巴,这是她最无法容忍的事。
没错,此时应该想办法降低对方的警觉性,故此她假装害怕的紧紧窝在那位花娘身边,而花娘头上的帷帽已经被拿下来了,出乎意外,这位姑娘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比她想像的镇定多了。
“你们乖乖在这儿等上头的人来,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乱来,就杀了你们!”
不是要等上头的人来吗?她们真的敢乱来,他们也不会杀了她们,顶多用绳子将她们两个捆起来,让她们完全无法动弹……示弱果然是聪明的决定,对方绝对不会想到她是高手。
“我看你们也不敢乱跑,林子里都是毒蛇猛兽,迷了路,必死无疑!”
“大哥真的不会杀了我们吧。”喻咏歆故作害怕的道。
“上头问话,你们乖乖回答,就会放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