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真的好无聊哦!」唐宁月斜睨了唐文钰一眼,他真的是她弟弟吗?她怀疑他跟卫洵才是一家人,卫洵教他盯着她,他就盯着她,完全无视她这个姊姊发出来的怨气。
「姊姊可以看书。」唐文钰很好心的走出东侧的小书房,寻了一本游记回来。
「卫洵给了你什么好处?」唐宁月突然觉得自个儿做人很失败,夏丹当他的耳报神,弟弟当他的监视者,他们一个个都舍弃她站到卫洵那一边。
「为了姊姊的生命安全,姊姊最近都应该待在府里。」唐文钰可不承认有任何利益交换,对他来说,姊姊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卫哥哥要给他一匹小马驹,这是附带的。
「刚刚发生意外可以视为意外,可是再来一次就不是意外,而是谋害,对方不会轻易出手,至少短期之内不会。」义卖会上安排得如此周全,一般人会视为意外,不过接连出手,很难教人不起疑心,若因此将自个儿曝露出来,这未免太傻了,她相信对方不会如此莽撞。
唐文钰不为所动。
「相信姊姊,这个时候出门是最安全的。」
唐文钰的神情转为严肃,「姊姊,生命是赌不起的。」
唐宁月唇角一抽,这种话出自四岁孩子的嘴巴是不是很诡异?
「这不是姊姊说的吗?」
唐宁月忍不住又是唇角一抽,没想到她的嘴巴如此不懂节制,什么话都敢在孩子面前冒出来,还好小家伙不是寻常人,没有意识到她这个姊姊说话有多怪。
「这件事没有这么严重。」
唐文钰歪着头瞅着她,示意她进一步解释。
「对方看起来明显要我死于或伤于意外,绝对不会光天花日之下对付我。」
「姊姊万一遇到疯马,不死也残。」
「瞧你说的,遇到疯马好像家常便饭似的。」
「姊姊近来的运气非寻常人能够相比。」
这是说她最近很倒楣吗?唐宁月一副认同的模样点点头,可是解读出来的意思全然不同,「我近来确实运气很好,遇到意外皆能化险为夷,由此可知,我福星高照,谁也别想动我一根寒毛。」
唐文钰一直知道姊姊脸皮很厚,可这一刻还是被狠狠的震惊住了。
「这会儿你可以放心了吧。」
「姊姊别再浪费口水了。」
「……」唐宁月好想直接一拳打晕倒他,这个孩子太不可爱了!
「小姐。」夏丹欢喜的走进来。
唐宁月懒洋洋的往后一倒,半躺在榻上,「干啥?」
「世子爷给你送礼物来了。」
唐宁月冷哼了一声,不让她出门,以为送她礼物就好了吗?
「小姐,你快瞧瞧,喜欢吗?」
「我喜欢。」唐文钰跳下软榻,快步靠过去看着夏丹手上的提篮,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一下里面的小狗。
「大公子,这是给小姐的,你的小马驹要再等上几日。」
虽然「小马驹」三个字令人好奇,可是唐宁月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个直接的反应抓住了——什么玩意儿让小家伙脱口就说出喜欢?
唐宁月坐起身,靠过去一看,一只小狗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瞅着她,她的心瞬间被掳获了,「好可爱哦。」
「就是,真是太可爱了,奴婢第一眼就爱上它了。」夏丹用手指轻轻逗弄小狗,「世子爷说,小姐不能出门的这段日子,就由它负责给小姐解闷。」
唐宁月刚刚伸出去的手一僵,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容易被打发了。
「小姐给它取名字吧。」
「小白。」唐文钰的反应很快。
「这是我的小狗。」唐宁月不敢置信的道。
「姊姊给小狗取名不都是小黑、小黄之类的吗?」唐文钰觉得自个儿完全配合姊姊,「依姊姊过往的习惯,它不是小白吗?」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是人家的狗,她随便喊喊,不行吗?
「小白,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这只小狗真的是来给她解闷,不是来当小家伙的宠物?
「姊姊,你给小白画一张素描吧。」
「为何?」
「姊姊不是嫌太无聊了吗?」唐文钰很理直气壮,唐宁月怔了半晌,只能含泪去拿画具,给她的新宠物小白画一张素描。
卫洵想打听义卖会上的意外并不难,因为金桂园闹出这样的事太丢脸了,如今关起门大肆整修,保证金桂园再度开门宴客的那一日再也不会出现耗子。
虽然义卖会的场地是金桂园,但发起人是皇后,整个义卖会都是皇后的人在安排,换言之,也就是从宫里来的人,而能够掐着时间点放出耗子,并趁乱将盆栽推下楼,当然也是这些侍候的人。
卫洵直接让元孝调查那日负责义卖会的人员名单,没想到为了这份名单就花了好几日的功夫,等到一一査清楚,已经过了十日了。
「义卖会动员的宫女有上百,想借此跟坤宁宫攀上的宫女五花八门,别说六局都参与了,就是后宫几个娘娘底下的宫女也都参与了,毕竟这是做好事,皇后娘娘还是得让其他几位娘娘有表现的机会。」
卫洵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名单,其中有几个特别用朱砂做了记号,「这几个是有问题的吗?」
「这几个人负责水阁三楼的义卖。」
卫洵仔细浏览了一遍,「这几个都是后宫娘娘的人?」
「水阁三楼的义卖品都是大件的,能够砸银子重金买下的可不是寻常人,侍候这些义卖品的宫女当然也要精挑细选。」
卫洵明白的点点头,「不够机灵的不能放到三楼,免得不小心得罪人。」
「是,小的仔细查了她们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尤其是有重叠的,还真教小的发现了她们同时接触的一个人。」
「是谁?」为了确保意外顺利得手,对方势必会多安排几个人,但不会太多,因为人多就容易留下尾巴。
「一个尚衣局的老宫女。」
卫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尚衣局的老宫女出宫了?」
元孝忍不住苦笑,「是,义卖会之前皇后娘娘正好放了一批宫女出宫,而这位老宫女就是其中一个。」
原则上,大楚大约五年对宫女进行一次汰旧换新,此外就是新帝登基,为了清洗后宫,拔除某些知道的势力,如果太久未放宫女,儒臣会以阴阳之理规劝,皇上觉得无妨便允了。
总之,过了二十五,只要遇上出宫的机会,宫女就可以选择出宫,还有一种情况,因为年华老去,主子特别恩准,也可以出宫,不过这位老宫女显然不是后面这一种,离开之时也就不会太过醒目。
「我怎么不记得最近要放宫女出宫?」
「皇后娘娘心善,这几年都会小范围放走一些年华老去的宫女,而这位老宫女前几年就想离宫,因为尚衣局请她多留两三年教导新进的小宫女,她才留下来,今年突然决定跟着出宫,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这会儿你只怕找不到人了。」
「说是要回乡,可是小的觉得不太可能,回乡路途遥远,只怕到不了家乡就死在半路上,小的相信人还在京城。」
卫洵想法一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人应该还没有离开京城,不过想在京城找个人不容易。」
「只要有画像,应该可以找得到人。」
「有画像确实方便找人,但是理由呢?义卖会的意外没有任何伤亡,甚至连案子都不能成立,我对此劳师动众,先别说会因此惊动藏在后面的人,一旦闹到御史那儿,只怕连三小姐都要遭殃。」
元孝苦恼的搔了搔头,忍不住嘀咕,「究竟是谁跟唐三小姐过不去?」
卫洵微皱着眉,「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唐三小姐不可能惹下生死大仇,倒是世子爷……」元孝顿住了,这种话用不着说出口,他们心知肚明,世子爷得罪的人应该不少。
这事卫洵早就看明白了,对方明面上冲着宁儿,但事实上对付的是他。
「世子爷还要再查下去吗?」
「暂且搁下。」他索性直接派暗卫暗中保护,除非对方死心了,否则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
中秋佳节,唐宁月没再惦记着出门的事,当然也没有闲功夫关注卫洵是否查到线索,因为过了中秋她就可以出门了,还是出远门,不过是跟着整个毅勇伯府大大小小一起。
秋收到了,为了响应皇上亲自下地采收,京中凡有庄子有田地的权贵都全家出动参与秋收,就是书院都放七日秋收假,大伙儿也趁此到庄子一游。
在锦城的时候,唐宁月当然见过人家收割麦子,不过她没亲手干过这样的辛苦活,而原身虽参加过这样的盛事,但不曾亲自下地,因为当时年纪小,换言之,这是她第一次体验。
抵达通州的庄子休整一夜,隔日一早,众人都戴上帷帽,带上水,再拿上镰刀和篮子,一群人浩浩荡荡下田去。
割麦子之前,庄子管事先仔细讲解鎌刀应该如何拿、如何割,待他们明白了,才开始进行分配。
连割带收一亩田的小麦需要三个劳动力,一日方能收割完毕,不过娇滴滴的小姐们显然负荷不来,因此两个主子配上四个丫鬟,至于公子们就没有这样的待遇,独自带两个小厮收割。
唐宁月看着农家大大小小劳作的景观,已经可以想像得到这一日下来必然全身酸痛,还有拿鎌刀的关系,虎口会起水泡……不能想了,越想会越没有动力。
「不行了,我不行了。」唐明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愣怔地回过神,唐宁月见到唐明月准备移向一旁的树荫下,连忙伸手将她拉回来,「二姊姊,我们才刚要开始割麦子。」
唐明月可怜兮兮的回过头,「三妹妹,我学不会割麦子。」
「这几年你应该都有来庄子参与秋收,还是学不会?」
唐明月很用力点头,晃着头顶上的帷帽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你不割麦子,谁帮你割麦子?」
唐明月转头看着两个丫鬟——白芷、白芍。
果然如此!唐宁月不以为然,「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主子,你就这么扔给她们,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留在这儿只会拖她们后腿。」
「若你不在意名声,你就去树荫下看着我们。」唐宁月放开她,开始动手割麦子,因为是生手,割得很慢,割久了,背也酸,手也酸,时不时得直起腰板活动一下,而且顶着帷帽实在太碍事了,心想一日下来也晒不坏,索性扯下来扔一边去。
「啊……哎哟……啊……哎哟……」唐明月含泪割麦子,可是太辛苦了,不时发出声音,逼得某人不想让步也不行。
「二姊姊若不想割麦子,那就去拾麦粒。」唐宁月恨不得她滚出去,可是人家看着她得了一个懒惰的名声,自己这当妹妹的势必受到波及,所以她就是在这儿添乱,还是得将她留下。
「谢谢三妹妹。」唐明月瞬间从阴天转为晴天,笑咪咪的跟在后头拾麦粒,接下来倒是很安分,不时还哼哼唱唱。
这一日下来,唐宁月不确定她们有没有完成一亩地的收割,就是没完成也无所谓,佃户会接手。
累了一日,唐宁月最想做的是瘫在床上狠狠睡一觉,可是不行,肚子咕噜咕噜叫,她需要饱餐一顿,接着等到肚子里的吃食消化了,她要泡澡洗头。
当然,这又是一番折腾,终于全身舒爽了,天色也暗了,睡意却走远了。先前泡澡时,她没忍住眯了一下,心想有婆子盯着,水冷了自会唤醒她,不必担心真的睡着了。
洗完澡,唐宁月趴在窗边吹着风,觉得好舒服。
「汪汪汪!」小白不安分的在床边叫个不停。
「小白,安静,大家都要睡觉了。」唐宁月回头看着小白,不过短短十几日,为何它看起来好像胖了好几倍?
「汪汪汪!」小白跑过来咬她的鞋子。
「这是干啥?」唐宁月直起身子,双脚移到榻下,套上鞋子,小白立马咬住她的裤管,好像要将她拖向床边。
「你放开我的裤管,我自个儿可以走。」
小白乖乖松开她的裤管,抢先跑到床边,又开始汪汪汪的叫。
唐宁月微微挑起眉,第六感告诉她,小白肯定发现了什么东西。
她心跳不自觉的加速,感觉好像不太妙。
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唐宁月的目光仔仔细细搜寻床上,什么也没有,接着往上移动,当目光接触到那个软趴趴的恶心玩意儿,「啊」一声脱口而出,惊醒了刚刚要步入沉睡的大地。
虽然紧挨着唐明月躺在床上,唐宁月还是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若没有小白,过了今晚,她是不是就成为一具尸体?这次她是真的怕了,她离死亡竟然如此靠近。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一次接着一次,这是有人容不下她。
对方一开始想掳她,目的可能是毁了她的名声,或者直接杀了她,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她不是普通百姓,杀她很难收场;接下来用盆栽砸她,有可能砸破她的头,也有可能砸死她,是伤是死,这就看她的命运;这一次放毒蛇咬她,毫无疑问,她必死无疑。
对方出手越来越狠,最后根本是不想要她活命了,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惹上呢?
唐明月翻过来又翻过去,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最近真的有够倒楣。」
「二姊姊不必强调。」她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姊姊的口气实在太幸灾乐祸了。
「我是在陈述事实。」
「二姊姊不必陈述事实,我又不是没眼睛可以自个儿看。」
唐明月嘿嘿一笑,状似自语自语的道:「原本以为你捡了大便宜,得了一个好归宿,没想到……你跟卫世子是不是相克?」
唐宁月脸都绿了,「什么相克?」
「若非相克,怎么订亲之后你麻烦不断呢?义卖会上差一点被砸破头,随便吹个风就大病一场,今日竟然还有毒蛇爬到你房间。」唐明月抖了一下,真心为三妹妹的未来升起强烈的担忧。
唐宁月有意隐瞒义卖会上的意外,目的是不想教爹娘知道,为此担心,因此她理当瞒着唐宁月,这就是一个管不住嘴巴的人,可是夏丹吓得魂不守舍,还没回府就什么都说了,因此唐宁月知晓了整个过程,还好在她严厉的要求下,唐宁月对这件事倒是守口如瓶。
「你说,你是不是跟卫世子相克?」
「我就是跟卫世子相克,这门亲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唐明月生气的举起左手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你别乱说,我对卫世子早就没了心思。」
「那你干啥一直强调我们相克?」
「我是就事论事,难道你不觉得吗?」
唐宁月无法反驳,订亲之后,她好像多灾多难。
沉吟半晌,唐明月拉了拉被子,迟疑的问:「你说,会不会有人不想让你嫁给卫世子?」
唐宁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不想让我嫁给卫世子,想谋害我?」
「对啊,要不,你能招谁惹谁引来杀身之祸?」
顿了一下,唐宁月反过来一问:「你认为谁不想让我嫁给卫世子?」
「这可多了,京城想取代你嫁给卫世子的少说有一二十个。」
「她们会为了阻止我嫁给卫世子,就想方设法谋害我吗?」
唐明月想也不想的摇头,「不会,她们应该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是啊,你的怀疑不成立。」
「不对啊,她们没有本事,可是她们的父母有本事啊。」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唐宁月反驳不了,卫洵对京中贵女来说是如意郎君,对那些想攀上一门好亲事的人家更是金龟婿,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动干戈对付她也不是不可能。
「不想了,睡觉了。」
「你睡得着吗?」
唐宁月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睡不着也要睡,难道能睁着眼睛到天亮吗?
念头一转,她的思绪已经迷迷糊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进入梦乡。
等不到隔壁的人传来回应,唐明月微微抬起身子往旁边一看,见唐宁月呼吸绵长好像真的睡了,她只好乖乖跟着躺好,眼睛一闭,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