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慕妍替董大夫人扫了墓,沿着山路缓缓拾阶而下,春日时而落下细雨,淅沥洒在旷野里,蒿草微湿,沾染了她藕色的绣鞋。
「小姐……」莲心在一旁撑着伞,「怎么不约澹台公子一同前来?」
是呀,约了他好几次,但她自己却失了约。
这几天,她一直躲着他,真不知该如何与他道别,是就这样悄悄地离开到江左去,不给他任何交代?这样可以吗?
她实在是个胆小鬼。
「小姐。」莲心忽然伫足,诧异地望着前方。
董慕妍抬起头来,就见澹台浚就站在田埂边,一袭青衫映着湿雨,如水墨入画。
他怎么在这儿,是专在此等她?董慕妍心尖一颤,霎时不知所措。
「小姐,奴婢到车上等您。」莲心十分知趣,将伞留给她,飞快地去了。
董慕妍怔怔地将伞握在手中,便这般望着澹台浚,没留意春雨濡湿了她半个肩头。
「听说你要到江左去?」澹台浚终于问道。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野里如一丝清风,清晰地钻入她的耳际。
「娘娘对你讲的?」董慕妍努力镇定地道:「江左有一些生意需要我去打理。」
「说好一同来给你母亲扫墓,怎么独自来了?」他像是逼问道:「这般舍下我,你也舍得?」
他……在埋怨她?语气这般幽怨,又引得她心里隐隐作痛。
「不过扫墓罢了,什么时候来都不是大事,等我从江左回来……」董慕妍支吾道。
「什么时候回来?」澹台浚冷不防地道。
这倒问住了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来短期之内你不打算回来了?」他凝眸紧盯着她,「也不打算……跟我成亲了?」
「啊?」他……怎么什么都猜到了?她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大概你从没真心想嫁给我吧?」他忽然冷冷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赌气吗?她待他的情意,难道他会不懂?
「最近京中风波不断,我想着去江左暂避一阵子也好,」董慕妍索性坦言,「娘娘正待产,北平王府纠缠着你,我觉得,不该再给你和娘娘添麻烦。」
潘淑妃大概是打算放弃她这门亲事了,本来她可以隐瞒实情一走了之,却又不愿意让他误会。
有些话就算她没说出口,他也该明白才对,但今天为何他的心不再与她相通?
「说得很动听,」他倏地冷笑,「就像你真的委屈求全似的。」
难道她不是委曲求全?为了他,平白无故搅进了这朝堂阴谋,几次被永泠郡主陷害,几次隐忍,如又被迫远走他乡,难道不是为了他?
他只要稍微想想,依他的聪明心性,便能猜到其中因由,为何此刻却这般准嘲热讽的语气?
董慕妍心中一酸,眼泪几乎要被逼了出来。
「死囚舞步。」他突然道。
「什么?」她一怔。
澹台浚依旧苦笑,从袖中掏出册子,缓缓翻开,「死囚舞步,不记得了?」
啊,他是从哪里得了这本册子?这是她的手札。
她都快忘了这份手札,当初读了那本狐仙的书,一心要学习上面的招式,便零零碎碎记下了些「阴谋」。
「第一步,好奇陷阱。」澹台浚念道:「假如初时对方对你不满意,那并非坏事,反而有了个契机扭转他对你的原有印象,引起他的好奇。」
董慕妍沉默,无可辩驳。不错,当初她的确使用了些书上的招式,那时她身陷绝境一筹莫展,不得不让自己变得狡诈……
「记得我最初要退婚时,觉得你刁蛮任性,不堪匹配,」澹台浚低沉道:「从什么时候改变了印象?好像就是从那块玉佩开始——」
他是指,她为了陷害庆姨娘暗中塞在绦翠轩的那块玉佩?
原来,人不能行错一步,每次种下恶因都会产生恶果,在某天突如其来的报应,会打得人措手不及。
「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你可怜,处处对你心软。」澹台浚道:「我一生自诩聪明,原来傻得可怜,别人随便施个小伎俩便上了当。」
然而,庆姨娘母女欺负她确是事实,她不过施了个手段,让他怜悯她的处境而已。但现在再来解释想已来不及,她后悔当初为何不光明落地行事,以至于明明有理,却百口莫辩。
「第二步,着迷陷阱,」澹台浚继续念道:「我怜悯你在董家的处境,从此以后,处处对你留意,逐渐发现你聪慧沉静,掌管彩均坊亦十分能干,与从前的你天壤之别,越好奇,越想了解你,从此多了接触,渐渐对你着迷……」
这算陷阱吗?其实天底下每对男女的恋爱大抵都是如此吧?
因为好奇,所以想更加了解,越是接触,越是着迷……她发现,所谓的恋爱心理学,不过应和了恋爱的心情变化罢了。
但她该怎样让他明白?他现在正处在气头上,不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吧?
「第三步,虐待陷阱。」澹台浚凝视着她,语气带了怒火,「与我定了婚,海誓山盟,如今却要一走了之,反覆无常,扑朔迷离,有了这步,我便会对你爱恨交织,刻骨难忘。越是不舍,越是痛彻心肺,从此便任由你摆布,变成你的死囚——」
她此刻离开情非得已,并非刻意耍心计,然而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待她,如此刻骨铭心。
她该感谢这无意中的安排吗?虽然让他误解了她,却也让她看清了他的真心。
这瞬间,也不知胸中什么感觉,乍喜乍悲,迷离似梦,昏昏沉沉……
「你有真心想嫁给我,真心待过我吗?」澹台浚逼近一步,「或者只是想让我变成你的死囚,利用澹台家,让你在董家地位稳固,现在觉得澹台家给你惹了麻烦,便想一走了之,对吗?」
他真的这么想?在他眼里,她就是这般无情无义、冷血重利的女子?
可她已经无力挽回这一切,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还给你。」
他将册子递过来,但她只觉得全身僵硬,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十指一松,册子掉到地上,沾了泥泞,淋了冷雨,字迹很快模糊一片。
董慕妍觉得,这就像是给他们的故事划上句点,像电影结束的萤幕,画面淡出,一切结束。
山下是一片田地,菜叶绿油油,菜籽开了黄灿灿的小花,远处是春江水暖,农舍青烟,这样好的景色却暖不了她的心,看什么都仍似白雪皑皑。
「莲心,你为什么要出卖我?」用了晚膳,莲心送上热水与毛巾,董慕妍等着小婢们都退下,才缓缓问道。
「小姐,」莲心顿时面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
「那本手札除了你,没人知道放在哪里,也没人知道那上边写了些什么。」董慕妍凝视着她,「为什么?我们一直相依为命,你比我的亲姊妹还亲,为何要这样做?」
「奴婢……」莲心一阵仓皇,嗫嚅道:「奴婢那日在花园里给娘亲烧纸钱,遇到了二小姐,奴婢怕她责罚,便答应帮她个忙。」
「二妹妹?」这么说,那本手札是董慕丽给澹台浚的?
她还当庆姨娘母女最近老实许多,原来仍在背后算计,绞尽脑汁挑拨她和澹台浚的关系。
「二小姐说,她如今只想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别无所求。她一直奇怪为何从前澹台公子执意要退婚,如今却对小姐如此痴情,竟有何秘诀?」莲心道:「奴婢便寻出了那本手札,教她只要照着上面的方法,来日必可寻到一位如意郎君。」
呵,莲心终究太单纯,这般轻易便上了董慕丽的当。
「奴婢真的没有害小姐的心思,那狐仙的真迹,奴婢也没有透露。」莲心道:「小姐已经很久没写手札,奴婢想着,就算交给二小姐,她也未必能学得透彻,能威胁到小姐……」
「莲心,你没对我说实话,」董慕妍臆测道:「从前,你视庆姨娘母女如有杀母之仇,绝不会屈从于她,就算在花园里烧纸钱,坏了府里的规矩,你也不会因为畏惧一点儿责罚,便受制于她,究竟是为什么?」
莲心脸色一阵铁青,身形僵硬良久,沉默着。
「我不服气……」半晌,她咬唇道:「我娘为了大小姐连命都舍了,然而到头来却死得如此不值,我就是不甘心!」
「奶娘患有哮症,我确实疏忽了她的病情,对她欠缺关怀,」董慕妍深叹一声,「你若因此恨我,我也认了。」
「不,小姐,我不恨你,」莲心连声辩解,「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小姐你……我只是、只是恨老太太而已!」
「祖母?」董慕妍大为意外,「为何要恨她?」
「我娘之所以豁岀命去偷那些银两,就是因为小姐在府中无人照拂,」莲心恨恨道:「可老太太明明最疼小姐,故意做了这场戏故意磨练你的心志,最后却连累我娘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你说,我能甘心吗?」
祖母真的是在做戏?如今偌大的家业都交给她,当初却连她身无常物都不闻不问,想来的确蹊跷……
「小姐,奴婢也是因为一时之气,上了二小姐的当,事后奴婢也十分后悔,只此一次,断不敢再有下次!」
她该相信莲心吗?经历了此事,她们之间的情分还会像从前吗?
然而,她并不埋怨莲心,她亦理解,再纯良的人也有脾气,何况她真的亏欠莲心母女良多。
「莲心,也许你自己没发现,在你心底其实一直有芥帝。若非为了我,你也不会失去母亲。」董慕妍叹息,「从小到大,奶娘待我比待你好十倍,有什么东西都先想着我,还记得吗?你八岁的时候,奶娘给你做了个小老虎当生日礼物,却因为我喜效,奶娘便将那老虎转送给我,你一直心里不平。」
「小姐,八岁的事……您怎么还记得?」莲心大吃一惊,「您大病一场之后,好多事都忘了啊……」
「有一次,奶娘整理屋子,搜出那只陈旧的小老虎,是她告诉我的。」董慕妍徐徐道:「她说你当年哭了好久,抱着这只小老虎不肯撒手,这对我而言,不过一个不值钱的玩偶,当初我真不该一时兴起与你争抢。」
她过去从没怀疑过莲心的忠心,可从小到大,若这样的细小之事日积月累,也不知会在对方心里种下怎样的种子,奶娘的死让一切爆发,更何况从前的董慕妍骄横跋扈,她这个穿越者若能早一点了解过去的董慕妍,或许能避开许多陷阱,化解许多干戈。
然而,没有如果。
庆姨娘母女能三言两语便挑拨了她们主仆的关系,也许这关系里本身就存在着裂隙,只不过,她和莲心自己从来不曾发现。
「我记得那只小老虎,我一直记得……」莲心垂眸,泪如雨下,「这次,不再是小老虎,是娘亲的命。娘亲为了小姐,连命都舍了,有时候我会想,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女儿?她为了你偷钱买银霜炭,她可曾想过,我天也会冷,她有给我一件暖和的冬衣吗……小姐,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想让董家稍微有一点不痛快,哪怕一点点,再怎么样,我娘不能白死了!」
也许越过了道坎,把什么话都说开了,心结倒容易解开。她很能理解,莲心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不能要求她做圣人。
当初,莲心抱着那一百两黄金从山上下来,没有独吞,反而想着要跟她到江左去,她便知道,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做太过恶毒的事。
「小姐——」忽然,门外有仆婢禀报,「秦掌绣来了,说是要求见小姐。」
秦掌绣?
此刻天色已黑透,秦掌绣平素也甚少来董府,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董慕妍心尖一紧,不祥的预感汹涌袭来。
她和莲心时事只能暂且放一放,此刻实在无暇顾及许多,或许天长日久之后,不必再刻意化解,那些嫌隙都会如蒲公英的羽绒,一吹而散。
「传她进来吧。」她即刻道。
「奴婢下去泡茶。」莲心抹了抹眼泪,「从今往后奴婢便在后面伺候,自愿做粗使,不敢再贴身服侍小姐。」
「说什么呢?」董慕妍上前扶起她,「从前怎样,今后依然怎样。莲心,没有你与奶娘也没有今天的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你生分的。」
「小姐……」莲心一愣,没想到小姐如此宽容。
「一会儿泡了茶,你便速速亲自端来,秦掌绣恐怕有要紧事,你把小婢们都支开,别让她们听了什么去。」董慕妍又道。
「小姐……事到如今,您还信任奴婢?」莲心难以置信。
「除了秀掌绣,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了。」董慕妍真挚道:「若你们两人都不再向着我,这份家业,我也当不了。」
「小姐……」莲心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喉间哽咽,双手颤抖。
「去吧。」董慕妍不再多言。
莲心额首,弯腰退下。
没一会儿,秦掌绣便由小婢引着,进得屋来。
「怎么了?」董慕妍示意将门关上,凝视着秦掌绣道:「彩均坊有什么不妥当吗?」
「关嬷嬷昨夜忽发腹痛,幸好我认识一位得力的郎中,替她及时医治,救回一条命。」
「为何腹痛?」董慕妍一惊,「还险此丧命这般严重,可是什么顽疾?」
「不是病,是毒。」秦掌绣压低声音道。
「中毒?」董慕妍越发诧异,「无缘无故的,怎会有人给关嬷嬷下毒?」
「早先关嬷嬷醒来,我好问歹问,她终于说了实话。」秦掌绣叹道:「大小姐不是怀疑咱们绣坊有内鬼吗?」
「该不会……」董慕妍恍然大悟,「便是关嬷嬷?」
「就是她把永泠郡主的戒指藏在柴房里的。」秦掌绣道:「本想嫁祸大小姐你,幸好澹台公子及时发现。」
「我们一直待关嬷嬷不薄,她无家可归,我们收留了她,为何她要陷害我?」董慕妍百思不解。
「终归为了钱啊,」秦掌绣叹息道:「也怪我,念在师徒一场,处处维护关嬷嬷,没料到她竟做出如此糊涂事。」
「北平王府收买了她?」董慕妍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找上她的?平素她就在绣坊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找上她?」
「庆姨娘来找过她。」秦掌绣道:「别人不了解咱们绣坊,可庆姨娘多少有些熟悉。」
庆姨娘与北平王府这两方……何时勾结起来的?董慕妍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大小姐,如今不能留关嬷嬷在绣坊了,可也不能将她放岀去,得要留个人证,」秦掌绣道:「我想着,是否该找个庄子,将关嬷嬷送去养病?」
「董家有好几个庄子都在京郊,我寻个偏僻的把她安置了便是。」董慕妍道:「改天等关嬷嬷好些了,我得亲自问问她。」
「我这师傅一把纪了,家里人都靠不住,她也是想攒些银两养老,」秦掌绣求情道:「还请大小姐念她年纪大了,原谅她这一回。」
「我知道。」董慕妍微微点头,「不过,她要对我知无不言才行。」
「小姐放心,经过昨日之事,她也知道北平王府要杀她灭口,断不会再帮着隐瞒了,从今以后,大小姐无论叫她做什么,她都会尽心竭力的。」
最近这些晴天霹雳般的变故纷至沓来,如蝇绕蜂蜇,让董慕妍措手不及,心慌意乱。她告诉自己须得冷静,越是这样的时刻越得沉着。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很想喝一杯极冰的水,或者将自己泡在冰泉里,唯有真正的清醒,才能想出应对命运的良策。
潘淑妃第二次见红之后,太医再也不敢隐瞒,报了昊帝,一时间,阖宫震动,都说淑妃娘娘这一胎恐怕不保。
太后期盼之心霎时冷却大半,急得病了。
昊帝勃然大怒,治了潘淑妃宫里一众太监、宫女服侍不周之罪,罚俸仗责,不在话下。隔日,澹台浚入宫请安,亦被昊帝传到御书房中,当面训斥了一番。
「你整天来见你姨母,她有什么不适,你最清楚不过。然而你身为臣子,竟对朕隐瞒不报!」昊帝怒道:「你说,该当何罪?」
「皇上息怒。」澹台浚长跪在地,「龙胎不稳,却查不出个缘由,微臣怕皇上悬心,所以劝娘娘先安心养胎,暂时隐瞒。」
「查不出就更要禀报朕,让朕来查!」昊帝道:「凭你有什么能耐?」
「是,微臣妄自作主,」澹台浚垂眸道:「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掌事太监碎步进来禀报,「娴妃娘娘候在外头,恳请求见陛下,听澹台公子在此,娘娘又说此事与公子亦有些关系,甚是赶巧。」
「何事?」昊帝瞥了澹台浚一眼,「竟与你有关?」
「微臣不知,」澹台浚凝眸,「还请娘娘当面解惑为好。」
「传她进来。」昊帝当即对掌事太监吩咐。
掌事太监得令,遂引了裴娴妃迅速入殿。只见裴娴妃亲手捧着一个偌大的匣子,也不知里边装了什么。
「给皇上请安。」裴娴妃躬身行礼后,见着澹台浚,便道:「澹台公子果然在此,有一事,本想单独呈禀皇上,不过公子若知情,那就最好。」
「何事啊?神神秘秘的。」昊帝语气不其耐烦,「最近阖宫风波不断,你别总凑热闹。」
「陛下一心关切淑妃妹妹的龙胎,臣妾不敢添乱,」裴娴妃解释道:「不过,臣妾今日而来,正是为了淑妃妹妹落红一事。」
「哦?」昊帝与澹台浚皆感意外。
「臣妾大概查到了淑妃妹妹落红的原因。」裴娴妃道。
「太医都不敢确定,你这就查出来了?」昊帝狐疑地看着她,「切勿胡乱猜测。」
「臣妾自永泠郡主那里取回了一件东西。」裴娴妃将手中的匣子递给澹台浚,「公子可否替本宫将盒盖打开?」
这匣子虽大,捧着却并不沉重。澹台浚迟疑不语,终于开启匣盖,却见里面躺着一件轻袄。
这袄颇有些眼熟……
「公子还认得吧?」裴娴妃道:「彩均坊做的鹅绒袄。」
「你手里为何会有彩均坊的袄?」昊帝抢先发问道。
「这是永泠郡主的,」裴娴妃答道:「皇上还记得,当日永泠郡主被贼人掳去,身上穿着的就是此袄。」
昊帝恍悟,「那为何这东西会在你这里?」
「永泠郡主回府后,发现这袄沾了染料便送去清洗,然而清洗之中不慎绽了线,这袄里边的绒便露了出来,」裴娴妃道:「皇上,您猜如何?谁也没料到,鹅绒之中竟藏有无数细小的麝香珠!」
澹台浚脑中嗡的一声,像有什么炸开了似的。原来,机关就设在这里……
「袄中怎会含藏此物?」昊帝震惊。
「想来,是有人要害妃妹妹的龙胎,便在祆中藏了此物,然而被永泠郡主借去了,又无意中暴露了。」裴娴妃一副痛心的表情,「皇上,此事须得严査!淑妃妹妹怀孕以来,衣物皆由彩均坊打理,虽然董大小姐是澹台公子的未婚妻,可也不得不查啊!」
昊帝转身,直盯着澹台浚。
「陛下,」澹台浚道:「慕妍没道理害娘娘,她亲近讨好还来不及,岂会做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不论是与非,还请董大小姐入宫说明为好,」裴娴妃道:「总得查一查才心安。」
「查!」昊帝厉声道:「来人,传彩均坊主事之人入宫!」
澹台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这一刻,他连对策都思索不及,脑中从来不曾如此刻这般迟钝,对一切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