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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财小娘子 第五章 不曾有过的怜惜(1)

  “喂!你走慢点,赶着去投胎呀!拉我一下……”

  “拉你一下?”

  望着朝他伸出的麦色小手,那原本是白皙细嫩的,经过多日的阳光曝晒和劳作,手变粗了,但匀称的肌理散发小麦颜色,让人不禁联想夕阳西下,遍野的黄金麦杆随风摇曳,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麦浪。

  “明老头,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拉我,我走不动了。”季薇快喘不过气来了,爬上山头比在山里乱走累多了。

  听到甜软的娇声,方开明好笑的低头,“是谁老了,亏你整天山上、山下的跑,体力怎么会这么差。”

  她面不改色的以话顶回去,“当然是你老,你比我老六岁,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头子。”

  她是在山里头跑来跑去没错,可是最多只到半山腰,再往深山里她也不敢去,深山野林多野兽,她还不至于找死。

  唯一的一次上到天池也是被人拉上去的,纪老爹的儿子用一根竹竿绑上布条,她就把布条卷在虎口,纪大叔在前头拉着竹竿,她就在后头被扯着,一扯一拉的,边走边休息的走了老半天才爬上天池。

  天没亮出发,到了天池时已是近午,用了干粮和饮水后丈量水道的宽度和深浅,做下标记等人上山挖渠。

  她还设计了一道闸门调整水量,用水量多时就开闸,大水倾泻而下,无须用水时便把闸门放下,以防水太多祸害了庄稼,或是冲毁了水道两旁的挡土,造成水道堵塞。

  她仿看过的水闸以手动式升闸和降闸,粗钢打造的铁链紧扣石板两侧,宽六尺,厚度三寸,重达百来公斤,嵌在池岸边巨大的石壁凹槽,不管水势多大也不会动摇。

  除非是走山了,或是天池从中间裂开,否则石闸稳如一座山,不可能被大水推倒。

  “此话有争议,我还没老得走不动,而某位不老的小姑娘却行将就木,需要人搀扶才走得动。”方开明停下来等她喘口气,大大的嘲笑她力有未逮,是空心萝卜,中看不中用。

  “我是弱女子。”她强词夺理。

  “你气势腾腾和我讨价还价的时候怎么就不弱了,杀得我步步退兵。”她比商场老将还强杆,一步也不退让。

  “你没听过钱不是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你要是嫌黄白之物俗气就不会和我计较一两、半两的成本价了。”她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若是她拿到镇上去卖肯定赚大钱。

  他发笑的戳破她的自满。“哪来的成本价,蜂蜜和果子都是野生野长的,还不用你费心照顾,最多费几日心力去采摘,若以短工的工资来算,给你一天三十文都算多了。”

  季薇吓了他一声,眼带得意。“可是能把果子和蜂蜜融合在一起做成果酱的,我是第一人,你们谁能想到把野生果子弄成酱当食材出售啊,这一辈子都是井底之蛙,尝不到酸酸甜甜的好滋味。”

  “这倒也是。”说她胖,她就喘了,真是要不得。尽管如此,他却是宠溺的看着她。

  不知不觉间,一向与人不浓不淡往来的方开明和季薇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原本他看她只是个淘气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很顺眼,像摊子上卖的笑脸娃娃。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相处后,他发觉她是个很有趣的姑娘,看似朴实的性情却暗藏聪慧,嘻笑嗔怒中有她的坚持,外表柔弱内心坚强,让人有种要打倒她十分困难的感觉。

  说句心里话,他挺喜欢她那永不认命的乐天心性,相信走上去就有路,不接受“不可能”,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活着,而且很大方的乐于分享,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着她往上爬。

  “当然,我是穿……穿针引线的高手,看我巧手一拨,天上都会落下大鱼,活蹦乱跳的等人烹煮。”她差点说错话的想说她是穿越达人,好在及时改口。

  她不想被当成妖物烧死,太高调的穿越人士通常死得快。

  “还大鱼呢!能让你像活过来似的健步如飞吗?”以她慢吞吞的脚程,天黑前都到不了山顶。

  他一戳就戳得她泄气,志气变没骨气。“所以我才要你拉着我走嘛!我没力气了。”

  “你把箩筐给我,我替你背。”明知要上山还背个累赘,她真把自个儿当成打小在山里生活的村姑吗?

  到底是镇上来的娇娇女,气力上不及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们做惯了田里的活,锄头一拿就能整出十亩地。

  而她只能在边上看,除除草、摘摘果子还行,真要干起劳力活,怕是第一个叫苦连天,大喊她宁可饿死也不下田。

  季薇真把背上的箩筐卸下来,双肩顿感轻松许多。“师哥,你人真好,师嫂嫁给你肯定幸福。”

  方开明脸微红,弯下身背起箩筐。“哪来的师嫂,我尚未成亲。”

  “什么?你一把年纪了还销不出去?”在她的那个年代他的年纪是个大学生,可在这里,就算是滞销的大龄青年了。

  他嘴角微露苦涩,语气尽量不露出异样,“你要不要凑合凑合,我等你及笄。”

  他说的是玩笑话,半带打趣意味,在他眼中,季薇就是个有点小任性的妹妹,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

  “我要守孝三年。”哈,你等不了。

  守孝真好用,一拖就是三年,本来就不想太早嫁的她正中下怀,为父守孝理直气壮,谁敢叫她嫁。

  “不孝”的大帽子一扣,上至龙椅上的皇上,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一个人承受得住,还有人因此丢官呢。

  守孝三年……三年后她都十七了……突然的,他心口一动,想象着她十七岁时是何等模样。

  “你带着箩筐干什么?”碍事。

  “上一回我到山顶的途中看见几株长势很好的野葡萄,我想挖回家种。”她备了小铲子和镰刀,准备连根带土挖起。

  季薇已在鸡舍上方搭了个棚子,她在撑起棚子的柱脚下种了丝瓜和南瓜,想再种两株葡萄增加野趣。

  日正当中,几串讨喜的紫色小葡萄垂挂棚架,几朵丝瓜花和南瓜花开满一片黄,绿绿的小瓜果参杂其中,夏天在棚下乘凉,特别心旷神怡。

  这是她想要的农林趣味,而她一定要完成。

  “……”方开明无语了,她当是在踏青吗?

  “师哥,我脚疼,你想看我脚废掉吗?”走了一大段路后,她戳了戳他的背,鼓起的腮帮子圆圆胖胖的,像刚蒸的馒头。

  他很无奈的回过头,“小师妹,你要不要把椰子粉卖给我,我们三七拆帐。”他七,她三。

  “奸商。”她一啐,用力捉住他比她大一倍的手掌。

  软得不可思议的手像是没有骨头,突地塞进手心握住他的手,没预料到的方开明身子一僵,耳朵后头的皮肤慢慢变红,接着越来越红,变成暗红色,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正在变酥软。

  “小师妹别胡闹了,快松手,若是让人瞧见了,对你的闺誉有损。”他不能害了她,她还要嫁人。

  季薇不放反而握得更紧。“都坐了一回回头轿的人,还怕人说三道四吗?我的闺誉早在八百年前就没了。”

  “那不是你的错,是谢家太无耻了,假借名目悔婚背信……”谁家没老死翁,以克父为由悔婚太欺人。

  她不在意两人相握的手,只道:“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迟了,工头老张不一定会等我去开闸。”

  放水要由东家去主持,焚香上告天地和山神爷爷,取三牲素果和水酒祝祷一番,香轻不熄即礼成。

  “你……你真的不介意?”那道坎真的跨过了吗?以一名女子来说,谢家的作法实在太伤人了。

  花轿到了大门口才说不娶了,无礼粗鄙的找了个小管事来打发花轿回头,还把无法合婚的理由推到女方身上。

  他当日见到的两顶花轿坐的其实都是同一人,只是一去一回,当时听到的啜泣声,现在他依然能感觉到那沉重的伤心。

  季薇翻了翻白眼,龇牙咧嘴。“方老先生,你可不可以别再啰唆了?快走啦,误了时辰我唯你是问。”

  方老先生?“你真是……得寸进尺。”他一喟。

  拿她没辙的方开明也想早点看到水闸放水的盛况,他瞧瞧四周无人烟走动,便很认命的当起挑夫,拉着又懒又赖皮的小姑娘往山顶高处走去,割人的长草漫过腰际,几乎看不见前方的小径。

  被人拉着果然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两脚麻得快失去知觉的季薇全靠意志力在支撑,她每走一步就像脚上绑了铅球似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撑不住时,突然有欢呼声隐约传来,她猜应该是目的地快到了,便放开方开明的手,拾了根如腕粗的树枝当登山杖撑着走,脚底同时也传来疼痛的感觉。

  就在她放手的同时,手心一空的方开明顿感怅然若失,他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朝众人一笑,心头有几分酸涩。

  这个小丫头呀!过河拆桥。

  “季姑娘,你来了,我们以为你会来不及,还想下山带你上来呢!”

  这可是山沟村的头件大事,谁都不想错过。

  看到一张张兴奋的黝黑脸孔,季薇也热血沸腾了。“哪会赶不及,这可是我的地,我和我娘、我弟弟安家立命的根,我爬也要爬上来,不惜腿断掉。”

  “好,果然有我们庄稼汉的土性!以后你有田里的事不懂的地方就尽管来问我。”村长孙大旺豪气的拍拍胸膛。

  “好啊!村长,我田里的稻作就麻烦你多巡巡了,等秋天一收成我割肥猪肉请你喝酒。”庆祝丰收。

  村子里有丰收吃杀猪酒的习俗,每年秋收后便宰猪杀鸡宴请亲友,一头猪有半身上了桌,宾主尽欢,有酒有肉大声谈笑,另半身卖给杀猪的,或是留下来腌成肉条,好在年节用。

  季薇家里没养猪,但她能去买,卖了酱,打了粮,她还能不高兴吗?请人吃喝一顿是小钱。

  “不错呀!丫头有出息,我等着吃肉喝酒了。”笑呵呵的孙大旺笑眯了眼,彷佛已经看到好酒好菜上桌了。

  “好的,饿着肚子等我。”她当是跟着猪头老板在应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豪爽的应诺。

  站在山顶的最高峰,眼前是一片湛蓝澄澈的天地,它像坠落的月亮眼泪,圆得宛若一面无波的镜子,放眼望去竟有几十里,池边长满野鹿爱吃的青草,几朵小花摇曳其中。

  这是人间净土,也是神的遗爱,它清澈见底,却也深不可测,越到池心越平静,可看似不深的池底有道漩涡,会将人卷到底下最深处,听说有人下去了再也上不来。

  祭品是事先准备好的,放在三尺高的小案桌上,出钱的季薇带头点燃三炷清香,装腔作势的假意膜拜。

  一番祭拜后,香插在香炉内,过了一会儿,胭红的香还在燃着。

  “放水——”

  “放水了!放水了,你们站远点,别被水溅到!”她一声“放水”,修渠的工头老张大声嚷嚷着。

  闸门看起来很重,但运用了力学的滑轮,它很轻松的被铁链拉起,即使是女子的气力也能转动。

  众人见状,惊叹得啧啧称奇,很难相信闸门一拉高,冲刷而出的池水将半里长未挖通的土石给冲开,大水带着大量泥土冲出閛门,水质一度变得混浊,能见度极低,像黄泥水。

  大伙儿心口咚了一下,担心水会变脏,泥沙对脆弱的秧苗有极大的伤害,一旦被泥土裹住了就死了。

  好在水很快的就变清澈了,水道里的水和天池的水一样清澈,它干净得能生饮,没有一丝杂质。

  “流进去了,流进去了,流进田里了……”看到流动的水缓缓流进梯田,全程参与其中的老张激动得都哭了。

  水由右边缺口注入,不到两刻钟便注满了一块梯田,然后顺着左边的缺口流向下一阶的梯田,水向右边斜着流,水又满了,又一个缺口,如此左右、左右的循环。

  由大而小一共五块梯田,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全注满了水,但闸门的水还是继续往下流,因为田里的土层还不够湿润,上层有水,但下层是干的,水有渗透性会渗入土里。

  “各位,你们看到了没有,底下那块地等我有钱的时候就会买下,我会挖座小湖蓄水养鸭,种上水莲,以后你们谁的田地缺水都能来挑水,水是大家的。”福利大放送,她打算以此收买人心。

  天池的水若未堵上便会一直往下流,最后流到她所指的地方,正好与她家后院相连。

  而她不是没银子,只是不想一下子风头太健,让人知道他们小有积蓄。人很奇怪,嫉富不仇穷,谁家有钱就眼红,不自觉的想去攻讦,这仇富的心态要小心。

  “什么?!你的水要给我们用?!”

  “真的吗?我们也可以不必担心没水用……”

  “太好了!大善人,季家出了位菩萨,造福乡里……”

  “啊!离我家的地近,以后不愁无水了!”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称颂着,欢喜得脸都红了。

  但他们的高兴还及不上孙大旺,他一直为村子里的缺水感到苦恼,如今有人能为他解决难题,他赶紧送上好处。

  “不用等你有钱了,村长作主卖给你,一亩地只要一两银子,你给我五两,地就是你的了。”他也想快点看到村里多了一座蓄水湖。

  “真的?”这么便宜。

  山沟村的土地最贫脊也要四两银子一亩,她原本准备用四十两银子买下紧邻屋子的田地,但没想到水对山沟村这么重要,她登高一呼便平白的省下三十五两银子。

  “村长不诳人,你几时拿银子来,我几时把地过在你名下。”

  “嗯!村长是大好人。”季薇好不开心的一转身,向身侧的方开明伸出右手。“师哥,借我银子。”

  “借钱?”他挑眉。

  三天前他才给了她六十两,她不可能没钱。

  老娘有钱,但不方便拿出来,有道是财不露白,从我下一批的果酱里钱扣。她挤眉弄眼的暗示。“我要买地。”

  这贼丫头真精,有便宜可占的事绝不放过。“三分利,半年内还清,逾期加一分利。”

  啧!好重的利子钱,吸人血比吸血鬼还狠,好在她不是真的借钱。“我尽量在半年内凑齐。”

  听到她说要在半年内还钱,大家真相信季家二房穷了,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对孤儿寡母的他们多了一分怜悯。

  但谁料得到这两人默契十足的一搭一唱,合作无间的演戏,把前来帮工的村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周玉娘母子三人分家时没拿到什么钱,并未如流言般坑挖夫家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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