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东西都带齐了?”
“护照、钱包、手机都带了,如果有小东西漏在你家也没关系,下次我来英国玩的时候再拿就行了。”离情依依,殷睿麟仍努力脸带笑容给他看。
她来英国,除了瞧瞧小睿过得好不好之外,也是要让他知道她过得很好,而且她在圣德莲中学还交到六个知心的好朋友。虽然使了一些眼泪计谋让自己赖皮待在英国,但是她平常是一个很少流泪的坚强女子。现在要分别了,她一定要微笑,这样小睿才能无挂心地在异国求学。
要笑得很开心,就像当年她在机场送他飞到英国那样,要笑得潇洒、笑得没有牵挂,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往前走。
“我会写信给你的。千万记得要打电话、写信给我,抄给你的电子邮件信箱不要弄丢,就算只是写两三个字的mail给我也好,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我会想念你的。”再三叮咛他要捎来消息。
“时间快到了,去搭飞机吧。”
他没给正面回应,只是将手上的行李箱交给她,催促她登机。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你也一样。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会成为很厉害的女强人等你回来。”她会强壮自己的势力,不让叔公有机会再次绑走她或是小睿。
眼睫微低,冰眼半敛,他低声道:
“快回去。以后不可以再到英国来找我。”
*
圣德莲高中部毕业之后,殷睿麟进入美国长春藤名校之一的史丹佛大学就读。学习企业管理与经济金融之余,也接触殷家在美国的商业版图,课外时间皆花在美国分公司的基层学习。
她逐步学习并实地运用各种商业技巧与社交手腕,一点一滴的厚植自身实力。她整个人像块海绵般的努力学习周遭人物的特长,尽可能地加速学习效率,努力缩短学习时间。她要快点回到殷家建立属于她这一代的王国,她要打造一个稳固堡垒等他回来。同时,有一位也是就读史丹佛大学的表哥,猛烈地向她求爱示好。
*
离开军事与佣兵学校之后,殷睿骐并未回到台湾殷家,他游走于世界各个战乱现场,开始真枪实弹的进行佣兵生涯。哪里有战争,他就扛著炮弹往哪里走;何处的生存环境最为险恶,他就带著枪枝与匕首往该处生活,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力和让恐怖组织闻风丧胆的惊人战斗力。
有时在投入下一个战场的空闲时间,他身边会有热情女军官或是豪放女特务跳上他的床来段一夜激情。这种舐血的危险日子,没有人会费心去维持超过一星期的感情,肉体的短暂发泄之后,他们各自都有任务要执行。
其间,他不曾捎过只字片语回台湾,即使有几次他在美国逗留,二人也未曾见过面。那位一直在翘首盼望讯息的人儿,从来不知她寄出的每一封信在离开台湾之前,便被人拦截下来。那些信件一封封地叠在保险箱里,不见天日。
*
这样分离的日子悠悠过了七年。
二十四岁的殷睿麟学成归国,进入殷氏王国的营运核心,正式开始殷家直系子嗣的继位厮杀。
回到台湾一年多的日子,她的头衔从银行经理变成银行副总、金控董事、集团董事长特助、分公司总经理……虽然下一代接班人的光环,对她升职速度有不少加持作用,然,每个头衔都是证明她实力的徽章。
随著头衔地位愈来愈高,与她在殷氏王国的崭露头角,她遇到的暗杀次数也随之递增。即使有尽职的随扈帮她挡下绝大多数的危险,仍旧有一次让一颗子弹擦过左手臂,险些命中胸口。
两天后,她意外地在办公室见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
“你回来了。”她表情平静地微笑。“我以为你不知道在哪个国家玩到乐不思蜀,忘了台湾有人在等你。”
八年九个月又二十八天。她天天在盼望他回国。
一身黑色劲装与磨旧的长靴,削剪得极为俐落的短发,即使尘沙满身仍不掩肃杀气息,他整个人冰冷刚硬得像是从地狱里出现。
“伤口怎样?严不严重?”淡淡的口吻,听不出焦急、听不出关心,平淡得像在询问今天天气是否晴朗。
对于他变得完全内敛,殷睿麟不激动,也不像以前那般蓄意掉泪给他瞧,她只是微微地勾起唇角,浅笑示意:
“大老远的回来,看你连衣服也没有换。先休息一下补补精神,晚上我帮你办一桌洗尘宴,让你好好的吃一顿。”这些年来,两人各自在不同的战场厮杀。将近九年的时间,让他们学到很多东西,因为他们生存的地方,都是随时会丧命的战场。
“伤口?”
瞧见他誓必要得到答案的眼神,殷睿麟斜身脱下遮住伤处的高雅套装外套,露出藏在衣服底下的白色纱布。
殷睿骐走近细瞧。
“之前负责你安全问题的是谁?”
“保全部的陈主任。”她是进到办公室才发现他的存在,看来他并非依照一般制式的见面程序,否则她应该会接到秘书通报有客来访。
“咦?”此时,杵在副总办公室里的公司干部,全如梦初醒地发出讶声。
这个浑身上下透出阴鸷之气的男人,跟他们副总长得好像!
两人相像的程度,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妹。
先前众人忙著打量那位平空出现在办公室的男人,他满身尘埃的模样,与充满沉窒强烈的存在感,跟光鲜的高级办公室完全格格不入。看副总跟他自在对谈的情况,众人起先以为这陌生男子是副总那些偶尔会到访的不知名怪朋友,因为副总的朋友经常有个人特色到令人跌碎眼镜。直至两人靠近一站,众人才惊愕地发现,气质完全回异的两人,竟有著极为相似的外表。
殷家的继承人不是只有一位吗?他们不过去开个会而已,办公室里就突然从天而降又出现一个,这事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铃——
大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响起。殷睿麟挪移脚步倾身接听。
“是,已经来了。我三分钟前看到,谢谢大妈的关心……不了,今天先不回去,公司还有事情要忙,等到周末我会跟他一起回家……好,这些事情我会吩咐下去。谢谢大妈。”低垂的眼睫,遮住眸内流转的心思。
真的很谢谢大妈,谢谢大妈将他召回。
“小麟……他是小睿?”一个男声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全世界会出现在殷睿麟身边,又长得与她相像的人,就他记忆里,只有一人。可是……小睿是女生吧?
整间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部属敢肆无忌惮的直呼她小麟。
殷睿麟转过身,微笑地帮他们介绍。
“表哥,他是殷睿骐,是我的家人。小睿,他是我的表哥,叫作殷明琦。”
麒麟之名,在殷家每代只有继承人可以使用,其他殷氏族人的名字都不能出现两字中的任何一字,甚至也会避免用同音字。叔公帮孙子取名作明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惜,除非她放弃继承权,或是死亡,不然殷明琦的名字不可能变成明麒。
“你叫睿骐,不叫作睿驎?那真的是男生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女生。幸会幸会。”殷明琦朝他伸出右手。
殷明琦?他是叔公的长孙,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麟的办公室?心生疑点,但殷睿骐依然眉头未皱、表情未变,只无声地伸出右手与对方交握。
“太神奇了!你以前几乎长得跟小麟一模一样,除了个性比较安静之外,两个人就像双胞胎姊妹。现在,你们的长相虽然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乍看之下,已经能够分出谁是谁了。”难怪国中一毕业,殷睿骐就被送往国外深造,原来是两人的发育差异渐大,殷睿骐无法再假冒成女孩子。殷明琦反应不慢,立即推断出当年他自殷家消失的原因。
“哈哈,今天刚回来台湾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殷明琦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表情爽朗的邀约。
闻言,殷睿骐挑了挑眉。
经年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佣兵生涯,锻炼出他只需要一眼就能轻易地辨别对方是否有敌意。殷明琦是叔公的长孙,照理说应该与隶属于大妈、睿麟这一派的他水火不容,怎么会满脸善意地邀他喝酒?
“表哥你先等一等。”殷睿麟轻笑出声。“小睿刚回到台湾,连我都还没跟他喝一杯,至少先让小表妹我跟他好好的聚一聚,到时你再约他也不迟。八年多不见,我可是思念他思念得紧。”
“八年?从你们国中毕业之后,我少说十年没有见过小睿了,你的八年还排在我后面。”殷明琦摊手笑了笑。
“不管不管,你要让让我,要喝酒你们下礼拜再喝去。到这礼拜五之前,他是我的;周末的时候,他是大妈跟小妈的。”
“下礼拜?我顺序排在这么后面?表哥这么疼你,能不能把我再往前挪一点?多留些时间给我们大男人说些男人的话题呀。”殷明琦闲话家常般的跟她讨价还价,仿佛表兄妹感情十分熟稔。
“你顶多能挪到周末。不过这要你自己跟大妈谈去。刚刚那通电话,大妈已经订下小睿的周末时间,要改变大妈的计画,自己打电话跟大妈说去。”
“姑姑难说话得很,我说不动她吧。”
“那我下午特例放你半天假,你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去向我大妈游说。不多说了,我要赶快把小睿介绍给公司的保全部门跟我的随身保镳,以后我的安全事宜全权由他负责。”
表兄妹两人笑著,和气地谈论甫归国的殷睿骐的分配时间,和气得有如感情融洽的亲戚,却又有种社交辞令的淡淡违和感。
最后,殷睿麟笑笑地推著殷睿骐往外走,顺便隔开表哥抢人的魔爪。先把他介绍给保全部的人认识,免得护卫她周身安全的员工误会他是匪类。若到时他们对他举枪的话,她担心公司要贴补大笔医药费给受伤的保全人员。
离开办公室之前,殷睿骐轻瞥了下肩膀。自从他当佣兵的第二年起,全身散发著一股神鬼莫近的难亲气息,敢拍他肩膀的人屈指可数。
殷明琦这个人究竟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心机深沉到连他也一眼望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