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拓开车在市区飙行了十来分钟,十万火急地找到丁花梨上班的餐厅,一见到那家茶餐厅的门面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茶韵馆
他皱眉瞄着那块招牌,再看看餐厅内似乎有点昏暗的光线,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一位吗?”一开门,便有一位笑容甜美的女服务员迎上前来,准备替他带位。
年轻的服务员脸上化着不算淡的彩妆,梳着可爱的包子头,身上穿的是改良式的旗袍。艳红的旗袍两肩无袖,立挺袖扣下开了个水滴形的缺口,让胸前的乳沟一目了然,只到大腿三分之一长度的裙侧还开了高衩,让女孩的大腿几乎全都露在外头……
这衣服说是旗袍,倒不如说是块刻意引人遐想的布料,显然这家店根本是在利用年轻女孩的姿色吸引男客人上门消费。
“我找人。”他的目光没在女孩身上多作停留,反而因为她身上的打扮更想早点寻得那个阿呆,觉得这里简直是家情色茶艺馆!
“请问你找哪位?”女孩热心地问,仰望他的眼神更是充满热情的倾慕,因为在店里很少遇到像他这种外貌出众、气宇轩昂的男人,即便他冷漠的神情看起来过于严肃,显得有些凶悍,但一个不苟言笑的帅哥也强过一狗票又矬又呆的阿宅。
崔世拓的视线越过女孩的头顶,扫过店内几名正在送餐、端茶,甚至坐在桌边帮客人泡茶的女服务员……
“丁花梨在不在?”他边问,视线更往餐厅后方搜寻,心想那女人应该是在内场工作,而非外场的服务员。
“花梨呀,她就在那里——花梨,有人找你。”女孩手一指,喊了一位正背对着门口替一桌客人加水的女服务员。
丁花梨回头,看到崔世拓时神情有些诧异,刚刚他突然挂她电话,怎么一下子又出现在这里了?
“丁花梨!你……穿这什么鬼样子!”他指着她破口大骂,脸上的表情更是震惊。
见她竟然穿着一件紧身、暴露、露乳沟的衣服弯腰在帮别的男人倒水,可想而知胸前肯定“春光大泄”。他整个人怒气攻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她——
“这、这是公司制服。”她才说完,他就将脱下的外套罩在她身上,紧裹住她的身子。
此时他恨不得自己穿的是大风衣,这样才能将她包得更加密不透风,隔绝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
“看什么看!”他凶神恶煞地扫过周围的几桌男客人,一副像要挖掉人眼珠似地雷声大吼,吓得几桌客人全部低下头,以为有黑道上门找麻烦,纷纷起身结帐走人,几个女服务员则陆续退到柜台内……
“你该死的为什么在这里上班?”他盛怒地质问,一想到她这一个星期以来都穿成这副德行,在别的男人面前走来走去、弯腰斟茶,他的胸口就气得像要爆炸了。
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啊!怎会在这里工作——
“是你介绍我来的呀。”她觉得他今天真的很奇怪,还有他都把店里的客人给吓跑了,待会儿她要怎么跟老板交代?
“我?!”他指着自己,表情像刚发现自己是杀人凶手似地错愕与不解。
“对呀。”
“怎么可能,我是介绍你去我朋友的餐厅当会计,哪有叫你来这儿穿成这样!”他真的快吐血了,想不通她干么放着会计不做,宁愿穿着这身暴露的布料端盘子。
“会计?可是我照着你给我的地址来这里,王老板就叫我当服务生,不是会计。”她纳闷地解释自己面试时从未听到“会计”这个选项,隔天一上班就发了套制服要她上工,连脸上的妆都是好心的同事帮她化的。不过她到今天还是不太习惯穿这套衣服,所以工作起来还是有些扭捏,感觉不太自在。
“我朋友的餐厅开在几条马路外,你见鬼的是看到哪个王老板!”她这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吧!她要是有见到他朋友,那家伙就不会打电话来跟他抱怨他言而无信了。
“他。”她指指一旁走过来的男人,正是录用她的人。
崔世拓转过头,见到一个至少比他朋友矮十公分、大上十岁的中年男子,歪斜的嘴角还留着红色的槟榔渣,长得獐头鼠目,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请问这位先生是?”王老板笑问来者,露出两排卡着黄烟垢的牙齿,他一收到员工通知就立刻出来想弄明白对方的身分,为何来店里闹事、坏他生意。
“你是谁?”崔世拓眯起眼,冷森森地睨着对方,要对方先表明身分。
他狂悍的气势加上一脸狠戾的表情,让王老板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在外套里摸了摸,客气地递上自己的名片……
“敝姓王,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王老板自我介绍,心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个黑帮派系,还是有没打点好的地头蛇?
“你可以负责最好,我现在就要带她走。”他看也没看那名片,在这家店里他唯一关心的只有身旁这个女人,懒得跟其他人多说。
“这怎么行!她是我的员工。”在整家店的员工面前,他也是有老板的尊严的,怎么能轻易让人登门把人带走?
“她辞职了,现在。”他代替她发言,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工作,被别的男人吃豆腐。
“你——”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揪住领子,架向一旁的柱子——
王老板的两脚几乎悬空,像被“钉”在柱子上一样。
“在我还没考虑好要砸掉这家店或你以前,你最好先准许她请辞。”他的手肘重压住王老板的肋骨,怒气填胸地警告他最好识相点。别以为建筑师只会盖房子,其实对于拆房子他也很有研究,还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快、最容易,能让店主损失最多装潢费。
“还不去换掉那身衣服!”他偏头一吼,不等王老板的回答就先命令她去更衣,一点也不想在这拖拖拉拉地耗时间。
“是啊是啊,我准你离职,快去换衣服,快去……”被人“架空”的王老板撑住脚尖,朝她挥挥手,趁着还能喘气时赶紧搭腔,希望她赶紧带着这个力大如牛的家伙离开他的店里,免得造成更大的损失。
比起他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少一个服务生根本不算什么。
“……喔。”她有些怔然地望着眼前怒形于色的崔世拓和胀红着脸开除她的王老板,这样混乱的场面让她别无选择,只得遵照办理。
一会儿后,她换了衣服出来,还来不及向照顾过她的同事道别,便被怒目横眉的崔世拓拉出店门口。
“等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你写给我的地址明明就是这里呀!”她拉住他,想把这事情问明白。到底为何他说这里不是他朋友的餐厅,而且他和那位王老板又好像真的不认识一样。
崔世拓回头瞥了眼门牌上的地址,在找到人后心情稍微放宽,也终于察觉出问题所在……
“你连0和6都分不清楚吗?”他像看到外星人似地盯着她,原本气愤的情绪中又掺进一丝不可置信。
“蛤?0和6?”她不懂他这么问的意思,她当然分得出0和6的差别呀!
“我写给你的地址是209号,不是269号!”看她还一副傻傻的样子,他忍不住大吼,怒目切齿地直接指出她的“盲点”,根本就是一开始看错了地址、找错了地方,才闹出这场大乌龙来!
她望着门牌号码一怔,这才恍然大悟。
“那明明是你写得不够清楚,我怎么分得清楚?而且这里也有王老板……”她不服气地嘀咕,觉得这错又不全在她,他干么对她那么凶,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不管是哪个老板,人家叫你穿成那副德行上班,你都不觉得奇怪吗?那家伙到底付你多少薪水?”他再度咆哮,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简直快被这搞不清楚重点的女人给气死了!
光是那个老板的长相就够教人起疑了,这不知死活的呆瓜居然还敢在那种人手下工作,还穿着那种不像样的制服。
深呼吸——他忍住再冲进店里痛扁那个“王八蛋”一顿的冲动,试着要自己别再去想这一个星期来究竟有多少该死的混帐东西看过她胸前的春光……
“我也不喜欢穿那种衣服上班啊!只是我以为那是你帮我介绍的工作,所以才努力撑下去,不想让你丢脸……”听他说得好像她是为了钱而出卖自己似的,她委屈地鼻头发酸,眼眶泛红。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介绍、他的鼓励,她早在上班的第一天就不想做了,她也很不习惯穿着那种东露一块、西少一截的清凉制服在店里工作呀!每当有客人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好几次都想丢下杯盘去跟老板辞职,可是一想到他……
她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让他觉得她不中用,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
“我的面子有比你的人重要吗?难道我叫你下海捞钱,你也乖乖照做?”他神情严厉地质问她,怕她真的傻到有天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钞票。
在他心里,她的人身安全远超过他这张脸皮的价值,她到底懂不懂保护自己的重要性啊!
“这……当然不会。”她明确地摇头。
好险她还没笨到那种程度,他总算松了口气。
“我不太会游泳。”她完全误解了他口中“下海”的意义,还以为真的是跳下海去捡钞票之类的。
他脸一沉,额边青筋浮动,“无奈”二字在心中放大再放大……
“丁花梨!听着,你要自私点,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考虑到你自己,绝不可以随便听信别人的话,让自己受委屈,即使一丁点都不可以,知不知道!”他情绪抓狂地捧着她那张傻脸大声叮咛,再次交代,再三地强调她得正视自己的重要性,学习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否则将来难保不会再吃亏上当,被别人拐骗利用。
从遇见她的第一天起,似乎已经注定了他为她操心的命运。
“是。”她微笑应声,并不是真的有信心能变成一个自私的人,而是望着他眼里激动的关心,愉快地想笑。
怎么办?她发现自己好像愈来愈喜欢得到他的关怀、想要讨他开心,望着他很容易胸口忐忑,一阵小鹿乱撞……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感觉似乎从感谢转变成更复杂的情愫,心中的好感度不断上升,明显地与其他男生大不相同……
“走。”他突然放开她,拿回自己的外套往后走。
她猝不及防地愣了下,连忙跟上他的步伐,问道:“要走去哪里?”
“还能去哪!当然是带你去找我朋友,教你认清楚他餐厅的门牌号码。”这女人实在傻得让他很不放心,不亲自把她交到朋友手上,不知道这蠢女人又会闯出什么瞎事来!
“明明是你写得不够清楚。”她不满地嘟起嘴,心想自己是百分之百看得懂门牌的,才不像他说的那么糊涂。
“还不跟上!”
“喔。”
前头一喊,她又听话地小跑步……
从遇见他的第一天起,似乎也注定了她就要这么跟随着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