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饭店里用餐,席子悠从取餐区走回来,才喝了几口牛奶,面前的盘子就被傅晨隽换成另一大盘食物,整个盘面几乎没留白。
“你太瘦了,多吃一点。”他早就发现她的食量不大,但昨夜抱起她才惊觉她的身子实在太单薄,轻得不像话。
像她这样早餐才吃一颗荷包蛋、一片火腿、一杯牛奶,营养怎么够?
“还有,以后叫我晨隽就好,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提醒她最好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适应他们的婚姻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新名字吗?”杏眼里带点挑衅,她存心问他。
一遇见这个男人,她骨子里埋藏的任性、倔强似乎全被挑起,偏不顺他的意,况且她吃多吃少才不需要他来干涉呢!
“但我不喜欢听到我的妻子连名带姓的叫我。”他郑重告诉她。
“新名字当然要多叫几次才能记得牢啊,傅、晨、隽先生。”她不但叫全名,还加了“先生”两个字,摆明了故意疏远他,不把他当丈夫看待。
他凛眉看著她,表情透露著不满。
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她知道,他并不会对她所有无礼言行照单全收。
他放下餐巾,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身边。
席子悠仰脸看他,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我爱你,老婆。”他突然示爱,倾身吻她,将朱唇堵得毫无缝隙,狠狠翻搅她的理智。
她来不及反应,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当众吻她,像一场忽来的骤雨,狂乱而强劲,有别于过去方仲祺吻她时的轻柔,她不曾剧烈起伏的心,竟震荡得失了方寸!
“唔……”她急于推开这股陌生的感受。
他却压住她的肩膀,扣住她的后颈,吻够了才松手。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连名带姓的叫我,我会当作你是在跟我索吻,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这样吻你。”这是他们的新暗号,但他也不是很介意她忘记,反正对他没坏处。
他勾唇一笑,旋即恢复方才的平静,走回座位。
旁边一些客人看了,纷纷掩嘴而笑,还以为他们是对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妻,作风大胆又热情,甜蜜得让人羡慕。
席子悠羞愤地瞪著他,花颜胀红,将他的恶霸行径再添一笔。
“吃吧,东西都快凉了。”他盯著她吃早餐。
“这么多东西哪吃得完啊!”她皱眉抱怨,不服。
“至少吃掉一半,否则……”他没往下说,只是略偏著头,露出一副神秘到令人发毛的笑容。
她不得不乖乖拿起刀叉,唇上的麻辣电流还在她心里余波荡漾,让她感到羞赧又紧张,就怕对面那个男人又对她做出惊人之举。
见她配合的吃早餐,他感觉心里舒坦多了。原来电视剧里的夸张情节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昨晚那半个小时也算值得了。
傅晨隽满意的喝著咖啡,手机在此时发出震动。
他看了眼号码。“我接一下电话,你先吃。”他拿著手机走到玻璃门外的木廊步道,才按下通话键。
“收到我给你的资料了吗?”
“收到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思散布出去,保证它的股价会再创新低。”搭档多年的助理从美国来电,向傅晨隽回报手边并购案的执行进展。
他们俩联手操作过许多案子,彼此默契十足、合作无间,这段时间傅晨隽不在,大小事务都靠助理协助发落,傅晨隽则是隔海遥控,负责重大决策,必要时才亲自飞回美国去处理。
“很好,我想那群人撑不了多久就会举白旗了。”目前这个案子进行得很顺利,目标公司的股价在半个月内连番惨跌,一如他所预期。
“他们昨天已经派人跟我联络过了,希望我们能手下留情。”
傅晨隽仿佛听到一则笑话,残酷地冷笑。
“那我们就等它跌到谷底再出手好了。”他不痛不痒地说。
面对工作,他唯一的原则就是“利益至上”,所以下手从不手软,这样才能压榨出更多利润空间。像那种搞不清楚状况还来求他的人,只会让自己的处境落得更凄凉,却引不起他丝毫同情。
弱者注定要失去,强者才有权得到。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养父跟他说过的这两句话记在脑子里,激励自己向上爬,才拥有今日的一切。
“遵照办理。”助理领命办事,同样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另外,有关日本那两件新案子的内容,我这两天整理好会传给你。”
“好,我下个月会回去一趟,到时候再跟你详细讨论。”
“下个月?!”他觉得傅晨隽这几个月来愈来愈少露脸了。“你这段时间到底都在忙什么?还在台湾吗?”他只知道上司最近常往台湾跑,却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而忙。
“嗯,有件棘手的事情。”他手插口袋,轻倚栏杆,远望著餐厅内那张噘嘴盯著早餐,十足不情不愿的丽容,唇边的笑容有了温度。
“你也有处理不来的案子啊?”助理以为他是看上个哪个新案子,才到台湾去收集资料。
“对,是我遇过最高难度的一次。”他从来没有刻意讨好女人的经验,没想到要挽回一个女人的心比弄垮一家庞大的企业还困难。
“见面再谈,先挂了。”傅晨隽道别,结束通话。
他走回妻子身边,继续处理他的“大案子”。
*
“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打动你的心?”
偶尔,傅晨隽搂住席子悠的时候,会在她耳边这样问,诱哄的语气中藏著更深的无奈。
结婚三个多月,他费尽心思讨好她,送花、送礼物,陪她吃饭、逛街、看电影、带她去兜风……
所有别人拿来讨女伴欢心的方式他几乎都试过了,但她对他的态度始终未见改善,连跟来家里煮三餐的阿桑都处得比他好,有时候还会到厨房里帮忙,但跟他同桌吃饭时就成了冰山美人,态度冷淡。
他对她的“故意”感到束手无策,几次耐不住性子便会出言威胁她就范——
她听话了,他却因此讨厌自己,竟得用这种手段得到她的妥协。
这不是他要的。
这夜,席子悠坐在梳妆台前,抚摸著颈子上那条刚由傅晨隽亲手为她戴上的珍珠项链,这是他这次从日本出差回来买给她的礼物之一。
“喜欢吗?”傅晨隽打开锦盒,献上成套的珍珠首饰。
乳白色的珍珠颗颗圆润光泽,高雅不俗的质感,正好衬托她的美丽优雅。
“你喜欢就好。”她漠然置之,继续梳她的头发。
他没被激怒,习惯了她这种事不关己的神情,对他送的东西经常不屑一顾。
“我帮你戴上。”他站到她身后,撩起她的发,弯下身体——
他亲吻她的耳垂,为她戴上珍珠耳坠。
他亲吻她的后颈,为她扣上珍珠项链。
他由身后抱著她柔软的娇躯,在她披散青丝的颈间轻嗅厮磨,凝眼注视镜中她光洁无瑕的玉容,问她——
“为什么不能爱我?”
她盯著镜子里的男人,放空似的不作反应。
得不到回应,他依然说了爱她,离开房间。
瞥见他离去的身影,席子悠一时间竟有股莫名的悲伤,一种很深很沈的感受。
刚才,她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像是在运作理所当然的恨意之前,忽然被卡入一颗犹豫不决的螺丝钉,整个停摆。
好奇怪,她明明是……应该是要很恨他的呀,但望著他那双穿透玻璃的幽深瞳眸,“因为我恨你”这句话就是说不出口。她也不懂自己到底在迟疑什么?
“你是怎么了?”她抚著颈子上润白的珍珠和闷窒的胸口,问著镜中的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记得当他以霸气的力道环抱她时,她的心被掐得紧紧的,吐不出半个字,而被他吻过的肌肤微微发烫……
她甩甩头,试著唤回多点理智,让头脑清醒一点,绝不能让自己被那个男人所影响。
结婚至今,他把她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吃好、用好、穿好,凡事都不须费心,像要以一种很自然、轻微的步调来影响她的思绪,也常害她不自觉地就被他牵著走,不小心就含糊了恨的原意,忘了自己该与他对立。
可是他呢?
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影响到那个像冰封似的男人。他太冷、太稳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沉着以对,像没事发生。
她故意惹他生气,他不曾失控地大发雷霆。
她故意跟他唱反调,他会用很冷静的态度逼她改变主意。
就连他说他爱她,表情也没有太大的波动,让人不禁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她始终不了解她的枕边人,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尽管他给她很好的物质生活,比方家更多的自由,也同意让她到外头去教琴,但那些在她看来不过是他想用来影响她的手段,而他自己却始终站在不被影响的界线之外,保持他的冷傲,等著她改变,等著她爱上他……
太不公平了!
她摘掉耳环,取下项链,将它们全都收回锦盒里,不想再多看这些用来收买人心的美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