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清菡等人下了马车,就见盛阳湖畔,灯火璀璨,香车宝马,衣香鬓影,湖上许多画舫各有特色,走动的姑娘家则争奇斗悬,都想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景飞月是骑马来的,他过来会合,身后跟着元昕、元劲,加上罩清菌等人各有随行丫鬟,成了浩浩荡荡的一串,他们鱼贯登船,景飞月很自然牵住了身后覃清菡的手,覃清菡心里一跳,便让他牵着了,一直到入了船舱,他才放开。
画舫上已有许多人,婢女小厮穿梭着伺候,陆续又有人登船,片刻之后,似乎是确定受邀的人都登船了,艄公便解开了缆绳,撑着画舫缓缓离开岸边,朝湖心荷花较多的地方划去,其余画舫也差不多,大家都聚集到了湖心看荷花,满湖的荷花竞相开放,相当吸引人。
覃清菡在白莲镇已看够了荷花,她对赏荷压根没兴趣,她坐在画舫中没出去,萧家的下人来上凉茶水果,景玲月、景珑月和玉儿、堂儿同样对赏荷没兴趣,可景玲月想结识他人,想到甲板上去走走,亮亮相,但其他人都不动如山,她也不能说要自己去,只好跟着干坐。
偌大的包厢除了景家人之外,还坐着其他人,覃清菡也不知道那些华衣美妇是何人,她径自吩咐听兰、舒兰将带来的食盒打开,两个孩子马上拿了几块饼干吃起来。
景飞月与他们坐在一块儿,看着打开的食盒,又见玉儿、堂儿吃得津津有味,不自觉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景满堂看到了,便问道:「爹,您要吃吗?」
覃清菡觉得景飞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饼干的人,可是他却点了头。「好。」
景满堂拿了两块猫型饼干给景飞月,还很贴心的说明道:「娘亲说,这叫饼干。」
景飞月接过手,看着手里的饼干端详,若这饼干做为军粮倒是颇为便利,尤其是寒冬出时,肯定能省不少炊事。
覃清菡见其他人都聚焦在他们一家身上,便笑着说道:「这是我自个儿做的点心,各位不嫌弃的话,请品尝看看。」
糕点模样实在太别出心裁,几名妇人听她这么说,便都纷纷示意婢女去取糕点,尝了一块之后,都跟着又尝了第二块、第三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其中一名吏部侍郎的夫人连吃了五块蛋糕之后看着覃清菡问道:「恕我眼拙,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这糕点实在美味,瞧我,都吃了五块了呢。」
她们是妇人家,不知朝堂中事,景飞月又鲜少在同僚之间走动,她们认不出景飞月来也是自然的事。
覃清函正要开口,景玲月便笑吟吟地先一步开口道:「我哥哥乃是战郡王,这位是我嫂嫂,战郡王妃。」
几个妇人立即口呼有眼不识泰山了起来,纷纷抢着问好结交,又大赞覃清菡的手艺,将糕点一通夸,热情地询问蛋糕和饼干的做法,邀请她过府做客,得知在场的两位姑娘是战郡王的妹妹,都尚未议亲,她们一个个都表示有匹配的好人选,连玉儿、堂儿她们也想结娃娃亲,直夸玉儿、堂儿相貌堂堂,将来肯定子承父业,在沙场上立功名。
覃清菡这一日见识了什么叫见风转舵,她打从心里佩服这些官夫人,不知道他们身分时,她们话都不搭一句,知道了之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转得十分自然,毫无违和。
在京里做官家的夫人都要这样吗?以后她渐渐的也会变成这样吗?
景玲月端庄文雅地坐着,时不时面带微笑回答那些官夫人的问题,同时弄清楚了她们个个都来自世家高门,她因此表现得更像个大家闺秀,务求给她们留下好印象,为她做媒。
包厢里气氛正热络着,一个丫鬟打起了珠帘,就见萧雨菲笑容可掏的现身,几位官夫人都识得她,纷纷见礼。
萧雨菲逐一回礼之后,噙着微笑看着景飞月。「景大哥,怎么来了也不到甲板上去,大伙都在那里赏夜荷呢,莫非是嫂子不让景大哥出去?」
她打趣的目光在景飞月、覃清菡之间来回扫动,见到他们相似的穿着,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出现了裂缝,袖里的手也紧紧攥起。
这是要昭告天下,他们是一对吗?
「说什么呢?你大嫂岂会干预我的行动?」景飞月淡淡的说道:「是孩子们对赏荷没兴趣,我在这里陪他们。」
覃清菡一听便知道景飞月真的将萧雨菲当妹妹看待,态度不若对霞光长公主的冷淡,对萧雨菲半真半假的调侃,他也没有丝毫不悦,不觉得萧雨菲的说法有哪里不妥。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先前想错了,萧雨菲比霞光长公主难对付多了,一个在景飞月眼中单纯的妹妹,他是全然不设防的吧?若她说萧雨菲对他别有居心,他也不会信的吧?
「玉儿、堂儿,怎么会对赏荷没兴趣呢?」萧雨菲对着两个孩子友善的伸出了手。
「来,咱们一块儿出去,外头不只有猜荷谜,还有戏班子在荷与荷之间表演呢,等会儿还会放烟火,咱们这会儿出去才能占到看烟火的好位置。」
孩子们听到放烟火就动摇了,同意到甲板上去占好位置,萧雨菲自觉轻易就收买了孩子们的心,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等她成了景飞月的平妻,她会速速生下儿子,然后让这两个讨厌鬼无声无息的消失,要不动声色的除掉他们太简单了,只要日日在他们的膳食里下点药就行了,她的儿子才有资格承袭爵位,成为将来的战郡王。
听到萧雨菲心声的覃清菡心里一惊,她以为萧雨菲只是心机比较重而已,没想到如此歹毒,竟然想着要杀害玉儿、堂儿……
她打了个寒颤,一时之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会动这样的心思,彷佛杀人是很平常的事。
见覃清菡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萧雨菲一副自己人模样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姊姊,霞光长公主要陷害你之事我都听说了,霞光长公主实在太过歹毒,幸好她的计谋没有得逞,否则这会儿我就看不到你了。」
金霞那个小笨蛋,还在想方设法要赶走覃清菡,实在笨极了,即便真的赶走了覃清菡,景大哥依然不肯尚公主又有何用?
她就不同了,待会儿就会上演一出好戏,她会在众人面前落湖,依照景大哥的性子和两家的交情,绝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等他跳下湖救她,她会紧紧的攀在他身上,他可就跑不掉了,为了她的清誉,他非娶她不可。
覃清菡将萧雨菲的心声一点不漏的听进耳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便是萧雨菲邀请他们阖家游湖的原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事实,让景飞月非得娶她为平妻,等她进了门,她就会设法除掉她和玉儿、堂儿,让自己成为唯一的郡王妃……
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告诉景飞月等一下萧雨菲会演这一出吗?他肯定会斥为无稽。
萧雨菲和霞光长公主在景飞月心中的地位截然不同,他原来就不喜欢霞光长公主,然而他视萧雨菲为妹妹,她的父亲镇南王萧然对景飞月而言亦师亦父,是他十分敬重之人,而萧雨菲又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心意,他自然不会怀疑萧雨菲会有如此心机,若是萧雨菲落湖了,他肯定会搭救。
若是她要他答应,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去救人,万一萧雨菲落湖后真有个差池,那又要如何是好?他肯定会万分自责……
「堂堂长公主做出那样的事,实在叫人不解又不耻。」景玲月插话道:「还是郡主你平易近人,不会像霞光长公主那样耍心机。」
萧雨菲见景玲月有心亲近自己,自然乐得接受,她主动挽住了景玲月的手臂,亲热地说道:「玲月妹妹,我一直想要有个像你一样的妹妹,如今可真是得偿所愿了,咱们可要经常来往才好。」
一行人出了船舱,萧家的画舫足有两层楼高,邀请的人多,因此甲板上的人也多,此时连同其他画舫上的人,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着池中央搭起的戏台,戏班子正在上头表演,那戏子个个身手轻盈灵活,在莲叶与莲叶之间轻点翻筋斗,彷佛没重量似的,湖上有其他彩船穿行,不时还有一艘艘平民百姓租用的小船划过,湖面彩灯映照,让湖水多了炫目彩光,造型各异的彩灯挂在湖岸的树上摇曳生姿,叫人看得错不开眼。
「哎呀!」走在后头的景珑月低呼了一声,也不知谁踩了她的裙子,害她险险要跌倒,幸好有人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无事吧,姑娘?」
男子的嗓音温润,景珑月抬眸,看到一双澄澈的眼阵,像三月春风直直的拂入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阵跳动。
「无,无事……」她有些慌乱的说道,感觉到自己耳根子蓦地烫了起来。「多谢公子……」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对个陌生男子脸红心跳?
「无事就好。」年轻男子穿着月白色的夏袍,姿态沉静淡雅,嘴角挂着笑。「甲板上滑,姑娘当心。」
丫鬟画眉忙过来扶住了她,而前面景飞月等人也停了下来,似是遇到了相熟的人。
「表妹。」池少君的眸光先是落在萧雨菲身上,旋即对景飞月拱了拱手。「郡王爷。」
景飞月点头致意,而身后的景玲月却是心头小鹿乱撞,脸上不可自抑地染上了层绯红。
如此俊雅的公子是萧雨菲的表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萧雨菲看出景玲月春心荡漾,她笑道:「这位是我表哥,安阳侯府世子池少君。」
世子?景玲月眼里乍现喜悦的火花,垂了阵,羞红了脸,侧身微微施礼。「玲月见过世子。」
池少君一脸的困惑。「这位是?」
萧雨菲很熟络地笑道:「这位景大姑娘是景大哥的妹妹,闺名玲月。」
池少君点了点头,作揖道:「原来是景姑娘。」
景玲月的脸庞慢慢泛红起来。
这时,一艘宝船施放起了烟火,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罩清菡猜想萧雨菲可能要趁乱制造意外落湖,她吩咐元昕、元劲将玉儿、堂儿看牢了,自己则盯着萧雨菲的一举一动。「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景飞月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后问道。
覃清菡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备战状态露了馅,她索性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景飞月想到她对地牛翻身的反应,便语气温柔地道:「画舫很牢固,无须担心。」
覃清菡看着他,眼里彷佛盛了一汪清泉。「我不担心画舫,我担心的是人。」
景飞月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问道:「此话何意?」
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我就是觉得这么大艘的船,会不会有人不小心掉了下去?若有人落湖,那该如何是好?」
景飞月眼眸轻轻的眯了起来。「自然有镇南王府的侍卫搭救,那些侍卫皆身手敏捷,不会有事。」
「是吗?那就好。」覃清菡看了他一眼,「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但愿他记得此时说的话,一旦萧雨菲落湖,让侍卫去救,不要插手。
烟火在半空中绚烂夺目,覃清菡就见萧雨菲不着痕迹的往栏杆靠近,一个小厮端着托盘,忽然步履不稳的往萧雨菲身上撞,萧雨菲惊呼一声,朝湖里摔去。
「景大哥救命!」萧雨菲落湖前尖声大喊了这么一句,整个人便掉到湖里去了,四周一片惊呼声,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反应不过来。
覃清菡心想不妙,若是萧雨菲没有喊那一声,景飞月可能不会出手,可是她喊了景飞月,他又岂会坐视不管?
覃清菡一咬牙,随即往湖里一跳,大声喊道:「郡主,我来救你了!」她不会游泳,原主也不会,但眼下不容她想太多。
下一刻,另外两个人不假思索的也往湖里跳。
景飞月很快拽住了昏过去的覃清菡,他的眉宇锁得死紧,眼底闪着焦急,不明白不会泅水的她为何要强出头?她和萧雨菲的交情有好到她跳下湖救人吗?
她今日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不得不令他起疑窦,想起她说的那番话,彷佛料到了萧雨菲会意外落湖似的。
一切要她醒来才能有答案,他满心急躁,火速将失去意识的她抱上了马车,交代元昕把所有人带回府,命令车夫马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