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皇帝在位第二十一年,年号“神武”,已迈入四十的不惑之年,因为有著先皇打下的根基,他轻轻松松便将皇朝推入更加繁荣的境地,无人能及。
药神山位于皇朝版图的西南方,山脚下就是通往西边塞外的小型商业城镇,来来往往的人物非常复杂,有商旅、有逃犯、有各门各派人士,总而言之,什么样的人都有,各种麻烦也是层出不穷。
吵杂的客栈内,一位身穿儒衣、腰佩长剑的男子独自一人喝著水酒,不发一语,将身旁所有的热闹都隔绝在外,完全与他毫不相关。
喝完了一大壶的酒,他半眯著眼眸,微带醉意的扁起嘴,喃喃自语,“啧,这酒……到底灌了多少水呀……”
原本跑堂的店小二耳尖的听到他拎著酒杯低声碎念,顿时和善的笑容一变,抄出家伙就要拚了过去。
“你!”店小二将亮闪闪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低狠著嗓音,“你对咱们客栈内的酒有什么不满?你是不要命了吗?”
店小二手指关节喀啦喀啦作响,想他们“黑歆”客栈在这里可是地头蛇,方圆五百里就他们这一家客栈垄断所有往来商旅的生意,如果这男子不想半夜睡在苍漠上,他就最好安份一点!
然而那男子只是慵懒的笑,根本不怕脖子上的大刀,反而将酒杯举向他,“这酒真的是淡得可以,你要不要亲自尝尝?”
“你——”
“不方便?我可以喂你。”
他的手一甩,立刻将水酒甩到店小二的脸上,气得店小二大开杀戒,对他挥下了大刀,但却被他轻轻一个弯身就躲过,继续悠闲的坐在长凳上。
店小二气得脸都红了,心想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功夫不浅呀!“老子今天不砍了你,这家店就不叫‘黑歆’!”
男子笑著左躲右闪,就像是在拿店小二玩耍一样,“黑心就黑心,不要取个文诌诌的字让这些大老粗看不懂,呆呆的走进你们的黑店里。”
大老粗?四周原本凉凉看好戏的各路好汉顿时全站起来,没想到这人敢骂他们大老粗,看来他是打算不要命了!
“喂,讲话放干净点,你这个碍眼的家伙,如果不低头向咱们道歉,今天你别想活著走出这间店了!”
男子的眼神扫了店内所有人一圈,还是不顾后果的开口,“说实在话,我是真的很想死,如果你们有办法就来吧。”
“可恶,真这么不怕死?”
“大家上,别放过他!”
像杀猪一样的吆喝声一起,原本就已经很吵杂的客栈现在更是热闹了,刀光剑影在店内飞来飞去,简直精彩不已!
原本大家是有志一同的朝那男子攻击,但越打到后面,大家渐渐乱成一团,开始大大走调。
手肘不小心拐到身旁不认识的、刀风不小心划过对面的脸颊,大家早就已经忘了原先的目标到底是谁,身旁有人靠近就砍了起来,反正都不认识,砍死了只能算他倒楣。
“喂喂喂!”
原本站在一旁指挥大局的店小二突然开始流起冷汗。这一场混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打自家人,看清楚目标呀!”
“妈的,谁理你!”
“去死,通通给我去死!”
“哇哇哇……我的店呀……”
吵闹、混乱、桌椅被砸,连店小二也难以幸免的被卷入打斗当中,一时之间黑歆客栈已经变成生人勿近的可怕场所,想死的请进,不想死的快闪。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另一位腰上佩剑的男子急急忙忙冲到客栈前,看到里头乱成一团,他的双眉顿时打起了大大的结来。
“这……怎么会……那人咧?”
燕津熙好不容易沿著线索才找到这个地方的,眼见里头如此混乱,他也不敢进去,烦恼著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根据探子来报,那个人现在就正在黑歆客栈里呀,他也只不过是迟来了一会,怎么……怎么就变成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找人要紧,但是性命也得顾,燕津熙只好在门外担忧的频频踱步,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要不要找人来帮忙?这样来回一趟人会不会就死在里头了?”
“他的武功应该还没退步到这种地步吧?至少上次见到他时还没有。”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燕津熙火大的朝著店内大喊,“贺青舟,如果你还没死的话就快点给我滚出来吧!”
“一定要用滚的?我用走的不行吗?”
刚才被众人围攻的儒衣男子此刻潇洒的从客栈内走了出来,身上连半点伤痕都没有,里头的人打斗依旧、混乱依旧,根本就没发觉他早就轻松脱离战场了。
他拨了拨前额垂下的发丝,终于看到站在一旁的燕津熙,不由得瞬间板起了一张脸。
“大人!”
相较于贺青舟的臭脸,燕津熙根本是兴奋的紧抓住他,生怕又让他给跑了,“属下找你找得好辛苦,好不容易终于又见到你了。”
“又来了……”
贺青舟无奈的叹口气,举起被他死拉住不放的手,暗示他赶紧放开,“津熙,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除了找我之外,你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燕津熙虽然放开了他的手,却还是紧跟在他后头,“还有哪件事比找回你更重要的?皇上已经下令,只要大人肯回去,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
他受不了的大翻白眼,“可我不也告诉过你,我根本不打算回去?”
听到他再次拒绝,燕津熙瞬间垮下一张脸,“大人……”
“够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大人了!”
他转过身狠瞪著燕津熙,刚才那股闲适的模样早已消失无踪,“燕津熙,你到底走是不走?”
“不走!”
虽然他现在的气势非常可怕,但燕津熙还是硬生生和他杠上了!
“嗯哼,不走?”
贺青舟活动活动双手,笑容可掬的抽出长剑,“那正好,里头那一群大老粗还不够格让我拔出剑疏通筋骨,今天就陪你玩玩好了。”
“嗄?又玩?”
燕津熙害怕的瞬间倒退好几步,心想他每次都来这一招,而且完全不顾同僚的情谊呀。
一想起上次被他教训到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的经验,燕津熙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可没这么欠打,尤其对手又是眼前这个可怕的贺青舟。
“来吧,燕津熙,念在当年你我同僚的份上,我让你五招。”
“才五招?太少了啦!”
“敢讨价还价,那看来我还是收回好了。”
“什么?啊……你还真来!”
剑光一现,燕津熙吓得赶紧连剑带鞘抵住那迅速挥来的利剑,贺青舟的手劲不小,马上震得他双手痛麻不已。
惨了惨了,燕津熙开始替自己哀悼起来,不知道这次回去又要躺多久才下得了床?
贺青舟笑得狂妄,那略带疯狂的模样简直让人害怕不已,“津熙,你的功夫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太糟糕了。”
燕津熙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抽出长剑和他交锋起来,冷汗止不住的狂流,“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喔,那我还真是荣幸呀。”
贺青舟更加努力“回报”燕津熙的“夸奖”,下手一次比一次重,燕津熙连连败退了好长一段距离,手上的剑“锵”的一声被硬生生给斩断,连断片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等等,贺青舟——”
“想投降?我还没活动够耶。”
贺青舟冷剑再次挥下,没想到这时却出现一个披著披风的人出来搅局,那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出剑替燕津熙挡下了这一击,还将他的剑给震了回去。
“咦?”
他瞧了这不速之客一眼,全身用披风包得密不透风,整张脸有一半都被盖住,但却还是认得出来,这个人是女的。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觉得有趣极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强,居然有办法承受他的剑招。
好不容易才从生死关头上又走了一圈回来,燕津熙毫不犹豫选择以退为进,先逃命再说。
“大人,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后会有期!”
燕津熙要逃就随他去,反正贺青舟此刻的兴致是放在这女人身上,也就无暇顾及其他。
“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跑出来坏我的好事?”
“无冤无仇?冤仇可大了!”女人毫不客气的大声咆哮,“我家那个师兄小鬼差点就被你砍下的断剑给穿肠破肚,你说咱们有没有冤仇?”
她在心中忍不住大骂莫名其妙,他们只不过是安安份份的走在路上而已,没想到竟过上这种飞来横祸,要不是她动作快一点拉了师兄小鬼一把,他现在已经下去见阎王了!
“喔,那还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呢。”
真是差劲的口气!“少给我耍嘴皮子!”
女人主动挥剑对他攻击了起来,她的身手简直让他佩服不已,他已经好久没遇到功夫这么好的人,尤其这是个女人。
女人?这倒让他想起了另一个身手也如此俐落的女人,原本笑闹的心情不由得微微酸涩起来。
三年……原来已经三年了,他不禁要问,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他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办法解脱呢?
是生,还是死?他不知道,也无从问起……
“你少漫不经心的!”
以为贺青舟这态度是看轻她,女人更是使尽了全力,“我要你彻底尝尝我的厉害!”
一股强劲剑气突然扫了过来,险些伤了他的肩,这让他赶紧回过神来,下意识以牙还牙也奉送上同样狠劲的招式。
女人没想到他的功力比刚才又更上一层,在躲避不及的情况下硬是两手握剑勉强挡下他这一剑,伴随著剑招而来的强劲风势吹起了她的披风,露出她气恼不已的神情。
他瞬间收回了剑气,突然对著她的容貌呆愣起来,这倾国的艳媚模样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是她!
原本尘封已久的激情在这一刻破土而出,满溢在贺青舟的心房里,他高兴得简直无法言语,这个容貌,正是他在药神山下苦守三年舍不得放手的原因呀!
他好想她,真的好想她,那种思念逼得他好几次几乎都要发狂,然后不计一切代价的飞奔到她身边去……
他的手堂而皇之的抚上她的脸颊,那长满厚茧的粗糙感惹得她火上加火,内心的火山就快要爆发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不要以为她是女的就好欺负!
“蝶……”
“放手,你这个不要脸的禽兽——”
啪!
一记震天价响的耳光清脆的回荡在街道上,吓得路人纷纷逃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向来无人能敌的贺青舟居然应声倒地,败得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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