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起柳眉,“你果然是那个叫傅拓丞的手下,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样……不对吗?”圭介搞不懂,她如此挑剔,用意何在?
“冷冰冰的,很难相处。”夏萝只看过傅拓丞两次,印象中,他严肃又不多话,跟她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夏萝小姐,傅先生是很令人尊敬与崇拜的。”圭介忍不住要为主人说话。
“你们统一过的,当然说他好话。”她摆摆手,“好了,剩余的留下我自己弄,你可以走了。”
“是。”圭介立刻退下。
夏萝双手交抱胸前,大致看过房间与浴室,然后伸出纤指,在书柜上一抹,红唇微撇。
“一尘不染,还真像他!”
她打开最大的纸箱,里头装着她最爱的粉红色洋装,总算稍稍化解她的坏情绪。
其实她并不太想跟傅拓丞住在一起,不过都已经决定要暂时住在这里了,当然就是要把屋子弄成她喜欢的样子。
即使夏氏祖先服侍过艾氏一代,就算离开后父亲仍然敬畏艾莲,然而她夏萝可是个单独个体呢!
粉红色的门帘,粉红色的桌巾,粉红色的玩偶,粉红色的拖鞋……
满屋子的摆设都是粉红色系,就连客厅天花板的灯饰也被换成爱心巧克力钻型的水晶灯,暖黄带点暖粉,沙发上个的黑色皮抱枕不知道跑哪去了,被小碎花爱心抱枕取代。
她的房间门没关,傅拓丞站在客厅就能看清楚里面夸张的场景,梦幻的粉色系摆饰,还有蕾丝床罩,床单是粉红色与金边交织,还有数不清的粉红色的物品。
“太可怕了……”他心生恐惧,奔进自己的房间,看见往常的简单色调,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夸张到碰触他私人的地方。
但他还是放心得太早,因为当他来到小阳台时,更荒诞的景象就在眼前。
干净清明的阳台不知何时被蔷薇枝藤花圈所环绕,两旁的地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草盆栽,一组雕纹铜制的圆桌与座椅,铺着米白色蕾丝流苏的桌巾,而夏萝正悠哉的坐在右边位子,手里端着复古瓷杯,优雅的啜饮花茶。
现下可说是傅拓丞今年以来感到最震撼的一刻,他喜欢的简单色调全被她破坏殆尽,这简直不像是一个大男人会居住在里面的房子。
夏萝回眸,瞧见他,热情地挥挥手。
他迈步上前,将她的模样看得更清楚。
驼色大圆扣洋装,微卷的秀发绑成一束,轻柔地披在她右边肩膀,耳边还别着娇艳的花朵,美则美矣,却让人直觉不可思议。
到底有多少人会在自己家里搞成这幅德行?这里是台湾,不是法国,也只是四十几坪大的屋子,她怎么有办法搞得像是活在巴洛克建筑的样子?
“嗨,你工作到现在?”她天生有些娃娃音,当清脆多过娇嗲,不会令人讨厌。
“恩。”傅拓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开椅子坐下。
对于这个新同居人,他认为他们非常有必要好好的谈一谈。
“好辛苦,来,喝一杯茶,消除疲劳。”她帮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花茶,然后递到他的面前。
他露出狐疑的表情,盯着冒烟的瓷杯。
“放心,我没在里头下毒,我们喝的是同一壶。”夏萝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件事,毕竟星灿集团的人都很清楚,她是个使毒的高手。
“我不是怕这个。”
“不然?”
“我喜欢用自己的杯子。”这瓷杯的样式太花俏,他是在没勇气拿起来。
“你有洁癖?”她点点头,难怪这屋子干净得找不到一丝灰尘。“也好,我喜欢爱干净的男人。”
他皱起眉头,不禁产生暧昧的联想,却不想对号入座。
“我们必须讲好,虽然以后我会跟你住在一起,但我是屋主,我不希望你做太大的改变。”
“可是我弄好久耶!”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忙着订购新的家具,然后吩咐工人立刻搬运进来,连她原本住的小屋里的玩偶和抱枕也都特地送过来,真是累死她了。
“那就这样,不要再有改变了。”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他狠不下心要她全部拆掉,但忍不住为原先的装潢摆设哀悼。
“好。”她漾起笑容。想不到他还挺好说话的嘛!既然这样的话……“你有一个没用的储藏室,可不可以也让给我?”
“储藏室?”那里头摆的都是破旧无用的物品,或是书房摆不下的书籍,她要那里做什么?
“对啊!我刚才订了一箱衣服,明天就会送过来,可是房间里的衣柜已经装不下了。”她依旧笑得好甜。
傅拓丞的鬓角微微抽动。太可怕了,想也知道她买的回事怎样的服装,而那些梦幻又繁复的物品竟然要继续填充……
“可以吗?阿拓。”她双手抵着下巴,十足的诚心诚意。
他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好吧!”
“阿拓,我发现你是个好人耶!”根本不像外界讲的那么冷酷。
“好坏之分,是见仁见智。”他想起自己的职务,“夏萝小姐,你曾经是亚曼达雇用的人手,以后最好不要乱跑。”
“乱跑会怎样?”
他皱起眉头,像是对她提出这个愚蠢的问句感到意外。
“我想亚曼达不会放过你,你认识他底下叫银狼的男人,当心他对你不利。”
“原来如此。”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你看过银狼的真面目吗?”他乘机调查。
“不晓得耶!”银狼那家伙成天戴着银制面具,想要看见他的真面目,除非有透视眼。
“你帮那票人工作了四年,难道没有别的资讯?”她无知得令他握紧拳头。
“我跟他们不熟啊!”她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心想,这男人可真无趣,话题一下子就变得正经。
“四年的时间,总会有些交涉……”她说跟他们不熟,他实在不太相信。
“你错了。”夏萝晃了晃纤细的食指,“基本上呢,我跟他们的关系就是金钱,他们给我一支手机和一个户头,专门派遣认为跟汇钱用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我只知道他叫银狼,不过想也知道,那只是个代号。”
“那支手机是否能交给我?”他精明的挑出可追查的线索。
“别浪费时间了,我家已经被入侵过,那支手机的号码也被撤销了,而且他们每次拨给我的号码都是不一样的,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的啦!”她也有好奇心,不过对方显然不想留下太多的蛛丝马迹,连她也防备得紧。
“入侵你家?”难怪她会这么听话,任由艾莲处置,因为她原本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那你还回那屋子搬东西,难道不怕……他对你下手?”
“你是想说杀了我,同时毁灭证据吗?”她说得直截了当,他其实不需要说得如此含蓄。“不会很怕耶!因为我又不是星灿集团的人,怕什么?”说不定到现在亚曼达还以为她只是被掳走罢了。
“你还想继续帮那些人做事?”他变得警戒。
“没办法啦!我已经失去跟他们的联系了,不过我需要钱,所以如果有人要我为他办事,然后付高额的酬劳,我就会做。”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换取金钱的交易,如此简单。
“即使做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甚至草菅人命的坏事,你也无所谓?”
她抿着唇,不搭腔。
“难道你都不觉得残忍?”她那毫不在乎的态度令他有些愠怒。
“什么叫做残忍?什么又叫做善良?这也是见仁见智,如果我做的每件事情都站在别人的处境想,那我呢?谁会为我设想?如果哪一天我穷到变成流浪汉,或是路边的乞丐,又有谁会对我伸出援手?”她讥讽的回嘴。
“你的思想太偏激,你还有家人保护着你,还身怀特殊技能,要饿死,没那么容易。”傅拓丞推了推眼镜,音调不高不低,却传达出沉重的责备以为,宛如在对子女说教。“到目前为止,你所做的坏事,其实我们可以把你送进警局法办,艾莲小姐放过你,是念在你父亲与艾氏的深厚交情。”
“是吗?还真是感激你们的大恩大德呀!”夏萝讽刺的撇了撇嘴角,“可惜我一点都不怕警察,在我的印象中,你们也没有实质的证据。”
“你……”傅拓丞冷冷的睇着她,生平第一次有种想海扁女人的冲动。
“我的确是用催眠术做了很多坏事,不过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相信?就算我也不毒害过人,但我使得毒,除了夏氏的人之外,没人能查出成分,进到警局,我装傻到底,甚至还可以反咬你们污蔑,你觉得谁胜谁负?”她虽然语带挑衅,却也是事实,之所以这么嚣张,也是因为关于夏氏的经典传承充满了不可思议,催眠术在国外虽然获得证实与流传,在台湾却像是一种神话,至于夏氏的毒物,都有一个特性,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半个钟头之后就会完全溶解,然后经由血液被空气蒸发,中毒迹象人在,毒素成分却无人能解。
“星灿集团并没有要与你为敌的意思。”傅拓丞觉得这句话也是在提醒自己,偏偏她的个性骄纵又泼辣,实在是考验他的耐性。
“我知道啊!你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因为你们想对付的人是亚曼达。”夏萝很聪明,知道艾莲收留她,并不表示真心欢迎。
不过无所谓,她只要过自己的生活,别再回到父亲的身边就好,她受不了那种孤僻又乏味的生活,不要她的人生是被拘留在平淡的色调中度过。
傅拓丞无法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即便他的忍耐力再强,都受不了她那吊儿郎当的态度。
“你将会暂时住在这里,但是目前情况紧迫,亚曼达会有什么动作都还不知道,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出外走动的时候,务必要通知我一声,让我陪在你身边。”
夏萝嘴里的花茶差点喷出来,“哇靠,你分明是想监视我。”
他青筋跳动,“我说了,是保护。”
“鬼才信你!喂,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呢!”
看见他站起身,大步离开阳台,她赶紧尾随在他身后,为了争取她的自由。
“我有名有姓,不叫喂。”她的礼貌是都被狗叼走了吗?
“傅拓丞!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好不容易才从山上逃出来,你这种监视法,跟我父亲有什么两样?”她绝对不想要被一个个性与父亲九分相似的男人管。
“你应该怪你自己,而且夏伯父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们管理了。”
她暴跳如雷,胸前的怀表也跟着跃动。
他想起她卓越又可怕的催眠能力,伸出手,直接抓住链子,将沉重的怀表夺了过来。
“土匪!那是我的!”随身的宝贝被抢走,她更加心慌,顾不得一切,立刻冲上前。
傅拓丞眼明手快,将怀表收进口袋。
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移动他那粗壮有力的手臂,更别说是抢回怀表了。
没错,只要十秒,她可以催眠一个人,甚至可以用很高明的方式让对方不知不觉的中毒,然而,一旦没有毒,也没有怀表,她就只是个柔弱无力的女子。
“只要你别顽皮,我就会还给你。”傅拓丞露出“看你表现如何”的淡漠表情,然后拨开她的手,踱回房间,关上门。
“傅拓丞,我讨厌你!你这个王八蛋、臭鸡蛋!”她气得大吼,猛跺脚,觉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顶。
胸口少了习惯的重量,她整个人觉得非常不对劲。
傅拓丞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