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赵莎华抚着大肚子,看着梅心,“他们真是玩疯了,居然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书院放假,庄里的孩子可比京城那世家孩子活泼有趣得多,王妃也是太严格了,亚少爷跟歆小姐才几岁啊。”
“也是,只是桃雨留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拘得住那两个小淘气。”
两人说着,突然马儿仰头嘶鸣,车内一阵颠簸震动,她也跟着梅心东摇西晃,但双手不忘紧紧的护着肚子。
“怎么回事?”梅心对着车外喊,就响起刀剑声。
“保护王妃!”一名侍卫大吼。
梅心急忙掀开帘子,就见一名黑衣人拿刀砍过来,她尖叫一声,急急反应过来护着脸色大变的赵莎华。
那把刀被打飞出去,随侍与黑衣刺客打了起来,但这是人烟稀少的官道,黑衣刺客人数太多,武功也上乘,王府的侍从有些扛不住了。
蓦地,梅心被人揪住后领,“王妃!”她脸色惨白的被丢出车外。
赵莎华原本也想跳下车,但一名黑衣人立即掀帘进来,将她反手制住,回头大喊,“走!”
接着马车疾驶,外头传来更多的马蹄声,力剑声,痛呼声。
赵莎华用力挣扎,没想到黑衣人竟直接将她的右臂反折,一阵剧烈的钻心痛楚袭来,她忍不住痛得叫出声来。
黑衣人冷冷看着她,她别开脸,强忍着泪,右臂的痛令她额上冷汗直冒,但她也不敢再乱动,隐隐听到那些厮杀声、模糊的吼叫声,都离她越来越远。
御书房内飘着浓浓的龙涎香,朱汉威还没等到妻子返家就被急召入宫,此时,他面色不善的看着在前面装模作样的老妖婆。
敏太后坐在桌前,一向侍候朱铮的总管太监却在她身旁侍候,案桌上则积了不少奏摺。
敏太后放下手上朱笔,直视眼前龙章凤姿的秦王,“皇上身子不舒服,到避暑山庄养病,但朝不可一日无君,每日奏摺也是要由人批示,由哀家先协理朝政。”
说着说着,她话题突地一转,“当年皇上初初掌权,边疆又起事端,内政繁杂,朝臣更迭,这位子不好坐,其他皇家血脉又有哪个不想坐拥天下?再加上皇上不够有魄力,能力也不足,这位置从登位那一日起,四边都是野心勃勃的猛兽,为了皇上,哀家握紧三分之一的兵符——”
“太后到底想说什么?”他不耐的打断她的话。
“因为秦王这个帝师,皇上要将兵符要回去,他不听哀家的话,一意孤行。”她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难看,“本宫是他母后,会害他吗!如今那些朝臣里有多少是你的人马?
“而本宫的人你剔除的倒是痛快,我那皇儿就是傻,等到一切都被你掌控后,这把龙椅也换人坐了。”
“太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冷笑,“是也罢,不是也罢,如今皇上不听哀家的劝,哀家只能自己动手,但哀家只是一后宫女子,力量不足,必须要请秦王助本宫一臂之力……”她停顿一下,朝心腹杜嬷嬷使了个眼色。
杜嬷嬷立即走上前,恭敬的递给秦王一份名单。
“秦王要帮本宫在两个月内,解决掉左边名单上的这些人,并将名单上右边的人安插进去。”
朱汉威看着那些名单,很简单,就是将他先前捋掉的一些只会拍马屁的保皇派再调回来,“哼,本王为什么要听命?”
她目光微动,得意一笑,“因为,秦王妃在哀家手里。”
他黑眯倏地一眯。
这段日子,他花了多少时间跟精力辅佐皇上,就是希望大魏皇朝能政治清明,他跟赵莎华还有孩子能生活在一个安全祥和的环境,好不容易努力有成,朱铮那榆木脑袋也让他撬开来,在一片祥和之中,眼见一切都向走向康庄大道,这老妖婆竟不知足!
他冷冷的瞟她一眼,身上那股冷漠益发显得凛冽,他陡地起身走向她。
她脸色微微一变,“你可别轻举妄动,杀了哀家,她也一定会死一唔!”
他陡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吓得张大双眼。
“王爷,快放手,那是太后啊!”杜嬷嬷急得过来要阻止,却被他一脚踢到墙上再落地,吐出一口血,昏厥过去。
他黑眸冷峻,掐着敏太后脖颈的手更用力,“太后,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蠢妇,如果本王真的要这个位置,你以为本王拿不到手?你对我皇兄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他才下旨让我率兵出征,凯旋时又派人暗杀本王,你说,我杀了你,冤吗?”
敏太后的身子都快被他给提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只能双手扯着他扣紧的手指,踮着脚尖,不停的挣扎,“王……唔……妃,在……我……手……”
他没有说话,眼下要确定的是妻子真的在这妖婆手中吗?这一世从他退开帝位之争后,,许多事都改变了。
然而这事敏太后计划许久,秦王一直就像蛰伏在森林的一头猛虎,伺机而动,不知哪一日就会回头扑向自己或皇上狠咬那么一口。
秦王从没有在乎过任何人,除了那个厨娘一现在的秦王妃,便是他的软肋。
“王、王爷,真的不在、在乎王妃的生……死?”敏太后神情痛苦,仍不断挣扎。
朱汉威陡然松手,敏太后颓然倒地后用力的吸气。
御书房外,卢公公怒气冲冲的一把推开要挡路的太监,“咱家是谁啊?你这狗奴才也敢挡爷爷我!”
下一瞬,听到重物倒地声,卢公公一脸火气的冲进来,但一看到朱汉威,表情立刻就变了,他就快哭出来了,“王爷,不好了,王妃被人劫走了,府里派人追去,没想到对方有备而来,竟准备三条路线,不知道王妃被带往哪一条……呃,太后?”
敏太后露出狰狞的笑容,抚着痛楚的脖颈,看着脸色难看的朱汉威,沙哑着声音道:“王爷赶快去找王妃吧,找不到,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马匹撒蹄奔驰,马车内只剩下赵莎华一人,先前制住她的黑衣人,在驾车的人被一箭射下驾驶座后不得不去驾驶马车,她拉开车窗帘子,逼自己静下心来。
除了这辆马车的马蹄声外,再无其他马蹄声,也就是没有人追上来了。
她低头抱着肚子,她知道她得逃,现在她只面对一人,当这个人把她带到某个地方时,就不止了。
何况如今朱汉威的身分与摄政王无异,也不知捉她的人想做什么?
她右臂疼痛不堪,仍四处找着东西,车厢相当舒适,小桌抽屉里都备了吃食茶叶、软垫抱枕,居然没有二个可以伤人的。
她从头上拿下一支发钗,拉开车帘,看着在前方甩鞭打马的黑衣男人,一手摸着肚子,“孩子们,你们要争气点,一定不能有事。”
她小心攀着车柱,半跪着挪着到车前,在男子马鞭往后打来时,她伸出右手抓住那鞭子,打在手上的鞭子令她痛呼一声,但她没有迟疑,双手抓着鞭子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扯。
黑衣男子在不设防下整个人被拉下马,但男人武功极好,弃马鞭一拍车辕,身子又回到马上,反身就扑向她。
她不敢眨眼睛,在他飞身欺近时,笼在袖内、握着发钗的手才敢伸出去。
男子瞳眸一缩,要退后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那根尖尖的发钗,正中胸口。
她看到淋漓鲜血喷溅而出,沿着她的手流下,随即吓得收回手。
马车仍在奔驰,男子往后倒,眼看就要摔下马车,却见他从袖子抽出一把刀就往马儿身上刺,马儿吃痛仰头嘶鸣,他摔落地上滚了两滚,还不及闪避,马蹄就踩踏他身体而过,车身也因此倾斜。
不久,马车翻倒,在车内的赵莎华早就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睛动了动,肚子突然一阵剧痛,她急喘一声,张开眼睛,夕阳的橘红色光洒在车内,她稍微检查身体,厚实及加了软垫的车厢保护了她,除了右臂,她身上并未添加太多外伤。
蓦地,又有马蹄声杂沓传来,接着是脚步声,她想也没想就从头上再揪了一根发钗,握在手上。
是自己人就好,若不是,她往脖颈一刺也是痛快了,免得让人污辱或羞辱,只是肚里的孩子,他们没机会看到这世上的美好,见到他们的父亲……
她可以感觉到有液体从她的腿间流下来,濡湿了她的衣裙。
马车外,朱汉威脸色苍白的打飞帘子,一眼就看到卷缩着身子的赵莎华,感谢上苍!
“爷!王妃如何?”罗英跟吕勇也在他身后焦急唤着,他们一路从别庄追踪过来,总算看到自家马车。
朱汉威却有点害怕,不敢走近,她发丝凌乱,脸上汗水及血水混杂,上衣沾血,就静静的躺卧在倒地的车厢,他的目光继续往下,看到她双手也是血,他深吸一口气,沉重的走到她身边蹲下,又发现她右臂无力垂下,左手紧紧抱着肚子,身体微微起伏。
“华儿!华儿!”他发觉自己能呼吸了,他上前紧紧的抱着她。
她缓缓的睁开眼,疼痛而迷蒙的眼睛看到朱汉威,是幻觉吗?
“仲、仲岳?是你吗?”
“是我,华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马上带你回府。”他小心的固定好她的右臂,再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快步奔出车外。
“肚子,我的肚子——”她的肚子涌起一阵又阵的剧痛。
“爷,王妃她——”
吕勇及罗英都惊呼出声,他们看到主子抱着王妃出来,但她那身月牙白繍莲花裙服的下摆都是血,不,连那双露出来的绣花鞋也都染了血色。
朱汉威也顺着两人的目光一看,夕阳霞光下,她身上衣裙有半截是红的,而且刺目的鲜血似乎仍在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痛,好痛!”她痛得呻吟。
朱汉威看到卢公公驾驶过来的马车,大吼,“卢公公,快!”
卢公公的车未停,朱汉威已抱着赵莎华窜入车内。
“卢公公,快,王妃动了胎气,快生了。”
“我们先回王府,叫太医及稳婆候着。”
吕勇跟罗英飞身上了马背,策马追上,向卢公公喊道。
卢公公急急点头,“好好,快快!”
一干黑衣侍卫也在马车后护卫,就怕还有刺客余孽。
车内,赵莎华不停的呻吟着,朱汉威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将她紧抱在怀里,“华儿,不会有事的,你忍着,我们马上回府,你忍着——”
“好痛好痛——”
“快啊!”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后方紧跟着几名护卫。
车内,赵莎华的阵痛却越来越密集,呻吟哭声不断,汗跟泪水如雨落下。
朱汉威好无力,只能握紧她的双手,一次次的靠在她耳边颤抖说着,“撑下去,一定要撑着,孩子等着见我们——”
她无法张开眼,那阵痛似要将她身体撕裂了,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
卢公公疯了似的抽马,叫着,“快快快。”
不知过了多久,婴儿哇哇的啼哭声从车内传出来,卢公公僵住了,猛地回头,半晌,第二个娃儿啼哭声跟着响起,正当他笑开脸时,朱汉威嘶吼般的呐喊跟着婴儿清脆的哭声中同时传出来——
“华儿!”