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晕了,翻不了桌,干脆站起来用力拍桌。
“我受不了了,我快疯了!”
“少奶奶?”小彩正靠着墙打盹,被她吓醒了,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还不是那杀千刀的庞穆真,不准我烤肉,说什么庞家少奶奶不能带头违背他在府里立下的规矩,会让下人有样学样:不准我教防身术,说庞家少奶奶要端庄矜持,动拳脚功夫不伦不类,会贻笑大方:还不准我吃芒果冰……好吧,冰块贵,我这个庞家少奶奶要表现出勤俭的美德,可是要我把那本打压女性的书背起来让他抽考,我完全无法接受!”
公公虽然疼她,有替她说话,但似乎不敌他那个一板一眼又强势的儿子,最后叹息说自己老早把家里的事丢给儿子管了,无法介入。
而庞穆真什么都不准,要她恪守妇道,但他自个儿呢?自上次回家后,他就每天早出晚归,说是替皇上做事,可真的是在查案吗?该不会瞒着她在外面养小三吧?
说什么怕他晚归吵到她睡觉,所以成亲以来他都睡书房,这虽让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洞房的她松了口气,却总会胡思乱想。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属正常,他该不会在外面寻求安慰吧?
昨天她也从他换下来的外衫上闻到脂粉的香味,因为她的鼻子极为敏感,一点点香味就会让她直打喷嚏,她想,他肯定背着她上青楼。
怪了,她干么要那么在意那个男人去哪、怕他花心?
她暗付着,脑海里猝不及防浮现庞穆真把脸埋入她胸前的“验身”画面,脸轰的一声又热烫起来犹如着火,害羞不己。
就像换了灵魂一样。
当时他这么说,也让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即使他从她身上的胎记验证了她的身分,但,大概是骗不了他的眼睛……“少奶奶,求求你帮忙……”
“少奶奶,只有你能救命了……”
“少奶奶……”
房外突然传来此起彼落的乞求声,罗巧妍的思绪被打断。
接着,房门被推开,好几个丫鬟都排排跪在地上,小彩哇哇大叫着,“你们太没规矩了,居然没得到同意就开门……”
罗巧妍毫不拘泥礼教这一套,瞧她们都慌得跪下求她,肯定出大事了。
“别跪了,快起来说吧。”
没人敢站起来,其中一个叫小晶的丫鬟哭着说:“少奶奶,我小妹被我爹卖去青楼了。”
“什么?”罗巧妍秀容一凛,既然在现代有雏妓,在重男轻女的古代,更不难想像有多少贫苦人家的女儿被双亲推入火坑。
“我爹一直有赌博的习惯,为了还他的债,我签了五年的卖身契进庞府当丫鬟,怎知他还不学乖继续赌,欠了钱庄三十两银子,加上利息要一百两,我爹还不起,他们就捉我十三岁的妹妹去青楼还债……”小晶说到后面,都呜咽的哭了。
罗巧妍听完怒火中烧。父亲欠赌债,竟捉无辜的女儿抵债,这是什么天理?而且本金才三十两,利息竟要七十两,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报官了吗?|父亲是警官的她,第一个想到的解决方法是报官。
小晶吸了吸鼻子,答道:“我们本来有报官,但钱庄塞钱给官府后官府就不管事了,我跟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恶!现代有收贿的官员,古代也有!她咬着牙,拳头抡得可紧了。
一旁的小彩看得心惊胆战。少奶奶该不会想使出她那厉害的功夫去救人吧?
“少奶奶,老爷和少爷都不在,我只能求你帮帮我,借我一百两……我小妹她才十三岁,被糟蹋,这辈子就完了……”小晶哭着磕头说。
“请少奶奶帮忙,我们给你磕头。”和小晶一同跪下的丫鬟也跟着拜托道。
“别磕了,我又没说不救,还不快都给我起来!”罗巧妍命令道,小晶和其他丫鬟们才大松口气站起来。
“少奶奶,谢谢你。”小晶满心感谢的抹抹泪。
“钱是小事,人平安回来才要紧。”罗巧妍其实很想上门踢馆,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然后放人,不敢再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但钱庄连官府都收买了,背后可能有类似黑社会的靠山,硬碰硬危险,她还是别太冲动的好。
啊,对了!她将小彩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我可以向帐房拿一百两吗?”庞穆真会让她拿那么多钱吗?
小彩唇角抽了下。少奶奶,这种事你应该先问我的……“一百两是多了点,但老爷平日乐善好施,少爷也是个正直的人,我想他们都会很乐意帮助小晶的。少奶奶就直接向帐房要吧,帐房不敢拒绝的。”
“太好了,那我去帐房一趟,小彩你帮我去找几个身手好的下人和我一块去青楼赎人。”
“少奶奶,你也要去?”小彩吓得跳起来。她不安的预感实现了,少奶奶打算亲自送钱救人……天呀!这怎么办?要是被少爷知道了那还得了!
罗巧妍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当然了,总不能让小晶和她娘两个弱女子去送钱吧,要是对方看她们好欺负,吞了她们的钱不放人怎么办?由我带几个下人跑一趟,人多势众,谅他们也比较不敢乱来。”
少奶奶,你不把自己当成弱女子吗?小彩试圚阻止道:“少奶奶,但你是女人,女人不能上青楼的……”
“这更简单了。”罗巧妍笑了笑,好似一点都不成问题。
小彩愕然的张着嘴,不知道少奶奶在卖什么关子,不过肯定是很可怕的事。
梦仙楼里,难得有清幽安静的包厢,没有花娘在旁伺候。
庞穆真戴上另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皮,化身为精明干练的商人,替坐在他对面的客人倒酒,露出的手背和脸一样黝黑,为扮演下足功夫。
“柳老觉得如何?”
对方是个年约五十多岁、一头白发的老人,没有一点年迈,反倒眼神精铄,深藏不露。“就这样?”
庞穆真徐缓一笑。“当然不只这样。”他拉开布帘,小厮立即意会的送上一个包袱后退下。他当着老人的面打开包袱,拆开精致的盒子,里头装满了耀眼的黄金。“这是纯金金块,柳老你可以摸摸看,都是真的。”
柳金城取起金块,眼睛发亮,看得出他的贪财之心。
“这玩意,在我的矿场里多得很……”庞穆真微微倾身,意有所指道。
他在跟柳金城谈一项生意,皇上想要开凿通往徐州跟吴州之间的运河,工部找上民间投资合作,工期长达数年,有很多油水可捞,消息一曝光,许多民间商行都想标下这笔生意。
柳金城看向他,目光忽暗忽明。“我知道,你的矿场所出的金沙最纯、最美。”
“谢谢夸奖。”庞穆真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一句话,证明柳金城己调查过他。
但他不怕调查,他的商人身分都打点好了,现在他叫何东卿,在北方经营矿场、南北货和酒楼,这是皇上帮他打造的身分,坚固不易被戳破,只等柳金城上勾跟他做交易,他就能搜集到对方的收贿证据。
柳金城摸着金子,爱不释手,庞穆真则聚精会神,等着他开口。
叩叩——敲门声响起,柳金城放下金子,吩咐道:“进来。”
庞穆真阵里闪过一把火,他很肯定柳金城动摇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该有人来打扰,但他也只能耐心等“柳老,庄老板找你。”那人向柳金城附耳道,只是距离太近,庞穆真仍是听到“庄老板”三个字。
“不见。”柳金城回答。
“可是他坚持要见到你,说见不到你就要……”
“那浑球!|柳金城不屑的冷哼,然后慢条斯理的冲着庞穆真一笑,站了起来。“何老板,稍等,有个不识相的人来闹,我去打发打发。”
庞穆真朝他点了头,假意喝酒打发时间。
柳金城和他的人离开后,他立即拉开帘子朝小厮使了眼色,要小厮跟上,查清楚谁是庄老板、跟柳金城插手的弊案是否有关。
小厮出去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了打斗声。
庞穆真获眉,该不会是自己的下属跟踪被发现了吧?
他不放心的出去瞧,竟看到走廊上都是被打倒的青楼护院。发生什么事了?
他沿着前方走,终于看到有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独自对付十来个护院,那男人看似纤瘦弱小,身手却很好,赤手空拳击倒了持着木棍、比自己还高大的护院,让他看得振奋不己,对这单打独斗的男人生起钦佩之心,可愈看他愈觉得这武功挺熟悉的,却想不起是哪个门派。
正当他这么暗付时,纤瘦男人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旋身用力踢了欲袭击他的人,也让他登时看清楚那男人的脸孔。
那张脸,以男人来说太过阴柔秀丽,皮肤白暂得像能掐出水般,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是他的妻子!
惨遭前所未有的打击,庞穆真睑色铁青。原以为妻子在新婚之夜喝得酩酊大醉,在他不在时将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还打他踢他、挑战他这个丈夫的威严,已经相当惊世骇俗了,没想到她今天所做之事更是乖张荒唐得快教他发疯,她居然女扮男装来青楼?!
她来青楼做什么?是闯了什么祸被护院围攻?
重点是,在他查办重要的案子时,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此地?
他真是被她气到头晕脑胀,感觉脚下站着的土地都摇晃了起来。
罗巧妍并不知道庞穆真人就在附近,还看穿了她的伪装,她专心对付朝她发出攻势的护院,以灵巧又强悍的空手道击溃对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原来她女扮男装带着一票下人来梦仙楼赎人,但对方并不放人,说什么花嬷嬷看上小晶的妹妹,想调教成当家花魁,要带人走必须再拿一百两来,可她绝不接受勒索,提出要先看到小晶妹妹安全无恙才愿意付钱的要求,然后,便趁着见到人的那一刻立即要下人带人逃跑,她则留下来打退追兵。
岂知,这些人像强尸一样打不完,打久了她也累了,动作变迟缓,不小心挨了对方几记木棍,因此决定不恋战,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一个击拳撂倒挡在前面的人后,罗巧妍迈力往前跑。
庞穆真看到妻子往前跑,却被马不停蹄的追着,无法彻底摆脱那些人,他想迎上前救她,却又不禁迟疑,柳金城随时会回包厢,扮演何东卿的他这时不该轻举妄动、添惹是非才对。
可是……若救不了自己的妻子,还要替皇上办什么事?
非常无可奈何的在心里不知将妻子掐死几遍后,庞穆真往和包厢相反的方向跑,往另一条走廊去。
这些日子待在梦仙楼里,他早把里头的路线摸透了,知道他们大概会通往那儿,从哪个方向跑他能更快拦到妻子。
如果他能尽早救出她,或许还能赶在柳金城回到包厢前赶回去。
这时候的罗巧妍绕了好几条路,撞上不少客人和姑娘,闹得人仰马翻,就是找不到出口,每条走廊对她来说都长得一样,她就像遇到鬼打墙走不出去。
终于,在她跑到这条走道的尽头时,前面冒出了人,她被前后夹攻了一一“嘿!看你往哪跑?”
“没见过这么不男不女的家伙,一定要扒光他的衣服瞧瞧!”
数道不怀好意的淫秽目光纷纷朝她射来,她防备的摆出攻击姿势,大喝一声。
“不要过来!”
“连声音都像娘们,哈哈。”
“嬷嬷说要栽培那个小丫头当花魁,可是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更美耶!”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