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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姑娘 第二章 西北拼经济(1)

  白露很快地搬出了西次间,与其他婢女住在后院的后罩房,吃住沐浴都在一起,她的性子随和,说话温柔,众人都知道自己以前以为她高傲是误解她了,很快地便与她打成了一片。

  反倒是翠儿,几乎是站在西次间外等白露搬出,接着便拿着自己的包袱住进去,这迫不及待的猴急样惹来众人一致的鄙夷。

  平时翠儿在众人面前没少说白露的坏话,什么不要脸捧高踩低,结果她自己才是最想攀龙附凤的那一个,翠儿的真面目昭然若揭,风评也越来越差。

  白露也真的就不再替左安阳做膳食,就做着翠儿以前的工作,翠儿本是在针线房的,她便做起女红。

  翠儿见状,认为有机可乘,便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一顿饭菜,学着白露想送到城楼下,结果才走到总兵府大门就被挡下。

  「战时府中不得出入。」守门的卫兵冷冰冰地道。

  翠儿气急败坏地斥道:「我是替总兵大人送膳食到城楼下,你敢拦我,万一误了总兵大人吃饭,有你好受的。」

  守门的卫兵皱起眉,「送膳食的不是白露姑娘?」

  「现在换成我了!」翠儿扬起眉,一副得意的样子。「还不放我出去……」

  「不行!」卫兵只认白露,不过却也没有过分为难翠儿,客气解释道:「如果白露姑娘没有空去送,我们可以派人替她送到城楼下,但你不许出府!」

  原来这人以为她是替白露送膳食的?

  翠儿不甘地抓紧了手中的食篮,忍住不朝卫兵的脸上砸去,声音像是由齿缝中挤出,「既然如此,就请你们代送了,可别半途砸了,否则我一定禀报总兵大人唯你们是问!」

  说完,翠儿气呼呼地走了,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自己与白露之间竟有这么大的差异。

  没关系,现在她已经搬入西次间,服侍总兵大人的换成了她,只要总兵大人吃过一次她做的膳食,一定不会再对白露做的东西感兴趣,所以这回她必须忍了,那个拦住她的卫兵,以后有的是机会算帐。

  如此过了几日,翠儿天天都让卫兵代送,相信左安阳已经接受她送的膳食了,心忖待他打胜仗回来后她再据实以报,说那些东西都是她做的,左安阳对她的印象一定会更好,那她便更接近他一步了……

  有了这种想法,翠儿对其他人的态度益发高傲,甚至自以为地位高出旁人一截,竟然也敢对府里其他的丫鬟及婆子颐指气使了,甚至变本加厉的到白露面前炫耀讥嘲。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那些丫鬟婆子根本就不理她,白露倒是理她了,却是一句可怜兮兮的「你想要的我都给了,你还想怎么样呢」,就这么一句话,让翠儿在总兵府里彻底没了朋友。

  这个时候,被翠儿视为救星的左安阳终于回来了。

  左安阳率领张平镇的兵马,再一次成功的将鞑子赶了回去,只不过这次出了点差错,他竟是受了不轻的伤,右肩被敌军射了一箭,差一点一只手就废了。

  虽然战胜了,但他血淋淋的回府也着实吓人,一回到房里,他谢绝了军医的包紮,要人去西次间将白露找来,他只要她服侍。

  下人领命去了,但带回来的却是翠儿。

  翠儿盛妆打扮了一番,胭脂水粉、满头珠翠,一来便喜孜孜地向左安阳行礼,「总兵大人,从今日起,就由翠儿来服侍您!」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左安阳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甚至正眼都没看她,直接厉声问道:「白露呢?」

  翠儿露出自己最娇羞的神情,「白露在十天前已经与奴婢交换了工作……」

  「十天前?」左安阳一怔。

  「是的,所以这几日大人吃的膳食,都是奴婢的手艺。」翠儿连忙邀起功来,至少在这部分想先将白露比下去。

  她以为左安阳接下来应该会换成一张和煦的面孔,基于欣赏她的厨艺,顺势接受她的侍候,然后他便会知道她比白露更聪明伶俐,更柔情似水……想不到左安阳的反应完全与她的想像背道而驰。

  「难怪变那么难吃,谁允许你们交换的?」左安阳想到自己这十日吃的都不合胃口,宁可去和小兵吃大锅饭,心头整把火都起来,直接就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给我换回来!」

  翠儿吓了一大跳,暗忖自己到底太心急了,白露在左安阳心里总是有些地位,自己应该先从破坏白露的形象开始,慢慢改变左安阳的心意。

  想到这里,她忍住紧张,厚着脸皮道:「总兵大人息怒!您不知道,白露因为触犯了府里战时不得出入总兵府的规定,恣意出府,显然是恃宠而骄,所以奴婢认为她不适任贴身服侍大人的工作,便与她交换,奴婢保证一定比她侍候得更好……」

  她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更是惹得左安阳勃然大怒。「滚开!我只要白露,把白露给我找来!」

  然而左安阳如此在乎白露,让翠儿嫉妒不已,一下子忘了害怕,忍不住不甘心地反驳道:「大人!白露有什么好?不过是模样生得好一点罢了,她总是仗着总兵大人的势,在府里欺上瞒下,目无法纪,她拒绝大人,也只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大人可别被那狐媚子给骗了!」

  左安阳会如此在意白露,肯定是因为没得到白露而扼腕,只要她能顶替白露的位置,他很快就会忘了白露!

  翠儿坚信自己的猜测,也自认不比白露差,索性揭开了那层遮羞布,几乎是露骨地毛遂自荐,「如果……如果大人不嫌弃,奴婢可以代替白露,一定能服侍得大人满意。」

  她在说这番话的同时,还不停的向左安阳送秋波,看得他一阵反胃。

  他什么时候让人觉得自己眼光这么差了?还是说这府里婢女都认为他不挑的,什么牛鬼蛇神都好?

  左安阳顿时黑了脸,「你这么丑,连白露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我为什么要让你服侍?」

  「啊?」翠儿压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绝,一下子愣住。

  「还有,你做的东西难吃到连狗都不吃,害我连吃了十天的军粮,你该当何罪?」其实他想说的是,她害他十天没吃到白露做的菜,要不是忙着作战没时间过问,他早就赶回城里把她这个冒牌货给踢飞了。

  「……」翠儿依旧震惊。

  而左安阳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最重要的,你敢在我面前批评白露,胆子挺肥的,你知不知道白露是我的女人?敢说我的女人一句不好,你娘可是生了十颗头给你,都不怕人砍的?」

  砍头?翠儿这下真的怕了,吓得涕泪齐出,急急忙忙磕头求饶,「总兵大人饶命!总兵大人饶命!」

  其实左安阳想也知道,这叫什么翡儿还翠儿的婢女,八成是被白露阴了,那女人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娇怯柔弱的模样,事实上脾气不好又爱记仇,将这婢女推到他面前,分明是等着让他处置!偏偏这件事他还真得做了,否则白露姑奶奶一个不高兴,不理他了,他食衣住行可全都没了盼头,未来媳妇飞了,人生一片黑暗。

  光是这么想左安阳就怒火中烧,看着面前跪在地上发抖的翠儿更不顺眼了。

  「来人啊!」他一声叫唤,便将门口的卫兵唤了进来,遂指着翠儿说道:「把这婢女给本官绑了,发卖出去,本官不想在张平镇再看到她。」

  「什么?」翠儿傻眼了,她从总兵府被踢出门,还能到什么好地方?这简直比要她的命还惨啊!「求求您,总兵大人不要卖了我……奴婢不敢再骂白露了,再也不敢了……」

  翠儿挣扎着,可惜她的觉悟来得太晚,仍然被卫兵们綑成了一颗粽子,拖了出去。

  她一路嚎叫哭喊,披头散发,这模样让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们全都不忍卒睹,却也明白总兵大人这是故意的,他在警告所有人,让每个人都不许小觑了白露。

  在翠儿被拖到后门口之前,遇到了听到声响出来察看的白露,翠儿这会儿已经明白白露有多么受宠,自己永远不可能比得过她,便后悔地大哭道:「白露,求求你帮我向总兵大人说,我不想被发卖,求求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针对你了,我发誓,我发誓啊……」

  白露一脸迟疑地走近她,「翠儿,总兵大人的命令,我也不敢违背……」

  「不,总兵大人对你不一样,你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说服他的……」翠儿见白露似乎被说动了,眼睛一亮,又猛烈地挣扎起来。

  但她永远也想不到,白露这副心软的模样,只是做给旁边那些卫兵看的,她在靠近翠儿之后,原本的温柔目光微微一冷,用着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道:「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很记仇的吗?慢走,不送。」

  说完,白露叹息着转头匆匆离去,拖着翠儿的卫兵只道她心生不忍,不愿再看,却不知道翠儿在听到白露一席话之后,整颗心都凉了。

  她瞬间明白了,或许在自己志得意满的住进西次间时,就注定了今日的结果,她自以为算计了白露,事实上却是彻头彻尾被白露给算计了……

  送走了翠儿,过了不久,白露端着药进了左安阳的东次间。

  左安阳瞧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里就来气,遂没好气地道:「我帮你把那丫头发卖了,你可满意?」

  白露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面不改色地道:「总兵大人要卖哪个丫头,奴婢岂敢过问?」

  「从那丫头敢踏进本官房中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被你设计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左安阳简直被她气笑了。「你那性子我还不明白?要是顺了那丫头的意让她服侍,改天你就能卷了铺盖逃了,叫我上哪找去?」

  白露轻哼了一声,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我有你说的那么阴险?」

  「当然……没有!」左安阳发现自己一时口快,再说下去她显然要发火,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你行事颇有谋略,以前在宁夏时也出谋划策帮过我不少忙,我当然知道你有多聪明!你要是个男子必然功业不凡,只可惜是个女子……噢不成,你要是个男子,那我就糟了,还是女子好些。」幸好她是个女子,否则他这大老粗,约莫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的说法取悦了白露,让她有些好笑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瞧你这一身伤,还不快上药,还有这碗药汤,大夫交代你要喝下的,你也没喝。」

  她这么一打岔,显然就表示他处置翠儿的事她领情了,不过左安阳的脸色仍然不太好,不太甘愿地道:「你叫我喝就喝?弄那丫头来恶心我,我还没找你算帐!」

  「谁叫你出征前要……」白露想到了那个吻,俏脸微红,更是显得风情万种,妩媚生姿,左安阳都快看呆了,而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不由得嗔了一句,「那只是小小报复,叫你别老想欺负我,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是好欺的。」

  就说她有仇必报吧!左安阳很是无奈,不过一个吻换她一点报复,还算是值了,毕竟翠儿也只能恶心一下他,对他并不能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那你尽量报复吧!」左安阳无耻地展开双臂,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白露杏眼圆睁地瞪着他,与他无赖的模样对峙了一会儿,末了仍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娇媚的横了他一记。

  「快喝药!喝完我帮你上药。」

  「不算我钱?」

  「这是你的小兵熬的药,不是我熬的,这点便宜我还不会占!」说来说去,她还是心疼了,不想他因为耍脾气而不喝药。她指了指他的右肩,「瞧瞧你肩上这个洞,不是武艺高强?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到这个,左安阳就满腹牢骚,「唉,还不是因为张平镇实在太穷了!张平守军无论是兵器还是盔甲等军备全都不足,连粮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我上任没多久就直接写信去京师索要军需,可是朝廷正乱着,到现在还没能得到回音,只能就现有的东西先撑着。」

  张平镇位于京师以北,在内外长城之间,算是最靠近外长城边关的城镇,属北直隶辖下,是抵抗鞑子的第一防线,万一失守,鞑子便可直下宣镇,再攻居庸关、紫荆关或倒马关的内长城三大关,尔后长驱直入京师,因此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偏偏这么重要的地方却是那么的穷,因为张平镇屡次被鞑子攻下,又收复,根本无法发展民生,直到最近几年才稳定下来,派来了骁勇善战的左安阳坐镇。

  然而因为如今朝政混乱,皇帝昏庸猜忌,权臣当道,党派相争,所以并无直隶巡抚来到张平镇这一带,更遑论发现张平镇的现况是如此贫乏与危急了。

  白露这两年读了不少书,尤其是左安阳书房里的大多是地方志、游记、历史或舆图兵书等着作,同时她也偶尔能听到军中将领谈论时事,所以不需要左安阳解释,她也能明白张平镇面临的困境。

  左安阳亦知她好学,也不和她罗唆那些缘由,直接说起自己为何受伤,「半个月前出征在即,我在城门前看到陈参将,他身上居然连副盔甲都没有。要知道陈参将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妻子正在病中,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陈家就完了。所以我便把自己的盔甲套在他身上,想着我武功比他高出不知多少,遇到危险生存的机会也比他大……」

  「结果你便被暗箭射了这么一个洞。」白露叹息,轻轻地替他上药。

  左安阳有些尴尬,「这不是一时忘了吗?下回不会了。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那副盔甲在战场上可是救了陈参将好几次,在我们战胜之后,他还跑来我的营帐向我磕头道谢。」

  白露不语,替他包紮好后,将药汤端给了他,他仰头干脆地喝下,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像个孩子讨赏般,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她端起空碗起身出去,左安阳看着她美好的背影,想着自己弄了这身伤,似乎又让她不舒服了,便有些歉疚,可想到她还会心疼他,又有点窃喜。

  他心绪复杂地坐着发呆,没料到她很快便折回,手里捧的居然是一件牛皮鳞甲,造型精美,看起来坚固异常,左安阳不由得眼睛一亮。

  白露淡淡地道:「前些日子得了块牛皮,我请人切成寸许的鳞片,打好洞,上油烘干,打入铁屑后再上油烘,前前后后反覆数次,这牛皮比铁片还硬,却没有那么沉重。我用牛筋将鳞片束成甲衣,里层再缝上绢布,就制成了这件牛皮鳞甲,原本就想给你,但这次战事突然,没能来得及,恰好你的盔甲给了陈参将,这件就将就穿着吧!」

  左安阳几乎是虔诚地接过,手轻轻在上头一抚,就知道她说得太过轻描淡写。这件牛皮鳞甲的坚固程度绝对远胜他借给陈参将的那一件,重量也轻,只不过做工繁复成本过高,根本无法大量制作。

  他欣喜地穿上,大小刚好,本来想站起来比划两下,却被她按住。

  「等你伤好了再试。」白露嗔怪道。

  「做这皮甲你费了好大劲儿吧?」左安阳猛然用没受伤的手揽住她,额头抵住她的额,感动地道:「谢谢,我很喜欢。」

  又被他占了便宜,白露皱了皱眉,挣扎一下却挣不开,她于是板着脸轻轻按了下他的伤口。

  「唉哟,你谋杀亲夫!」左安阳惨叫一声,果然放开了她。

  白露趁机离了他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要成为我的亲夫你还离得远!你以为我的皮甲这么好得的?」

  不用问也知道她接下来要开价了,左安阳连忙弯起身抱着伤口,还穿着那身皮甲就滚到了床上,「我伤口疼,要休息了。」

  白露可没那么好打发,她来到床边,明明是长相清丽、气质楚楚可怜,却硬要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让她的美丽更显得生动,拨撩得左安阳心痒痒的,却不敢再出手轻薄她。

  「十两。」白露说道。

  「什么?」左安阳差点跳起来,却压到了右肩,这次伤口真的疼了,「这也太贵了一点!」

  「十五两。」白露二话不说再加五两。「这已经是良心价,这件皮甲你在外头订制,那可不只十倍的价格。」

  左安阳连忙装起可怜,「你也不想想我这个总兵这么穷,连盔甲都借给了参将,搞到自己受伤,你怎么忍心剥削我这个穷人?」

  「二十两。」白露面无表情地道,她可是装可怜界的祖宗,他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好了好了,二十两就二十两,可别再加了。」左安阳还是无奈屈服。毕竟他很喜欢这件皮甲,也真的需要。

  白露朝他盈盈一笑,收拾了下东西便潇洒离开,那模样真是既娇媚又气人,可是左安阳再怎么咬牙切齿,在她面前终究还是吃瘪,谁叫他爱死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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