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窝在家里,窝得贝以曦心烦意乱,坦白说她心底还是抱持着小小的渴望,幻想左译洛会来找她,说他已经想清楚、说他愿意接受新的她、说他真的很爱她。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每天从希望到失望,她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或许左译洛再次出现时会带着一纸离婚协议书,说他还是无法真心去爱现在的她,面对父母明显的担心、关爱却没有多问的体贴,更是让她自责没有处理好婚姻关系的自己有多么不孝。
从车祸清醒到和左译洛结婚,她不曾一个人离开住处方圆百里之内,婉拒了母亲陪同的好意,她想一个人去透透气免得她真的会闷出病,失去记忆已经够凄惨了,她不希望把自己变得更自闭、更忧郁。
原来一个人走走看看的感觉还挺不赖的,想逛的时候就逛,累了就随便找间咖啡馆坐着休息,不用顾虑身旁另一个人的意愿如何,虽然稍嫌孤单,不过也真的自由自在。
她不知道自己过去喜不喜欢喝咖啡,但她今天决定替自己点一杯甜度极高的焦糖玛奇朵和一份入口即化的提拉米苏,希望味蕾的甜蜜能抚平到她心底的苦涩。
“贝贝!”
一道甜美的女声在贝以曦身后响起,她反射性的一回头,一名打扮时尚亮丽的卷发女孩兴奋的弯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贝贝,真的是你!你手机号码是不是换了,不然怎么都找不到人?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哩。”
欧云云大剌剌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后招来服务生点好饮料点心,所有动作在贝以曦还处于错愕中一气呵成。
“你……”呃……这女孩知道她的小名,应该是她的朋友没错,可是前不久才有人把她和姊姊搞错,她现在不晓得该怎么向对方确定身分才不失礼。
“干嘛一脸痴呆?不欢迎我喔?”欧云云眯起眼佯装一脸不快。
“当然不是,我……”
“不是就好,否则你失踪这么久,一见面又这么冷淡,我们十几年的交情真的要登报作废了。”
“十、十几年……”原来她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不晓得她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贝以曦脸上的客气让欧云云皱起了小脸,这以曦怎么一阵子没见,变得这么拘谨啊?
“你很了解我吗?”贝以曦大着胆子问,说不定这个女人能比较客观的告诉她一些过去的事情。
“贝以曦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从国中到现在都是好朋友,彼此的感情就像亲姊妹一样,我都没有去怀疑、追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搞失踪,是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很坚定,你现在却问我这种问题,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她欧云云的个性向来直来直往,喜恶也相当分明,就因为如此才会和一样直率没心眼的贝以曦成为要好的朋友,她不明白贝以曦现在一副有欲言又止、拐弯抹角的说话态度是什么情形。
“我……你误会了,我是因为前阵子出了车祸,什么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不是故意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的。”这个女人刚才连名带姓的叫她,贝以曦可以确定这次没有被认错,赶紧向她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欧云云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清楚贝以曦懒得动脑说谎的个性,她肯定会以为今天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你……什么都忘了?还结婚了?”
“我知道失去记忆这种事很戏剧化,但你也不用一副被雷打到的样子吧。”贝以曦轻啜了一口杯内香甜的咖啡,打从心里对这个“刚认识的老朋友”有莫名的好感,她相信她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很深厚。
“不,失去记忆这件事我还能够接受,可是……你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可以让你一出院就结婚的男朋友啊?”
这下换贝以曦像被雷劈到一样的僵在当场,她们不是情同姊妹的好朋友吗?怎么会不晓得她和左译洛交往的事呢?
“你在开玩笑吧?我和我老公交往也快四年了,你……你没参与到这段过程吗?”
“屁啦!去年的情人节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前年的情人节我们买了一大堆零食在我家看DVD,大前年的情人节……我忘了,但我确定我们是一起过的,而且还一起大骂那些无聊的情侣去大街上人挤人,然后大大前年的情人节我们一起上班没休假,有一年我们陪我那个刚被甩的老姊喝酒喝到天亮,请问你哪来的情人啊?”
别说她没参与到贝以曦恋爱的过程,她根本不知道以曦哪来的男朋友!
什么?怎么会……贝以曦震慑住了,一个又一个问号和惊叹号在她心里头狂跳,是因为这几年的情人节左译洛都刚好没空陪她吗?不对!她记得她以前的日记有记载着左译洛是如何花费心思给她安排惊喜难忘的情人节。
交往的第一年是他亲自下厨准备的烛光晚餐,第二年的情人节是五天四夜的北海道之旅,第三年他带着她飞到英国见他父母,还安排她到如皇宫般的城堡住了两天,还有去年……他们都拍了很多照片纪录下难忘浪漫的每一刻,怎么会……
贝以曦感觉自己的胃液在翻搅,很难受、很不舒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该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证据,还是该相信这个让她感觉舒服、熟悉,应该没有理由骗她的好朋友说的话……或者是她要像之前一样全心全意的相信左译洛告诉她的字字句句呢?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又该怀疑什么了。
白色雕花的梳妆台上,只有几瓶简单的保养、化妆品,从亮色系的装潢摆设,不难看出房间主人的个性活泼俏丽。
最吸引左译洛目光的当然还是床头柜上那张亲密的合照,他记得这是那一年他们一起去日本旅行时拍的照片,当时的他们笑得幸福灿烂,如今却都人事以非。
左译洛坐在床沿凝视着那张照片,感觉心痛逐渐蔓延、啃噬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听到门把喀啦一声的转动时,他像作贼心虚似反手盖上了照片,几个深呼吸平定心绪之后才转过身去。
浑浑噩噩的贝以曦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咖啡厅离开回到家里的,一路上恍恍惚惚的她更没想到,一回到房间便会见到那个造成她心神不宁的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去的。”左译洛看着才几天不见却明显憔悴消瘦的她,心里有种难解的复杂情怀。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她刻意别过头去不看他。
“因为我想你,而且我们是夫妻,你当然要跟我回去。”
“我们是夫妻吗?我们真的是夫妻吗?”她逼近他,直到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眼中的自己的倒影,“我真的认识你吗?”
她的咄咄逼人让左译洛心虚的退了两步,“我们当然是夫妻,你身分证上配偶栏的名字登记的是我。”
“我当然记得我们有过婚礼,也记得我们一起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可是……这之前的我们,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双腿一软无力的瘫坐在床上。
“那是当然的,你……”
“我知道,我失去记忆了嘛,什么都不记得是很正常的。”多亏他时常提醒,这一点她几乎无时无刻铭记在心,“但是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失去记忆吧,为什么我今天遇到一个朋友,她口中过去的我和你所说的我几乎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