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林中小道的前头,司徒湛不怎么高兴的频频杂念,心想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定要见到棺材才肯掉泪。
贺青舟给他的答案是——他不会离开阮蝶依,既然在这三年内她都没想起过以前的事,那往后的三年也不会,再往后的三年也不会。
“呿!”
司徒湛忍不住继续杂念,因为连他这个青出于蓝的药神传人都不敢这么肯定,贺青舟这个只会打架的莽夫又有什么本领能夸口?
更何况,阮蝶依醒来才两年而已,而且药神山上没有任何可以触动她回忆起过往的东西,这又哪里说得准呢?
“司徒湛!”
阮蝶依两三步就冲上前抓住刻意躲远的司徒湛,口气可怕得吓人,“你说,你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死黏著咱们不放呢?”
“你要叫我师兄呀。”
“死小鬼,回答我的问题!”
她已经快要受不了这种情况了,只因自从昨天遇到贺青舟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跟上他们……不对,是跟上了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蝶依,别这样欺负你的小师兄呀。”贺青舟很好心的走上前替司徒湛解围,“这一带土匪强盗众多,有我跟著你们会比较安全。”
“这个小鬼头有我保护就够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你保护他,我保护你呀。”
“你……”
阮蝶依真的有种想昏倒的冲动。这个人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的是神经病呀!
就算以前他们俩真的认识,可她现在已经完全忘了他,把他当陌生人看,他根本没有立场这样接近她!
蝶依,咱们重新开始吧。
脑中突然响起了贺青舟昨日对她所说的话,这更让她怒不可遏,他们俩这样是要如何重新开始?
现在的她只想把他给撵走,最好一脚就把他给踢到天边去,让他再也不能来烦她!
“讨厌的家伙,你纳命来吧!”
阮蝶依毫无预警的瞬间拔出剑,杀气惊人,贺青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见苗头不对马上后退三尺,防备心十足。
司徒湛愣愣的瞧著这一幕,听说他们俩以前也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现在重新开始还是一个样,连半点进步都没有。
他边摇头边叹息,心想还是自己默默赶路算了,以免被卷进这一场混乱当中,白白受伤那可就非常不值得。
贺青舟没料到阮蝶依竟然会气到不惜和他刀剑相向,这倒让他有一丝的心痛,“蝶依,我……”
“啰唆!”
“蝶依?”
“啊啊……真的打起来了……”
司徒湛无奈的继续摇头,只好捂住耳朵继续往前走,反正他的脚程也不快,他们俩打完再追上来也不会花多久的时间。
“真是的,早知道就和师父坚持不要蝶依护送我下山,现在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哇啊啊!”
司徒湛脚一踩在布满落叶的地上,一张大网随即将他整个人吊到树上,紧接著林径两边冒出了好几个彪形大汉将他给迅速劫走,让他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远在一旁大打出手的阮蝶依和贺青舟发觉异样后便赶了过来,彪形大汉却在这时丢下迷烟一走了之,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该死,师兄小鬼!”
好不容易迷烟散去,阮蝶依他们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踪影,她著急得想盲目冲进林里,却在下一刻被贺青舟阻止了。
“蝶依,你这样做没用的,他们已经走远了。”
她早已气得失去理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放开我的手,你要我任由他被人抓走,连管都不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开我——”
“够了,你这个失去理智的蠢女人!”
他强将她压入自己怀中,要她暂时先冷静冷静,她先是奋力挣扎,却不敌他坚如磐石的拥抱,两人的距离越缩越近,近到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浑厚的男人气息。
一股熟悉的感觉让阮蝶依的心忍不住快速跳动著,呼吸变得有些紊乱,就连意识也变得有些恍然。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人这样轻薄她是该生气的,可没来由的她就是生不了气,挣扎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放弃的任由他环住她,并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蝶依,听我的话,你要冷静一点,别老是莽莽撞撞的。”
贺青舟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她这冲动的个性还是没变,一气起来什么都不管,他只好用以往的方法逼迫她冷静,还好这一招还是对她起了作用。
他庆幸的笑著,阮蝶依现在的记忆里虽然没有了他,但内心深处还是残留著对他的感觉,要不然此刻她也不会怒火渐息的依偎在他怀中,而不是使尽全力想办法让他受个内伤先。
知道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才柔声开口,“蝶依,就算要救你那个小师兄,也得先搞清楚是谁劫走他才行。”
阮蝶依羞赧的微皱起眉,口气柔和不少,“那……你有什么头绪吗?”
“有,我对这个地方还满熟悉的,哪个山头有土匪窝我都一清二楚。”
“真的?”她兴奋的马上抬起头,“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咱们快走呀!”
她捶了贺青舟肩头一下,要他赶快放开一直环在她腰上的手,这不轻不重的力道就像在撒娇一样,让他心头不由得一荡漾,感到无比的幸福。
这就是他的翩翩彩蝶呀,他暗暗发誓,这一次他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拆散他们,任何的阻碍都别想要他再次放手!
就算是生离死别也是一样……
***
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山头有座“虎狼寨”,听贺青舟说,依他们所离开的方向,司徒湛很有可能就是被虎狼寨的人给劫走的。
一听到这个寨名又虎又狼的,阮蝶依马上担心的要他带她上山,以免慢了一步司徒湛就被虎呀狼的给吞吃下腹了。
站在半山腰,她忍不住对后头那悠闲上山的身影咆哮,“贺青舟,你可不可以走快一点?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情耶!”
“不急不急。”
他依然悠闲的走著,“相信我,那山寨的人不敢对你的小师兄怎样,你放心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想虎狼寨的人为什么要劫你的小师兄上山?就是为了要救人呀。”
药神山脚的边境城镇其实是个消息非常流通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都能在这里打听到,贺青舟就曾经听到一则流言,说虎狼寨寨主的亲人得了重病,上药神山求医不得其门而入,反而还被毫不留情的赶下山。
听他这么讲,阮蝶依顿时才想到,她不久前的确是把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凶神恶煞给轰下山,原来那就是虎狼寨的人呀。
“听说你的小师兄小小年纪医术就非常了不得,他们那群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趁机把他掳上山逼他救人,所以他们不可能会这么轻易伤害他的。”
“就算真如你所说的,咱们还是得赶紧上山呀,要不然……”
“蝶依,小心陷阱!”
“咦?”
原来这条山路暗藏玄机,阮蝶依不知何时触动了陷阱机关,一根根尖细的翠竹从上头飞了下来,一不小心就会被刺成人肉串。
她左躲右闪的避著飞竹,但这飞竹却像是落不完似的。
而一样穿梭在竹雨中的贺青舟想靠近她,却总是拉不近彼此的距离。
这情况让他焦心不已,就怕她会有个什么万一。
“蝶依!”
她有些辛苦的微喘著气,躲避的脚步从未停下,“你别靠过来,快点趁机离开呀!”
“那怎么行?我才不可能抛下你!”
“你……”
原本穿梭在枝干上的阮蝶依一落地,地上的土块瞬间往下崩落,将她的身子一同向下拉,让她完全无法反应。
虎狼寨的山势本就陡峭,再加上大范围的斜坡崩塌,她正好就朝著山路旁的小斜谷坠了下去。
“啊!”
“蝶依——”
贺青舟原本有机会躲过这些陷阱的,但他却选择跳下谷底,和她一起往下落,就算下坠的终点是地狱也在所不惜!
他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看到她眸中的震惊与困惑,他只是淡淡一笑,因为就算这么做会让他失去自己的性命,他也心甘情愿。
这一次不会放手的……他如此决定著,无论生死。
***
最后,他们俩都无法幸免的掉入山谷里。
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俩都只受了小小的擦伤而已,如果是没有任何功夫底子的人,绝对是稳死无疑。
坐在山谷的最底端,瞧著头顶上那闪烁的星空,阮蝶依轻叹了口气,显然非常沮丧。
她不得不自责、怪自己莽撞,如果她能冷静一点,此时或许早就已经挑平了整座山寨,又怎么会在这谷底对著山头叹气呢?
“唉……”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阮蝶依恍然失神的坐著发呆,贺青舟倒是老神在在的到处捡干枝,好不容易堆了个柴堆生起火,便朝她呼唤著,“蝶依,到了夜晚谷底会变冷,你还是赶紧到火边取暖吧。”
“你……你不出声我倒还没想到你!”
阮蝶依气呼呼的双手叉腰,像只母老虎般开始对著他咆哮,“你明明就可以逃,为什么还要跟著我下来呢?”
“我说过了,我要保护你。”
她气愤的心顿时被突如其来的感动给搅得一池春水泛涟漪,这让她想到他刚才抓住她掌心的举动,还有他那誓死如归的坚定神情。
她生,他就生;她死,他也不会苟活,这就是他眼神中蕴藏的深意。
她困惑的瞧著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到底哪里好了,让他愿意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
“蝶依,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在晚上闯林只是死路一条而已,咱们只能等到早上才有办法行动。”
她知道他说得很正确,只好按捺下心底的著急,听话的坐在火堆旁取暖。
瞧著橘黄色的火光,她已经感到有些疲累,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她连让自己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一只粗糙的手在这时轻拂上她略微憔悴的脸颊,让她的心突然狂跳了一下,她慌乱的转过身,才发觉贺青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旁。
他的眼神很温柔,语气也柔得直接渗透到她心里,“你累了?”
她是累了,可是在他温柔的目光下,她失神到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脑袋一团混乱。
“累了就躺下休息,我会守著你的。”
贺青舟盘腿坐在地上,大方的让出大腿当她的枕头,还主动压下她的双肩,让她枕在他的腿上。
这一个又一个的动作,阮蝶依都没有拒绝,只是愣愣的让所有事情接连发生,心头的悸动让她红了双颊,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难道她……瞬间就被他的柔情驯服,开始喜欢上他了?如果不是这样,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这反常的举止,还有那茫然无措的心情?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她知道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是她却完全没有印象,只有身体贪恋著这久违的温柔,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贺青舟的手遮住她的双眼,替她挡去耀眼的火光,“放松心情,该休息的时候就什么事情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