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军,」韩子安开口,口气没有太大起伏,「少爷返京前,特命属下暗中保护陶姑娘安危。」
韩熙明一哼,真没料到金云阳还是个多情种,连自己最为倚重的贴身护卫都能舍得。
他忍不住怒道:「要你护着姑娘,你护着就是,跑去跟陶二掺和什么?」
「回将军,属下也是莫可奈何。」韩子安一脸正经八百,「陶二公子乃姑娘手足,手足出事,姑娘肯定心伤,姑娘心伤,少爷必然震怒。属下今日所为不过是替将军解忧,以免少爷回到戎城,大闹将军府。」
韩熙明双目一瞪,韩子安是金云阳手中的狼卫,果然什么人养出什么兵,主子就是个口无遮拦、逞凶斗狠的,手下也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人!
韩子安看出韩熙明心中气恼,面上依然毫无波澜。金云阳都拿他的死人脸没办法,更别提韩熙明。
「瞧你这德行,」韩熙明手直指韩子安,怒气冲天的数落,「要不是我暗中派人盯着,你以为你逃得掉?」
关于这点,韩子安不否认,他出手助陶西辰劫囚时,两方交手,陶西辰受伤,他们败象已现,突然有另一群黑衣人出现。别人或许不知,但那一招一式,韩子安一眼就认出是将军府私卫助他们顺利逃脱。他没有金云阳的没脸没皮,能把黑硬生生说成白,所以选择沉默。
只不过夜闯知府的地牢,四周高手防守森严令他有些意外,以他身手竟是连地牢的入口都无法接近——
细思今夜点滴,竟像是有人暗中设局请君入瓮,等人劫囚。
只是他们在等的人是谁?陶西辰?还是将军的人?总不可能是金云阳……韩子安抱着剑,木着一张脸,脑子却飞快的思索,可惜金云阳不在此,不然该是可以看出点端倪。
「你主子离开戎城前,除了看护姑娘,还跟你交代了什么?」
突然其来的问句打断了韩子安思绪,向来神情木然的他,脸上难得露出迟疑。
韩熙明重重一哼,「老实交代,他是否有提及若陶家出事就尽可能扯上将军府,让将军府无法置身事外?」
韩子安有无数地方可以选择安置陶西辰,偏偏将人背回府里,纵使夜色之中有将军府的人掩护,但若真有心,未必不能寻到蛛丝马迹,这摆明了要让将军府与今夜劫囚一事扯上关系。
韩子安一个拱手,淡淡一句,「将军英明。」
简短四个字,换来韩熙明一声咒骂,「这小子还当真是胳膊往外弯!」
对于陶家的事,韩熙明由始至终都未打算要置之不理。只是他也有顾虑,他是驻守边关的武将,插手官府案件于法不合,他以为只要陶东朗并未涉案,终会还他清白,若他不顾法理,提前出手捞人,反而受人议论,对陶东朗将来名声有损。他虽对陶西辰不太看重,但却十分欣赏陶东朗。自己的外甥八成指望不上,但陶东朗是个好苗子,若能带在身边几年定也能成为军中栋梁,可惜他的重重思量在几个后辈眼中看来却是固步自封、畏缩怕事……
韩熙明抿紧唇,看着被府医灌上安神药,已闭眼睡去的陶西辰。
府医己将伤口处理好,下人正在收拾。
府医拱手对韩熙明说道:「将军,公子箭伤极深,失血过多却未伤及要害,需静养数日,暂无性命之忧。」
韩熙明听到人死不了,便立刻站起身,转身大步离去。
在隔壁内室的陶朔语看到将军离去,立刻回到了房内,屋内已被下人收拾干净,没有方才的慌乱血腥。
府医留下一名药童看顾陶西辰,对陶朔语身后的赵慧妍拱手行礼后离去。
赵慧妍站在花厅,不好进内室探望,只低声对陶朔语说道:「你兄长无事,你就放宽心。时候已不早,你早点歇息,一切待天明再说。」
「谢夫人。」
赵慧妍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去的瞬间,眼神微黯,明眼人都看得出方才将军离去时带着怒火,身为妻子,如今能做的也只能尽可能安抚。
陶朔语不顾劝阻,坚持坐在床边,陪伴已经熟睡的兄长,心中百感交集。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盼着金云阳能在眼前,陪在自己身旁,似乎只要他在,凡事皆可迎刃而解……
陶西辰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转醒,人因失血而虚弱,但至少性命无忧。
外头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艳色的红,韩子安抱着剑走进来,看着陶朔语拿着亲自炖的小米粥让陶西辰食用。
直到陶西辰在陶朔语的劝说下喝完了一碗,他才口气平铺直述的说道:「姑娘之前买下的那个伶人,今夜要进府给荣政做小妾。」
陶西辰半卧在床头,手拿着陶朔语递来的帕子轻拭嘴角,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荣政此人他听魏久提过,一个京城来的监军,明明是个公公却是个好色之徒,来戎城后,魏久投其所好给他送过几个女子、男童,但这人性格怪异,在房内折腾人的手段不少,令人听了恶心,而青竹竟然……
「小鱼,看来这次你看走了眼,救回了个白眼狼。」
陶朔语脸色凝重,她比谁都清楚青竹并非趋炎附势之人,不然她早在戏班子时就有机会寻得富贵人家给自己赎身,而不是选择自己辛苦存着银两,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期望,盼着有朝一日顺利替自己赎身,得到自由。
这几日因为陶西辰的伤,她竟将青竹遗忘,她的心因内疚而一疼——上辈子青竹能为了救她兄长而亡,这辈子为救她兄长出卖身子,对她又有何难?
「韩大人,你可否出手救青竹?」陶朔语看着韩子安眼神露出祈求。
韩子安微侧了下头,并不理解陶朔语心中所想,面无表情的说道:「属下派人查得青竹识得知府的一位小妾,该名小妾也是戏班伶人,在一年前被抬进府,她是透过此人与荣政的义子连系,自愿进荣政后院。这是青竹的选择,姑娘此后无须再挂心此人。」
「小鱼,子安兄弟说的没错,你别再去想那个白眼狼了。」
陶朔语失望一叹,她看出不论是二哥或是韩子安都不会出手救人,毕竟在他们眼中青竹就是个不相干又心术不正之人……
此刻她的心中益发想念金云阳,她知道若是他在,他根本不会理会其他,只要她想,他便会做——不问缘由。
陶朔语心中堵得难受,却只能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我知道了。我在灶上还给二哥炖了鸡汤,我先去瞧瞧。」
陶西辰闻言也没阻止她,让她离去。
陶朔语踏上回廊,一脸若有所思。
这几日将军夫人因为陶西辰被救回府中,所以对她的看顾松了不少,身边无人看守。
她缓缓的停下脚步,以她的能耐,去救青竹定是以卵击石,但她做不到袖手旁观。看着天边夕阳如血,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赶在入夜之前见青竹一面,劝她打消念头。
她不再迟疑的脚步一转,直往大门而去。
守门的士兵见到她,立刻上前阻拦。
陶朔语谨慎的看着眼前士兵,一字一句清楚说道:「我要出府去药房一趟,替我二哥抓药。」
守门的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抓药一事,姑娘交代下人去做便成。」
「我不放心交代旁人。」陶朔语微吸了口气,目光锐利的瞪向守卫,「怎么?你要拦我不成?还不快让开,不然等金少爷回来,我让他给你好看!」
士兵听到金云阳的名号,果然面露迟疑。
陶朔语心中忐忑,但仍扬起下巴,挺直背脊走出大门。
只是她的气势一出大门就一泻千里,她呼了一口大气,拍了拍胸,安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
要不是今日情势所逼,她还真做不出端出金云阳名号,狐假虎威,口出威胁。
定了下心情,她不再迟疑,飞也似的往康平楼走去。
青竹曾是康平楼里戏班子的伶人,此刻人应该在康平楼内等着荣政派人来接。
她急忙地赶到,却得知自己迟了一步,青竹已在半个时辰前就被送进荣政府里,陶朔语的脸色一白,几乎要站不住脚……
她失神地转身离开康平楼,行屍走肉般要回将军府,对自己的胆小懦弱感到痛苦难受,她想救人,却连登门的勇气都无。
「姑娘这是怎么了?瞧你这小脸,可是有人欺负你?跟哥哥说说,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陶朔语一时失神,没注意到来人,等她发现时,去路已被阻拦,她抬头看着眼前人,拳头因恐惧也因愤怒而握紧。
此人是荣政的义子荣进,背地里替自己的义父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若说荣政该死,荣进也该下地狱!
陶朔语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看着荣进身后还有四、五名家丁,她咬着牙,没有理会,绕过他要离开,没料到他手一伸,直接挡住了她的路。
「今日荣大人收了位小妾,姑娘可要跟着去热闹、热闹?」荣进伸出手,不顾陶朔语意图逃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姑娘长得标致,正好今天日子好,择日不如撞日,随我回去服侍大人,到时不会亏待姑娘的。」
之前荣进便看出荣政对陶朔语感兴趣,只不过碍于当时陶朔语身旁有个金家的二世祖,但如今金家二世祖返京,这姑娘现下只有一人,带进荣府玩玩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姑娘家都重名声,荣进看准以她胆小的样子,事后也不敢闹开跟金家公子坦诚,想到可以玩弄金家二世祖的女人,荣进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陶朔语听到荣进的话,一把打掉他的手,啐了一口,「下流!」
荣进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你少一副清高的模样,一个村妇不知羞耻的跟在金大少爷身后跑,你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老子今天就是看上了你,就算你不愿,也得跟着老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