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无论她是不是他的小荷,这个问题他只问这一次,从此以后再也不来打扰她。
她当然可以像从前那样继续冒充陌生人,可是……此时此刻,内心却忽然犹豫了。
忽然有种强烈的不舍,害怕从今以后,他真的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地面对这一切,但毕竟她只有一副平凡人的血肉之躯,并非真的被狐狸精吞噬了灵魂,与心上人如此决裂,不是任何普通女孩子承受得了的……
他在艳阳下凝望着她,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可怕的沉默。
她希望这份沉默可以永远保持下去,永远也不要回答他这个残酷的问题。
“有人来了。”这时他向远处看了看,对她低语道。
冒冒失失闯入这幽静空间的一队巡逻侍卫适时救了她,让她可以暂时避免面对他的审问。
来不及多想,她下意识的一把将他拉入密丛,不让来人发现他俩的身影。
然而侍卫长看到了林中细微的晃动,顿时喝道:“谁?谁在那儿?!”
完了!这样被人发现,难免会产生误会。
这个地方如此幽僻,她身为把子,与铁鹰孤男寡女在此私会,又作贼心虚地躲进密丛,就算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也变得不清白了!
她焦急地抬头与铁鹰对视,希望他能想出化险为夷的对策。
先前拉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铁鹰也似乎存心不想放开,只意味深长地握紧她,像是想给池一丝安慰。
“到底是谁在那儿?再不现身,我等便要放箭了!”侍卫长令弓箭手做出备战的姿势。
“我出去将他们引开。”铁鹰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一阵担忧,牢牢勾住他的指尖,不想放开他。
他看了看那颤抖的纤纤玉指,忽然微微一笑,“原来你如此在乎我。”
文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他,避开他的目光。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他再次低语。
长靴移动,眼看他就要跨出密林的那一刹那,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朗朗道:“是本宫在此!”
随后,文妲看见丛林的另一隐蔽处,有一薄纱人影迈了出来,吓了在场所有侍卫一大跳。
她和铁鹰也不由得一怔。
是雪姬?
原来雪姬也是藏在这儿!
想必雪姬也听到了侍卫长要放箭的威胁,以为对方发现的是自己,于是无奈现身。
可她为什么会藏在这儿?
“原来是娘娘,”侍卫长连忙上前行礼,“属下不知娘娘在此,请娘娘恕我等无礼之罪。”
“你们如此尽责,本宫又怎会责怪你们?”淑妃温和地笑道,“只怪本宫独自在此散心,让你们误会了。”
“娘娘,这儿实在太幽僻,还请移驾至热闹的地方才好。”侍卫长躬身道。
“我一向讨厌热闹的地方,这湖畔幽静清凉,倒也让人感到悠闲惬意。先前本宫追逐一只彩蝶至此,见它钻入了密林中不见踪影,便也跟随步入林中,想一探究竟,不料却发现了另一样好东西。”
她玉手一伸,指尖拈着一朵说不出名字的火色花儿,花瓣千层,娇艳无比。
“你们识得这是什么花儿吗?”
“属下孤陋寡闻,不认识。”侍卫长垂眸答。
“那林中还有好多,本宫想再去采些献给太后,今日太后设赏花宴,若能让她老人家看到这珍稀品种,定会高兴的。”
“属下去替娘娘采吧。”
“我要亲手采摘,方可见对太后的一片孝心。”淑妃仍旧盈盈笑着,“再说这花儿十分娇嫩,你等男儿笨手笨脚的,万一把它们糟蹋了,可就不好了。”
“那我等在此保护娘娘。”
“我个人安危事小,宫中防务事大。你们也看到了,这儿虽然幽僻,却并无危险,我也讨厌这么多人跟着,浑身不自在,你们还是赶紧巡逻去吧,若路过太后设宴处,让我的宫女带个篮子过来,方便我盛花。”
“是。”侍卫长只得遵命,领着属下退去。
他们一走,淑妃便对着丛林处小声道:“不必藏着了,快出来吧!”
文妲和铁鹰面面相觑,心想两人之前在此的情景定是让她瞧见了,此刻也不能再隐藏下去,只得暂且照她的吩咐办。
她既然没有当着侍卫的面揭露他俩,可见对他俩并无歹意,若能找个借口将她敷衍过去,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不料他俩步出密丛时,却大大吃了一惊。
只见雪姬先前藏身处,竟步出了另一个男子!
她刚才那句话,原来是对那男子说的。
文妲只觉得那男子好生面熟,仔细一想,不禁骇然──那、那居然就是太后宫中最受宠的乐师,柳郁。
她之前才看过他的演奏,应该不会记错。
四人愕然望着对方,怔愣了好一阵子,纷纷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两对在此幽会的男女,互相撞上了而已。
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此一来,双方的把柄都掌握在对方手中,谁也不敢去揭发谁。
“原来是惠妃妹妹呀,”淑妃嗅着手中那朵艳红的花儿,率先恢复笑容,轻轻地道:“好巧呀。”
“是呀,好巧。”又妲一语双关地答。
“惠妃妹妹进宫这么久,咱们姊妹都还没能好好聊一聊,今日天赐良机,不如咱们找个自在的地方说会话儿,如何?”淑妃道。
“妹妹我正有此意。”文妲点头。
说实话,她此刻很感激淑妃的“邀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可以暂时不必面对铁鹰,因祸得福地逃过一劫。
雪姬住在西宫。
她的住处标志着她的身份。
除了皇后所居的中宫之外,这紫禁城内,便属西宫最为历史久远、恢宏庄严。
文妲自叹她的雅仙宫,美则美矣,却不及西宫庄凝气势千分之一。
雪姬引着她,缓缓步入日光阁。
这日光阁内,夏季可以赏花,冬天可以赏雪,既不冷也不热,往偌大的窗子望出去,一年四季之景尽收眼底,日月之光倾泄而入,令人十分怡然自在。
“妹妹请随便坐,”雪姬对文妲笑道,“我这就命人沏一壶好茶,准备几样点心,咱们姊妹就在此聊天,如何?”
“姊姊不必忙碌,把我当自己人就好。”文妲微微扬唇。
“自己人?”雪姬忽然轻轻一叹,“就算你说的是客气话,我听到这个词仍然感到十分欣喜。已经好多年了,我都没能跟宫中嫔妃好好说一说话。”
“她们因为嫉妒姊姊,所以不跟姊姊说话?”她猜测。
“不,”雪姬摇头,“是因为我心中有鬼。”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文妲不禁一愣。
“呵,”雪姬恢复笑颜,“私藏情郎,心中能不有鬼?作贼心虚之人,又怎能与宫中其他嫔妃坦然相处?我倒是很高兴今日你撞见了我与柳郎在一起,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从此我便可以把你当成知心人。”
“姊姊你……”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与柳郎自幼相识,他是我家乐师的儿子,从小就弹得一手好琴,我俩一同长大,一同识曲谱,一同知乐律,久而久之,便产生了难舍难分的感情……”
雪姬把目光淡淡投向窗外,缓缓叙述自己的故事。
“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因为要保住在朝中的地位,强行送我入宫,我为了全家的太平,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原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柳郎了,不想他为了我,竟然也入了宫,留在太后身边当一名琴师……因为深得太后喜爱,宫中人人都传他是男宠,他却为了能与我相守,不顾人们的流言蜚语,哪怕这些流言深深地污辱了他,也在所不惜……”
话语先时很平缓,说到末处,忽然激扬,化为哽咽。
文妲看到有一颗泪珠,默默无声地顺着雪姬的脸庞流下来。
自从西诚王命她夺后以来,她一直把雪姬当成敌人,一心想寻到她的弱点,给她致命的打击,但此时此刻,弱点寻到了,她却发现,原来她与雪姬并非敌人,而是同病相怜的人。
“姊姊,不要再说了。”文妲柔声道。
雪姬回首一笑,“跟你说了这些,我心里舒服多了,这些年来,我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埋得好痛苦,今天终于有人可以听我说一说了。”
“你不该把这些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出卖你吗?”她善意提醒。
“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中,我自然是不怕的。”雪姬微微摇头。
“可我并没有告诉你我跟铁鹰的故事。”
“你不需要告诉我,”雪姬轻撩额边发丝,“我只说我想说的,你也只用告诉我你想告诉的,文妲,我是真心想交一个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朋友?”
她……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真的是因为太寂寞而需要朋友,还是只是虚晃一招,麻痹她的敌意?
文妲无从判断,愣在原处,脑中有一刻的空白。
“母妃回来了!”
正僵立着,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
文妲转过头,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人儿闯进来,张开双手欢天喜地地扑进雪姬怀中。
这就是雪姬所生的小皇子吧?果然长得讨人喜欢,那苹果一般的小脸,让人真想咬一口。
“刚才上哪儿玩去了?”雪姬蹲下身子,无限疼惜地望着儿子,用世上最温柔的慈母腔调轻轻问:“热不热?想不想吃东西?”
“刚才小容姊姊陪我到御花园玩去了,”小皇子指着身后急匆匆跟来的一名宫女,“我还叫她帮我捉了一只小鸟呢!”
“小鸟?”雪姬脸色顿时一变,“小鸟在哪儿?”
“小容姊姊帮我关进笼子里了,就挂在那边的花廊上。”小皇子乐滋滋的。
她咬了咬嘴唇,对他道:“来,先见过惠妃娘娘,然后叫宫女带你去洗澡吧。”
“给惠妃娘娘请安。”小小孩童十分听话地给文妲大大行了一个礼。
“好可爱呀!”
文妲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照例问了一些“多大了”、“书念得怎么样”之类的客套话,并解下脖上一串玉链给他当见面礼,然后看着宫女牵着他的手步出日光阁。
“小容,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儿子一走,雪姬便凝着脸对刚才陪伴儿子的宫女道,“小皇子不能跟鸟儿玩耍,你不知道吗?为何要帮他捉鸟?”
“奴婢知道,所以没让小皇子靠近它,而且刚才已经悄悄把那鸟儿放了,小皇子明早不见它,或许会哭闹一阵子,奴婢再骗他说鸟儿自己冲破笼子逃走了,这便结了。”小容笑答。
“算你机灵。”雪姬大大舒一口气。
“怎么,小皇子为何不能与鸟儿玩耍?”文妲好奇地问。
“因为他若吸入了鸟儿的细毛,便会呼吸不顺,甚至窒息而死。”她缓缓解释,“你看我这宫里不许养鹦鹉、画眉之类,便知道我有多怕那些鸟儿了。”
“怎么落下这么个病症?也该叫太医来治治才好。”文妲皱眉。
“不碍事的,这是先天遗传,这孩子像他的父亲……”顿了一顿,雪姬换了轻松口吻,“总之不接近鸟儿便可相安无事,妹妹不必挂心了。”
转身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宫女,她挥手道:“小容,你下去伺候小皇子吧,不必留在这儿了。”
“呃……”小容似还有话要禀报,欲言又止。
“怎么了?”雪姬察觉到异样。
“奴婢方才在御花园中,听说了一件事……”
“有事就快奏。”
“还是等晚上娘娘得了空闲,奴婢再禀奏吧。”她偷偷斜睨了一下文妲。
文妲有些诧异。
“本宫今日已与惠妃娘娘结为金兰姊妹了,”雪姬明了地道,“有什么话可以当着她的面回禀,不必隐瞒。”
“那奴婢就直说了,”小容本就打算替主子炫耀,向文妲示威,这会儿便肆无忌惮地开口,“方才路过御花园,听管事的公公说,藉着今日太后的赏花夜宴,皇上要宣布一件大事。”
“大事?你们这些宫女太监又在乱嚼舌根了吧?真有大事,皇上能先让你们知道?”雪姬不以为然。
“真的,娘娘,他们都说晚上皇上会宣布封娘娘为后的事情!”
文妲不由得一惊,瞪大了双眼。
“胡说!”雪姬立刻喝斥,“我资历尚浅,哪有封后的资格?不要忘了,我上面还有贵妃娘娘呢!你等乱嚼舌根,小心被掌嘴!”
“娘娘,奴婢没有撒谎……”小容顿时慌了神色。
“趁着本宫没发脾气,还不快快退下?”拂了拂袖子,她驱赶宫女。
“是。”小容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离去,不敢再多言。
“妹妹,我的宫女胡言乱语,你不必介意。”四周无人后,雪姬对文妲道。
“倒也不见得是胡言乱语。”文妲浅浅撩动嘴角,“听说那贵妃失宠多年,儿子又不争气,后位落在姊姊手里是迟早的事。”
“既然贵妃不济,还有妹妹你呀。”
“我?”文妲耸耸肩,“我名声早就坏了,朝中大臣都称我为妖妇,皇上若想封我,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我倒是希望妹妹你能夺得后位。”雪姬抬眸注视她。
“姊姊在说笑话吧?”
“你看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没有在说笑,”她的眼里一片诚恳,“真的,我并不希罕当什么皇后,因为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离开皇宫,跟柳郎找一个恬静怡人的地方共渡下半生……可我看得出,妹妹你对后位却相当重视。”
她凝视着她的眼,虽然真诚却很精明,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透。
文妲忍不住一颤。
“姊姊你不可能舍得离开皇宫的,”她呵呵笑着化解这僵硬的气氛,“就算你深爱柳郎也不可能,因为你还得顾及小皇子的前途。”
“小皇子”这三个字似乎是雪姬的致命伤,让她本来平和的脸,顿时平添一份忧郁。
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太监宫女们的闲言碎语,未必是假。
如果是真,那么雪姬将在今夜封后。
雪姬如果真被封后,她知道自己在宫中再无前途。
她从北梁远嫁至此,并非只为了当一个得宠的妃子,她要的是稳固的地位,是完成北梁帝交给她的任务。
而封后,是达成任务惟一的手段。
她本以为封后之事尚有一段时间可以运筹帷幄,没想到南周帝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让她措手不及。
是什么让他如此着急?
后位已经虚待多年,为何他要忽然封后?
文妲从西宫出来,独自走在花径之中,凝眉深锁,百思不得其解。
花径曲折,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
她感到这花径犹如自己此刻的命运──蜿蜒而不知所向,让她如同站在迷雾之中赆里一片茫然。
她忽然感到好累,孤立无助没有支撑,找了一块假山石坐下,望着日暮的御花园发呆。
太后的赏花夜宴在日落后就要开始,离宣布封后的消息只剩两个时辰的时间……呵,两个时辰,让她可以再为夺后之事仿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微小的蚂蚁,偏偏有人把她当亘兽,派给她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回到荷塘畔,回到铁鹰为她盖的小屋,把眼前纷繁苦恼的一切,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真是气死人了!”
正在思忖之中,忽然听到附近有人声。
文妲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宫女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为首一名容貌艳丽,身着羽毛舞衣,正嘟着嘴巴发脾气──刚才说话的正是她。
“姊姊,你就忍一忍吧,谁叫那柳郁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呢!”跟着她的几位宫女纷纷好言相劝。
“他今晚在夜宴上弹奏的是‘霓裳羽衣曲’,我好意找来羽衣配合他舞蹈,谁料他竟然不满意!”她气得大嚷。
“姊姊,那柳郁患有哮喘之症,若吸入羽绒便会犯病,你难道没听说过?”
“他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这等小病恐怕早就治好了吧?”
“这是先天之病,听说太医们都无能为力,只命他远离羽绒,太后为了他,命人不得在永寿宫内玩养鸟禽,恐怕他这个病是满严重的。”
“是吗?”她稍稍平息怒火。
“姊姊,你还是换一套舞衣吧,免得引起柳郁旧病复发,太后怪罪于你……哎呀,惠妃娘娘!”宫女们无意中发现了坐在假山石上的文妲,惊叫一声,连忙下跪请安。
“都起来吧,”文妲笑盈盈地站起身,“在聊什么呢?”
“回娘娘,”那名身着羽毛舞衣的宫女回答,“奴婢今夜有幸在太后的赏花夜宴上献舞,不料却发生了一桩意外。”
“哦?什么意外?”
“太后宫中的柳乐师,就是奴婢献舞时伴奏之人,他因为患有隐疾,命令奴婢将准备好的舞衣临时换掉!”
“这柳乐师本宫也见过,不像蛮横之人,无缘无故的,他为何要你换掉舞衣?”文妲眉一挑。
“因为奴婢这舞衣上缀有羽毛,那柳乐师害怕舞蹈时羽毛会散落于空中,吸入他的肺内,引起他咳嗽窒息……”
咳嗽窒息?
文妲脑中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想法一划而过。
雪姬的儿子也有类似的病症,而雪姬与柳郁又是多年的情人,难道雪姬之子跟柳郁是……父子?!
不不不,混淆皇室血脉,此乃杀头之罪,她可不能随便乱猜!
可这也太巧了吧?万一她猜的是真的,那么……她甩甩头,脑子里像有千万只蛾在飞,扰得她思潮汹涌,心神不宁。
“娘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宫女们见她神色恍惚,担心地问。
“没什么……”文妲略微低头,遮掩自己苍白的脸,“皇上在养心殿吗?”
“回娘娘,奴婢们不知,要先去向管事公公打探一下。”
“那你们去个人打探一下,如果见到皇上,便说我有要事想向他禀报,请皇上在太后赏花夜宴之前,务必到我雅仙宫一趟。”
就在一瞬之间,她定夺了主意,因为这大概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宫女们连忙称是,遵命去后,文妲望着她们的身影,又发了一阵呆,才返回自己的寝宫。
“看来,我注定是要当一个奸妃了。”她望着庭院里的花草浅浅扬笑,笑里带着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